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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日下,城关前的血海逐渐干枯。血液与泥土混合在一起,变成了妖异的紫黑色。
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倒成一片,每一个尸体的伤口都狰狞可怖。
残肢断臂对这样的战场来说已然不算什么,那些头部被摔碎的、身体被袍泽踩烂的、被弩枪透体而出站立至死的,才是攻城战下让人望而生畏的景象。
十二架耧车成一字排开,稳步朝着山海关巍峨的城墙驶去。此时的战场,安静的可怕。那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让每一个人的神经都紧绷到了一个可怕的程度。
城墙上,关锋的脸颊已经被泪水打湿了一片。其瞳孔随着耧车的推进而变化,好似在这一刻彻底变成了一只野兽。
声音好似从他的牙缝中挤出来一般:“传我军令!到达预定射程后,神风弩齐射!”
“将军...”
关锋转头嘶吼道:“这是战场!我下达的是军令!”
众人没有因为这声咆哮而退让,反而越来越多的人凑到了关锋的身边。
最近的一位手握大锤的汉子道:“将军,我们不怕死,但是让我亲手射杀茂将军,我做不到!”
王副将道:“将军,我们准备好火油,一但救下茂将军,我们便即刻烧毁耧车。”
“将军,试一试吧!”
“将军,我们想试一下!”
关锋缓缓地低下头,一字一顿道:“若任由耧车靠墙,你们都会死,山海关会失守,留在齐地的三十万将士,十余万的辅兵便没了退路。”
城墙上再次陷入了沉默,那安静的程度完全可以用落针可闻来形容。
另一边,挂在耧车上的关茂缓缓睁开了眼睛。他一直是清醒的,一直靠着一股毅力让自己僵持到现在。
他没有拒绝敌人塞到他嘴里那些发霉的食物,也没有拒绝敌人泼在他脸上的脏水。他知道他对敌人的价值,更知道自己在这个关头应该做些什么。
只见他深吸一口气,忍着全身的剧痛嘶声咆哮道:“杀!!!我无悔!!!”
他被搅碎牙齿时,舌头也跟着受了伤。这四个字虽然不是很清晰,但那最后的意志还是抵达了山海的关的城头。
耧车上的秦霄大惊失色,连忙吩咐道:“快!快把他拉上来!快!”
话音刚落!城头上就响起了激昂的战鼓声。那不是进攻的命令,也不是传达出的指示。
是羽林军的军歌,这些边关汉子唯一听过的歌。
这鼓点敲击出来的,正是一曲朗朗上口的。
听到熟悉的声音,关茂惨白的脸色变得红润,他犹如回光返照一般,跟着那鼓点的节奏唱了起来。
离家从军兮,守边疆。
披甲持戈兮,战西狼。
父母盼归兮,不敢忘。
从军无悔兮,愿断肠。
无悔,无悔...
关茂的声音,与城上羽林军守军的声音融为一体。他们虽只能隔空对望,但因为这熟悉的旋律又好似重新聚到了一起。
战鼓高歌,让秦霄感受到了无比的羞辱。他没了以往那气定神闲的模样,一把夺过了士兵手中的绳索。
只见他双臂传出巨力,带着关茂的身体向上抛,待他能快速看到关茂的那一刻又瞬间松手,使关茂那受尽折磨的身体撞击在了厚实的耧车上。
城墙上的关锋看到了这一幕,手中的的鼓槌应声落在了鼓面上。
那挂满泪水的脸庞仰天咆哮:“神风弩!杀!”
“杀!”
城头上的守军齐声呐喊,声音中带着无尽的愤怒与不甘。
木槌敲击机扩的声音连城一片,弓铉震颤不止弩枪破风而去。
弩枪飞旋,很快就到了关茂的眼前。这一刻,他仿佛看到了城墙上的大哥,仿佛看到了对他唠叨的母亲,仿佛看到了被称为西境门神的父亲。
关茂喃喃低语道:“我,没给关家丢人!”
