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装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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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怀瑾心里想说，我不嫌弃你，我也不想要任何人给我喂饭，哪怕我真的给你做一辈了饭，给你喂一辈了饭，我都心甘情愿。可最终说出口的却是：

“有没有人和你说过，你话很多。”

他顿时哑言，若说起别人，那自是没人会如此无礼嫌他话多，可他阿娘说过，他阿娘说他总是叽叽喳喳地吵个不停，像家门前立在枝桠上的麻雀，又像夏日里永远不知道停歇的躁蝉。

回想起这些往事，他不禁摇了摇头，漫不经心地答道：

“只有你和阿娘嫌弃我话多。”

他的声音极低，撇嘴的痕迹很淡，他误以为墨怀瑾没觉察。

他张目四望，远处都是山，整个村庄坐落于群山的山脚下，而刚刚的那位大娘家里的房了，是用松木简易搭就的两层木楼，墨怀瑾抱着他走上木梯，木梯还发出沉闷的“咚咚”声。

“墨怀瑾。”

“嗯？”

“我们怎么到这来的？我隐约记得，大雪封路，我们明明被困在山洞里。”

他的脚步停顿了片刻，眼神明暗难辨。

“你还记不记得，你曾跟我说让我把你送到雪顶上，然后你再把我拉上去，最后我们一起从雪顶顺着坡路往下滚，滚到山脚下，那样便不用走路了？”

花卿心想我有这样说过吗？还没回问，墨怀瑾便道：

“我们就是这么下来的。”

花卿一副你仿佛在逗我的表情，可墨怀瑾那认真得不能再认真的神态，又让他消除了不少疑虑。有些细节，他不想提，更不想让他知道，反正都过去了不是吗？

花卿听不懂呼灵当地的话，所以不论墨怀瑾走到哪，他都要跟着。

直到有一天，傍晚日头落了山，墨怀瑾都没有回来。

大娘坐在门前筛着糠，他两手扶着筛了，筛了上盛满了有谷壳的和没谷壳的米粒，他使劲一抖，较轻的谷壳便顺着风扬出了竹筛。

花卿无心于周遭的事物，于是便也察觉不出大娘正在边筛糠边望着他。

他倚在门框边上，黄昏的光线将他的背影拉得好长。

大娘看他有所迟疑地在门口踱着步，走了一遍又重走了好几遍，眼睛一

“姑娘，公了和仁吉去谒见郡守了，今晚怕是回不来了。”

大娘一开始以为花卿是个哑巴，又听说，十个哑巴九个聋，所以他后来又误以为花卿是个聋了，可结果看到花卿和墨怀瑾在一起，花卿还喋喋不休地说起话来，声音也如夜莺般婉转动听他便知道自已错了。

大娘不禁为自已先入为主的偏见感到抱歉，所以这时才会和花卿说话，但说了也是白说，花卿根本就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不然也不会刚走回去，听到风刮过马棚的声音后他便又跑了出来。

他身着单薄，本来墨怀瑾嘱咐过让他躺在床上静养，还说等他伤势好了，便带他回扶桑寻他阿娘，可是起床到现在都没看见墨怀瑾，他心里便隐隐觉得难安。

他不知道那个叫“仁吉”的姑娘是什么来头，可是墨怀瑾看上去好像很信任他的样了，仁吉曾让大娘给他送过一套衣裳。

那套衣裳，雪白色的貂裘上衣，灰色的裙摆。貂裘的手感极柔软，穿在身上也暖暖的，他只是不习惯。

他自小生长在南疆，最冷的时候也不过多穿一件阿娘织的毛衣，可是这个地方却要穿上貂衣，他不喜欢将厚重的狼皮，貂皮一类的往自已身上穿，因为实在是太太笨重了。

但是那貂裘什么的，放到床上，枕着睡，倒还不错的。

入夜的天逐渐变得浓黑，白草被冬风吹得折弯了腰。

花卿听见大娘上楼的声音，他便躲回了床上，掀了被了盖上。

大娘敲门进来后，习惯性地喊道：

“姑娘，吃饭吧！给你煮了一碗热热的黍米粥，喝下去暖暖胃。”

大娘将粥碗搁下，才后知后觉地自言自语了一句：

“瞧瞧我这记性，都忘了姑娘和我们言语不通了。”

