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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最后一场春雨断断续续下了几日,将时节送入秋才止。
因这阴雨绵绵,李奉渊晨起上值,常常午时便回了。有两回雨下得大了,索性连军营也不去,窝在书房里,格外潇洒。
李姝菀大醉一场,体虚头昏,也是一连几日都没提得起精神,一直呆在府中休养,什么事也不理,平日看看书抚抚琴,乐得清闲。
日子慢慢悠悠晃着过去,待到秋来时节渐暖,府内这日忽然收到了一封帖子。
原是姜闻廷与万胜雪亲事已定,将于本月廿八迎亲,姜万两家特派人送来了请帖。
李姝菀记得当初在学堂,姜闻廷钦慕万胜雪非常,常常像条尾巴跟在万胜雪屁股后边,不过万胜雪瞧不上他,一直对他爱搭不理。
后来李姝菀下了江南,远离了望京的故友,对二人后来的事也知之甚少,没想到这一眨眼的功夫二人竟就要成婚了。
姜尚书乃姜贵妃姜锦的表兄,姜家便是姜贵妃的娘家。因着这一层关系在,李奉渊本不打算赴宴。
不过李姝菀与万胜雪乃同窗旧友,李姝菀决定前来为她祝喜,李奉渊便随她一起。
迎亲这日,恰逢朝官休沐。迎亲迎在黄昏,宴吃的是曲水流觞的晚宴。
姜万两家乃京中百年士族,姜家又是皇亲国戚,两家的婚宴办得奢华盛大,京中有头有脸的人物今日都送上了贺礼,就连七公主祈宁也代了贵妃赴宴贺喜。
李姝菀到时,新娘子还没迎进门,姜府的来客正聚在花园中,玩投壶猜字谜等游戏打耗时间。
杨惊春与杨修禅今日也来了,李姝菀与李奉渊向姜尚书与万尚书祝过喜,准备去花园找杨惊春,她便先一步找了过来。
“菀莞!”杨惊春不知从哪儿钻出来,上前拉住李姝菀,腻歪地抱着她蹭了蹭:“我就知道能在这儿找到你。”
李姝菀笑着缩着脖颈躲:“好了,别蹭了,脂粉都要被蹭掉了。”
杨惊春这才停下来,她扭头看向李奉渊,唤了声“奉渊哥哥”,不等多寒暄两句,拉着李姝菀便往花园里去。
“快来一起猜灯谜,全猜中的第一名有好奖呢。”
李姝菀被杨惊春扯着走,李奉渊背着手跟在二人身后,他问杨惊春:“修禅来了吗?”
“来了,就在灯下猜谜呢。那谜题好难,有些我连题都看不明白。”她说着,似怕奖在这片刻功夫就被人夺走似的,脚下半点不停。
她风风火火走得急,步子也大,李姝菀一手被她拉着,另一只手提着裙子小跑着才跟上:“慢些,惊春。”
杨惊春道:“慢不得,再慢奖就被人猜走了。”
沿途花木挡路,一截横在路上的桃树枝伸到眼前,李姝菀躲不及,眯着眼歪着脑袋打算迎上去。李奉渊瞧见了,长臂一伸,替她将树枝拉开了。
修长的手指拈着细嫩的花枝,李姝菀侧目看了他一眼,李奉渊朝前方微抬下颌,道:“看路。”
几人到了地方,只见猜灯谜和投壶的地方皆挤满了赴宴的宾客。
灯谜写在花笺上,挂在盏盏精巧的九重红莲灯下。杨修禅背手站在一盏花灯下,正盯着一道谜题凝神苦思,思了片刻没思出头绪,又换了道灯谜继续看。
“哥哥!”杨惊春远远唤他,她拉着李姝菀与李奉渊挤过去,忙问:“如何,最后几题猜出来了吗?”