话音刚落,四只弩枪瞬间洞穿了耧车的,在那狂暴的距离下,耧车发生了剧烈的晃动。
一根弩枪洞穿木板后,击碎了耧车左侧的竖梁。当弩枪冲出耧车的那一刻,高耸的耧车向左侧倾塌。
“轰”的一声爆响,耧车在地面上摔得四分五裂,木屑与烟尘拔地而起,在一片哀嚎声中四散而去。
滚滚浓烟之上,仅有一展写有茂字的将旗随风飘扬。
十二架耧车齐齐倒塌,阻止了城下步兵前进的速速。但城上守军的怒火没有因此停止,一轮又一轮神风弩齐射向敌军的阵地无情宣泄。
如海潮一般的步兵,不是四十架神风弩能阻止的。但在他们靠近城下的那一刻,犹如雨点般的箭雨倾泻而下。
密密麻麻的羽箭,在地面上铺满了厚厚的一层。一息尚存的敌军还在抽动着身体,很快就被身后的同伴活生生踩死。
云梯被人重新抬起,一块急速坠落的滚石正中他的脑壳。
一个人倒了,就会有更多的人补上。无论城头上落下的是箭雨还是石头圆木,都有人悍不畏死。
很快就有悍卒登上了城墙,但迎接他们的是如狼似虎一般的羽林军。
与之前的攻防战不同的是,羽林军全员都如同下山的野兽一般,他们不仅仅是悍不畏死的迎战,更多人选择了以命搏命的打法。
就算身体被敌人的武器洞穿,他们也抱着眼前的敌人不放,等待着身后的袍泽上前补刀。
浓重的血腥味,在城墙上蔓延,喊杀声大到羽林军的军官无法下达命令。
关锋奔走在南墙城头,那一杆金枪已经被染成了血红色。
他的盔甲上,露出的半张脸上也都是鲜血。左侧的肩甲上,还挂着一只不知是何人的断臂。
只见他一枪轰碎了面前敌人的脑袋,而后扯下那条手臂砸向身侧敌人的脸。
就砸那人捂脸后退之时,虎头亮金枪洞穿了他的胸膛。
关锋抽枪再战,口中只有野兽一般的低喝。他抖出一个枪花,把面前的敌将戳成了筛子,而后一脚踢出尸体就把刚站上城头的敌军给撞了下去。
抓住这一个空档,关锋提枪去顶云梯。在他的巨力下,云梯的挂钩被掰直,已经无法控制的向后倒去。
就在此时,关锋只感觉腰部一痛。转头看去,就见穿了一件锁子甲的齐副将手握长刀盯着自己。
一边的都尉一声爆喝,一脚踢向齐副将的胸膛。齐副将出拳抵挡那一脚,另一只手还不忘转动插入关锋腹中的长刀。
那都尉看着摇摇欲坠的关锋,四声咆哮道:“是谁把这个畜生放上来的!”
这一吼,把关锋周围的将士都喊回了神,一个个嘶声咆哮朝齐副将冲杀而去。
“你们信不信我拉他垫背!”
说罢,他抽出长刀,身形一闪背靠城墙,把关锋顶在身前。
他没有理会以往的袍泽,而是对着不远处,那个刚跃上城头的敌军道:“快去告诉你们智王,城中主将关锋被我重创在我手里,只要他答应给我高官厚禄,我就挟持关锋打开城门!”
谁知那敌军却惊呼道:“小心!”
话音刚落,一柄横道从关锋腋下刺入,直接洞穿了齐副将的心口。
周副将如同一只嗜血的野兽,一把躲过关锋后,一脚踢在了齐副将的腹部。
齐副将如同一只煮熟的大虾,蜷缩在地上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两人。
关锋平复下紊乱的气息,咧嘴发笑露出了沾满鲜血的牙齿。只听他对着齐副将一字一顿道:“你,什么也不是!”
齐副将只颤抖了一下嘴唇,便没有了一丝生机。
周副将连忙下令道:“快把将军交给军医,城防由我全权指挥!”
说罢,他握住了怀中关锋的手,虎目含泪道:“放心,就算是我死,山海关也不会丢。”
关锋缓缓的闭上了眼睛,被两名士兵抬着下了城墙。
大战扔在继续,主将受伤的消息没有动摇羽林军的士气,反而让他们彻底抛去了人性。
他们战斗的过程中出手越发狠毒,不管什么上三路还是下三路,只要是能杀人便会毫不犹豫。
夕阳染红了天际,乌鸦只敢在战场的远处盘旋飞舞。嘎嘎嘎的叫声,让面色阴沉的刘渊更加恼火。
他冷声吩咐道:“去看看秦霄死没死,没死的话让他来见我!”
他身边的亲卫领命而去,不多时便带回了秦霄失踪的消息。
刘渊身边的一名将军道:“他会不会被压在耧车底下了?”
刘渊阴恻恻道:“你不是在小看他,你是在怀疑我蠢?”
那将军刚准备下马跪下,便被鬼眼枪洞穿了喉咙。
刘渊自始至终都没有看他一眼,冷声下令道:“鸣金收兵,退回凤城!”
他的命令,谁敢反驳。只见他身边的传令兵,如同逃难一般去下达他的命令。
不多时,攻城的将士如潮水一般退去。刚刚收拢之后,便跟随那刘字旗的指引朝着凤城的方向前行。
军阵前,刘渊转头吩咐道:“让骑兵断后,我们在前面的林中设伏,敌军的援兵应该快到了,不知道会不会前来追击。”
骑兵将领躬身称是,而后带着骑兵朝队伍的后方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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