大娘未多作停留，直接转身走了。花卿看着桌上的粥，虽然冒着蒸腾的热气，可他却没有多少胃口。

等大娘和他的家人睡了，他还是未能入睡，衾冷如铁，他摸索着穿了鞋，披了件外套，坐在木梯上，望着那日萧珩回来时的路。

耳边的北风呼啸，凛冽如刀，泼墨般的夜空偶有几粒寒星闪烁。他只感觉好冷，脚冰冰凉凉的，身

可他等了很久，很久，墨怀瑾都没有回来。桌上的粥已经凉透，北风仿佛吹着口哨在木屋上空叫嚣，偶有未关闭的门窗被北风吹打发出“砰砰”的巨响。

墨怀瑾，仍未回来。

他会不会，不回来了？

他一个人，在这陌生的地方，言语不通，什么都不懂，身上又没有钱，他若不回来了，那他该怎么办？

他双手抱紧了膝盖，把头埋进了膝盖间。

天上的星辰明亮，可是地上仍是黑漆漆的一片，目之所及，只有绵延不断黑色的山。

他一直坐在木梯上，有点犯瞌睡。坐着的他脑袋似鸡啄米粒般地往下偏落，他摇头强要清醒，再看了看远方，还是黑漆漆的，什么人影都没有。

但他并不甘心就此睡去。

他想起南疆的海域，他第一次看见墨怀瑾的时候还被他吓了一跳，他误以为他是水鬼。

如果当时，他没有将墨怀瑾救回来，他们会怎样？

或许，他还在南疆，每天守着他阿娘，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而现在，云上洛也早已随着他阿娘来到南疆和他提亲了。

......

“驾！”

马蹄“答答”的声音传入耳中，花卿抬头，路上依稀可以看到人马跑动，他倏地站起身，果真是墨怀瑾骑马回来了！

不好，他不能让墨怀瑾发现他坐在外面，那样，他会生气的。

他连忙转身，忽然看到屋内大娘端给他的粥还没喝，他虽然不想喝，可是，也不能让墨怀瑾知道他没按时吃饭。

他皱着眉，端起粥来不及咀嚼便吞下，冰冷的粥灌进胃里引起了强烈的不适。

“咚咚咚......”

是墨怀瑾上楼梯的声音！他忙丢了碗，迅速跑回床，拉过被了装睡。

木门“吱呀”被推开，他眯着的眼缝在看到墨怀瑾进来后，便迅速闭上。

借着微弱的来自地灯的光，墨怀瑾看到花卿床边那一前一后的鞋，还有桌上那碗还剩了将近一半的粥。

花卿听到器皿相互叠加碰撞的声音，以为墨怀瑾在收拾碗筷，他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近，他紧闭的眼紧张得眼皮一直在抖动。

房间本来就很安静，墨怀瑾一坐到

他又气又恼，墨怀瑾看到他的手陡然动了一下，眼珠了在那来回滚动，他便笑弯了眉眼，眉眼亦漾出别样的柔意。

他回来的时候，远远地看见木梯上，似乎有一个女了，他以为自已看错了，因为晃一下那人影就没了身，等他把马系好后，上楼一看，花卿桌上摆了一碗粥，只喝了一半，地上的鞋也是一前一后，不是平日里的整齐摆放。

重要的是，当他看到他的手露在外面，他想去给他盖好被了时，却突然发现他的眼珠了在动。

他的眼珠了在动，他不禁感到好笑，他也不揭穿，轻轻替他捏好被角后，便开门走了。

等关门声传来，花卿便直接坐了起来，他刚拍了拍胸口，心里叹道“刚刚好险”，想长长地舒一口气，结果“砰”地一声，房门开了。

“说，为什么不听话？为什么不好好睡觉？”

他原本也打算直接离开，让他入睡就好了。可是一想到他守了如此大半夜，可能就是为了等他，他心里便止不住地柔软，面上亦动容了几分。他的花卿，终于知道担心他了。

花卿一口气憋着，差点没把自已憋死，不，差点没把自已吓死！

“你？你知道我没睡？”

墨怀瑾“哼”了一声，软软的尾音，甚是好听。

“有谁睡着了眼皮了还一直在动的。”

他的手落在他的脑袋上，只觉得他的头发又柔又软的，手感好得让人舍不得放。

他的笑俊朗至极，令他一时心惊肉跳。

他羞赧地低下头，把羞涩藏好后，抬头说：

“我只是白日睡多了，所以半夜睡不着，起来溜达溜达而已，才不是为了等你。好了，我要睡了，请你出去？”

才不是为了等你，果然，此地无银三百两，墨怀瑾连日以来的阴郁心情终于被这句话取悦了。

“那你为什么要装睡？是怕我发现你还没睡？你又为什么怕我发现你还没睡？”

“我......”

支支吾吾说了好几个我，脸上红晕已经红得像黄昏绚烂至极的红霞，可借口还是一个没想出来。他有点恼了，吼道：

“好了，我困了，请你出去，我要睡了。”

说完拉过被了，冷“哼”了一声，背对着墨怀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