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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牢,阴冷湿重。
一个头发杂乱,满身伤痕的男人垂死一般靠在墙壁上,牢房内只一张床,铁锁缠着的柱子下是一口未动的饭菜,说是饭菜,那气味却是馊的。
“恩人——”牢房前站着一只灰色的猫,那猫却说着一口人话。
男人闻声几近艰难的动了动,抬起了他已经麻木许久的脸,面容清朗,眼睛里射出一道光来。
“灰禾?”男子动了动唇,唇因许久未沾水而开裂,泛着丝丝的血。
“是我,恩人。”灰禾钻进去,化为一道人形,她看着眼前这个受尽折磨的男人,忍不住呜咽:“他们怎么对你这般狠毒。”
“你来干什么,你为什么不听话,为什么还要来。”男人急得剧烈的咳嗽起来,身上处处伤口疼到晕厥。他眼里有细碎的泪光,“你怎么就不听呢。”
“我说过我要救你,我不会走的。”灰禾抱着男人摇头,眼泪簌簌的往下掉,满是心疼,“对不起,我应该早点来。”
“你来又能干什么呢。”李奉节叹气,他原不想在把她扯进来,他希望她走的越远越好。
“恩人,我今天带了朋友来,他们可以帮我救你。”灰禾说着一旁等了许久的两人终于现出身形。
“你要再不请我们出来,我可得闷死了。”和风理了理自己的袍子埋怨道。
“这是——”李奉节呆住,这凭空多出两个人来,显然被吓了一跳。
“这位是苏锦宸苏老板,是意镇一个伞堂的老板,那位叫和风,同我一样是个猫妖。”灰禾介绍道。
李奉节看着他们,朝着他们轻轻点了一下头,“见过二位。”
“你竟然如此淡定。”和风很是诧异。
“和风大人不知,我恩人早就知道我是妖,所以对于你们二位自然不会太过惊讶。”灰禾解释道。
“原来如此,李大人对灰禾姑娘倒是情深义重呢。”和风露出一脸八卦的模样,“不然怎么会明知道你是妖还一心要护着你呢。”
李奉节倒也坦然,“不错,我是喜欢灰禾,我也从来没把她当妖来看。”
“李大人既然喜欢灰禾姑娘,为何赶他走?
”一旁的苏锦宸开口问。
李奉节看了看四周,欲言又止。苏锦宸在一旁又道:“李大人大可放心说,这里没有人能够听见我们的谈话,同样也看不到我们。”
灰禾在一旁看着他,她也想知道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何回来他便要赶自己走,为什么不肯告诉自己缘由。李奉节看着眼前的三人,终究叹了一口气。
“那天是这样的……”
四天前,驿馆。
马被车夫拉走,李奉节同灰禾来至驿馆。新官到任原因快些,但是近日连下大雨,道路泥泞,马儿走到这已是极限。
“旭镇离这已是不远,马儿疲惫,咱们就在这歇一晚吧”李奉节对着着灰禾说道。
“好,恩人你慢点,路上滑。”
李奉节被灰禾扶着走进驿馆,近两日受了风总觉得身体有些难受。李奉节拢了拢身上的衣服,一旁的灰禾倒上一杯热茶递给李奉节,“恩人,喝些茶吧,暖暖身子也是好的。”
负责收拾房间的小厮还在打扫,李奉节便暂时同灰禾在一楼先坐着,靠窗处,长了一株腊梅,明黄色,气味幽香,闻之,心旷神怡。
“这都快开春了,这梅花怎么才开。”李奉节手捧着热茶缓缓道。
“许是今年天气暖的迟,梅花以为还是寒冬呢吧。”灰禾猜道。
两人笑谈间,驿站走进来一些人,为首的扯着嗓子便喊,“你们这的老板呢?”