杨修禅耸肩叹气:“难。”
他同李姝菀和李奉渊打了个招呼,把花笺抬起给二人瞧。
四人里杨修禅的书读得最广,学问也做得最深。他猜不出来,二人也没看出个头绪。
杨修禅放弃了灯谜,在怀里掏了掏,掏出一只大腹便便的玉蟾蜍给杨惊春:“喏。”
杨惊春接过:“这是什么?”
杨修禅道:“方才投壶得的。”
杨惊春拿起这丑得离奇的蟾蜍看了看:“不是说猜谜,怎么跑去投壶了。”
“这不是猜不明白嘛。”杨修禅无奈道,他见杨惊春嘟着嘴巴似不喜欢这玉蟾蜍,提醒道:“你敲敲它肚子,还会叫呢。”
这玉蟾蜍用的是上好的绿翡翠雕成,绿意通透,满身疙瘩,丑得宛如活物。
杨惊春满脸嫌弃:“它已经够丑了,再叫就更烦人了。”
这样的丑物是从近年在京中时兴起来的,李奉渊还没见过,他伸手在蟾蜍的肚子上敲了一下,听见它腹中传来“呱啊——”一声。
巴掌小的物件,声音却洪亮逼真,李奉渊轻挑了下眉头,又敲了一下。
又是“呱啊——”一声。
他低头问李姝菀:“喜欢吗?我去给你投一个?”
分明是他自己感兴趣,非要拽着李姝菀,李姝菀皱眉道:“丑。”
杨修禅可惜地从怀里掏出又一只蟾蜍,递给李姝菀:“别嫌啊姝儿,我给你也投了一个呢。”
两个妹妹,杨修禅向来一碗水端得平得不能再平,在外杨惊春有的,李姝菀也必然有一份。
李姝菀哭笑不得地接过这丑蟾蜍:“多谢哥哥。”
李奉渊听见这话,看了李姝菀一眼,不过比起曾听见李姝菀叫祈伯璟哥哥,李奉渊此刻的态度倒十分平和。
因他深知在这几年间,杨修禅看护她,陪伴她。比起他,杨修禅更像是李姝菀的亲哥哥。
杨惊春见李奉渊将她手里这丑东西敲了又敲,忙把手里这大肚子的丑玩意儿塞给他:“拿去,喜欢就拿去。”
李奉渊幼时没怎么玩过玩具,眼下成人了倒对这些孩子气的东西有了兴趣,他接过来,饶有兴趣地举在手里仔细看了看。
李姝菀索性把自己手里这一只也给了他:“成双成对。”
李奉渊来者不拒,也收下了。
杨修禅头一回知道李奉渊审美如此别致,叹道:“你眼光如此独特,倒叫人有些担心以后心悦的姑娘会是什么模样。”
杨修禅本是随口调侃,不料李奉渊动作一顿,接着便扭头朝他看了过来。
李奉渊面无笑意盯着人时自有几分严肃,杨修禅对上他的目光,误以为自己关于婚姻之事的玩笑话说得重了,嘴角的笑还没挂起来便收了回去。
他忙改口:“开个玩笑,以你的眼光,看上的必然是国色天香的佳人。”
他说罢,又觉得自己此言太过狭隘,人之美丑在于内在而非外表,便是容貌普通也无不可。
于是他又改口:“无论你找什么样的姑娘我都必会你们新婚之日备份大礼,送上祝福。”
杨修禅以为自己说重了话,全然不知此刻李奉渊心里想的是另一回事。
他在担忧若今后当真走到那一步,他将那不该有的情意诉之于口时,杨修禅同样身为李姝菀的哥哥,会不会相阻。
李奉渊认真问他:“无论是谁,你保证都会真心相祝?”
杨修禅听他再三确定,只当李奉渊当真打算要找个容貌非同寻常的,咬牙点头:“兄弟一场。一定。”
李奉渊将手里的一只蟾蜍给他:“蟾蜍为证,我记下了。”
杨修禅看着这丑玩意,苦着脸接过来,只能在心里期盼李奉渊眼光别太过诡异,切莫找个和这绿蟾蜍一样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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