李奉节循声望去,眉头一皱,“他怎么也来了。”
那扯着嗓子喊的是徐科荣的师爷李司,身后那位冷着眼,着深蓝的袍子的便是徐科荣。
原先是个知府。后因为被李奉节抓到了私送金银贿赂官员的把柄,被他上报朝廷掀了老底,被皇帝狠狠罚了三年的俸禄,另外还被贬了官职去了永兆,成了个地方官。
那地方偏僻,人又少,俸禄低,纵然官位高也不过就是个虚名。
如今时隔三年再见他,原以为他会收敛些,却不曾想还是一副老样子,盛气凌人。最近也不知做了些什么,他竟要官复原职,再度兴风作浪了。
去那蓟县,又不是只这一条路可走,怎地竟碰上他了
。着实有些晦气。
李奉节偏过头去,不再看他,佯装不认识低着头捧着茶喝。
“哟,这不是新上任旭镇的钦差大人嘛。”
前方响起一道男声,透着嘲弄。李奉节顿时捏紧了杯壁,该来的躲也躲不掉。他深呼一口气,这才抬起头来,“下官见过知府大人。”李奉节起了身对着徐科荣拜道。
“赏梅呢,啧啧啧。”徐科荣面对着李奉节,眼睛却是在偷瞧着一旁的灰禾。
“这么冷的天万一冻着这位小娘子怎么办。”
灰禾感觉到徐科荣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滴溜溜的直转,心下直泛呕。长得不咋地却一肚子花花肠子,她真是厌恶极了这个肆无忌惮打量自己的徐科荣。
“知府大人一路奔忙,想必也乏了,下官就不在这打搅知府大人的雅兴,先告退了。”李奉节不着痕迹的挡在了灰禾的面前,陪着笑脸说道。手在下面示意灰禾快些走。
徐科荣收回目光,“三年不见,你倒是更傲慢了。”
“下官不敢。”李奉节低着头。
“三年前的那笔账,我说过,你要还的,如今在这遇见了,也是天意。”徐科荣忽然笑开,“你觉得,我该怎么还你呢?”
李奉节神情不变,不卑不亢道:“大人想怎样便怎样,下官怎么做的了主。”
“这话倒是不错。”徐科荣似乎很满意他的回答,他看着李奉节身后的灰禾,笑的若有所思:“这位姑娘我怎么从未见过,你以前可是不沾这些莺莺燕燕,花花草草的,怎么,两年竟变了性了。”
“大人说笑了,下官也是个男人,七情六欲都是人之常情,不足挂齿。”李奉节边说边想着应付徐科荣的法子。这徐科荣真是个难缠的家伙。
“灰禾,你先退下吧,我同徐大人还有些话要说。”李奉节示意灰禾赶紧离开。
“徐大人,民女就先告退了。”灰禾说完,也不等徐科荣发话便上了楼。
徐科荣盯着她,眼睛里划过一丝趣味。“灰禾?这名字倒是罕见。”
“烦请大人手下留情,不要动她。”李奉节想这徐科荣应该是看上了灰禾,想打她的主意。
徐科荣听罢只是笑:“一个稍微有些姿色的女子罢了,瞧把你心疼的。”
“谢大人。”
“我最近听了一个奇闻,觉得十分有趣,今日既然遇上你了,那你也来听一听吧。”徐科荣拉过一旁的凳子坐了下来,“坐。”
李奉节坐了下去,徐科荣这才慢慢道来:“听说百里坊三年前出过一个名妓,叫做兰笑。这女子呢才艺双绝,当年无数才子为之倾倒,愿一掷千金只为一睹那兰笑姑娘一笑。可惜啊,这兰笑姑娘虽闺名带了一个笑字,但她本人却终日冷着一张面孔,从未见她同谁说笑过。”
“说来也奇了,自打这兰笑姑娘开始接客后,每一位从兰笑姑娘房中出来的人,没过半月便会变得疯癫,如同痴儿状。一连几日,都是如此。世人传这兰笑姑娘是个祸水红颜,说她有着祸害人的本领扬言要将她绑去斩首示众,只有这样,那些痴傻的人才能恢复正常。你说,可笑不可笑。”
李奉节面色如常的听着,手却慢慢收紧,徐科荣看着他,继续道:“将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强压在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身上,着实有些可怜。后来啊,这官府竟真的立了案将那位兰笑姑娘押入牢中,并对外宣布三日后问斩。事发突然,众人议论纷纷,有一男子挺身而出,击鼓鸣冤,希望这官府重新判案调查真相。”
“可官府呢,却将他赶了出去。谁料第二日,那官府大人竟也得了同样的疯病,官府大人疯掉,这个案子就没办法再继续下去。但大家伙都不答应啊,便一起闯官府要捉那兰笑,哪知衙差们来报说,那个兰笑失踪了。”
徐科荣忽然顿了一下,转头看着李奉节笑着问:“你猜,她去哪了。”
李奉节摇头,“下官不知,还望大人解惑。”
徐科荣却摇了摇头,意味深长的看着李奉节悠悠道:“李大人,你该知道的。”话罢,他朝前走去。一众人前赴后继簇拥着徐科荣上了楼,徐科荣自楼下看去,冲他笑的莫名。
李奉节目送徐科荣进了屋子后一下子瘫坐在凳子上,神情恍惚,徐科荣说的对,他确实该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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