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省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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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省亲

却说这黛玉的病, 与林瑾这个兄长还真是脱不了干系。林小探花那日于世子相约之后，其实并没有带着家人去的意思，毕竟京中的冬日, 比之江南太过寒冷了。可你既然有约，去或者不去, 总得说个分明。

于是林瑾便在妻子和妹妹黛玉跟前提了那么一句，黛玉自然是竭力要求要去的, 只是苏妙伊这几日身子不方便, 就没跟着兄妹俩去。

书库之中小心火烛，所以黛玉也只带了个手炉，看书看得入迷了, 却嫌弃这东西累赘, 连手炉也放在一旁, 这么去了刚好三日, 就受凉生病了。

黛玉这一世很少生病, 若有伤风或者中暑, 吃上一两剂的药就好了，这次却是反反复复发了几日的热，显得一张小脸，越发瘦了。

“爹爹，你莫要怪哥哥，是我自己要去的……”

饶是如此, 还不忘缩在被子里给他哥哥求情。

黛玉一直病到了腊月二十七八, 身子才渐渐好转过来。

林家大宅门外, 一辆马车缓缓而过，这一带住的勋贵不算多，门房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暂且也认不出是哪家的车马。

“世子，咱们这就回了吗？”赶车的刀疤脸问到。

“回。”车内的人答道。

那刀疤脸答应了一声，就赶了车往王府去，这几日世子在府中待不住，每日都要乘着车出来走上一圈，如今都腊月二十九了，也不知腊月三十，他可还会再出来一趟。

这刀疤脸心下正咕哝着，回了王府，却听见徐公公叮嘱，明日要进宫过年，要他们将东西都预备着，天冷，莫要受了寒。

宫中妃子来省亲，又点了林家也要到场，那林家诸人便不得不去，毕竟就算他与荣国府再怎么相看两相厌，元妃可是圣上的妃子，皇家的颜面也是要顾及的。

但是此世的林如海不比前世，当下林如海的尚书郎一职，乃是正二品，又有兰台寺大夫加身，论官职品阶，元春是受不得他的礼的，就连贾敏的诰命夫人，与元春也是一样的品阶，只是女子只见，总是要以天家那一个为尊的。

贾敏已经外嫁，林如海一家便属于外人，倒是不必去那门口整齐列队相迎，只在偏房处候着，等候传召便是。

前世黛玉一道在那立着迎接，一来是荣国府里的礼节方面有所疏漏，再者便是那时林如海已经亡故，黛玉失去了双亲，只得以外祖一家为尊，和那些姑娘们一道相迎。

至于薛家，大抵也是如此，虽是客居，薛姨妈没了丈夫，薛蟠尚未持家，薛家还指着沾一沾光，能这么见一面皇妃也是一种荣耀，将来讲了出去，脸上也有光。

贾母她们早早便在外面等着，唯有林如海知道贾元春来的不会那么早，反正林家还要等着元春的旨意才能觐见，便安心候着。好在他要贾敏备了些精致点心，一家人就当到此处看人的吧！

“唉，早知如此，还不如拿一套叶子牌来，咱们家，刚好能凑一桌。”

林瑾也等的厌烦，与妹妹和妻子磨牙。

“仔细治你一个大不敬之罪。”苏妙伊道。

“这宫里难道没个准信，这么在寒风里立着，可别被冻病了才好。”黛玉病才好了，今日也是穿了毛茸茸的一身，见贾母等人按品大妆，在寒风中站的辛苦，不由得叹道。

林如海听见几个孩子议论，不由也插话道，“就是要你这么候着，才是皇家体面，可知权势富贵是一等一的良药，有了这东西，什么病症都能好了。”

几日谈话间，又见宫里来了旨意，此番可真是得了个准信，众人连忙搀扶着老太太，将她带到旁边休息。

“这圣上为何不直接给了旨意，还要当日去请，当真是繁文缛节。”黛玉听了下人来报时间安排，不由说到。

林瑾敲了敲黛玉的脑袋瓜，笑道。“方才爹爹不是说了，这就是皇家的风范。”

苏妙伊嫌弃的看了丈夫一眼，将黛玉头上的小凤钗扶正。“你可轻些，头发都被你弄乱了。”

天色都已黑了，元妃娘娘的銮驾才从宫中而来，今日好几家娘娘省亲，城里的路都被扫得干净，各处俱是要百姓回避，用那锦缎扯了好长的围屏。

林如海他们在偏房，见不得正门的景象，林如海想着，大约和前世也差不了多少，只听奏乐声，参拜声混成一片，便是元妃娘娘的銮驾到了正门口。

这銮驾到的晚也有许多好处，各处的花灯都点了起来，好一派火树银花的琉璃世界！

今次园子的规模比前世略小了几分，没有龙吟细细，凤尾森森的有凤来仪，故而便也没得个地方叫元春改名成潇湘馆。不过红香绿玉，照例还是被改成了怡红快绿，当下就飞传了话，又着人写了重新挂上去。

带贾政领着贾府里一干男丁隔着帘子拜见之后，又单独见了宝玉，方才轮到召见女眷，如贾敏及黛玉、苏妙伊，薛姨妈及宝钗，却也是要传召才见得元妃。

可那女官措辞也不一样，对着薛姨妈这等商户之妇，说的是通传。而见了贾敏这诰命衣裳，却也要恭恭敬敬行了礼，将贾敏请进去。

贾敏领着黛玉进去，给元妃行了礼，因为品阶相同，元妃也要侧了身子，避上一避，如同方才只能让贾母等人给自己行一个半礼。贾母是长辈，又是国公的诰命，元妃也是受不得全礼的。

元春已是见过黛玉，也是走个过场这么一夸，因是头一遭见薛宝钗，眼中倒是有几分惊艳，难怪家中提过这宝丫头好，今日一见，果然是端庄大方，只可惜没选上侍读，这等品貌，应当是个有出路的。

元春见了亲人姊妹，想到自己在那宫中，若不是圣上开恩，今日岂能重聚天伦，可是也只能留得这么一时半刻，末了还要回那见不得人的深宫之中，悲恸万分，倒是哭了起来。

贾府的女眷，还未能抱头痛哭一场，就有女官来提醒元春莫要失仪，再往后又有人来报宴席齐备，要元妃娘娘移驾。

黛玉随着诸人一道往戏台那边去，只见老太太和王夫人，一左一右搀扶着元妃，甚是亲密。

对女儿的思念是真，对这等荣华富贵的骄傲更是真，难怪父亲说这事一剂良药。外祖母这神采奕奕的模样，哪里有早前在门口肃立等候的疲态？

元春落了主座，点了两出戏。

不得不说，荣国府在玩乐之道上果然天赋异禀，这两出戏唱的还当真不错，也无怪乎元春还记下来芳官的性命，单独赏了一份。

“也不知爹爹和哥哥在何处……”黛玉看了四周，倒也只见各处的树上有花灯亮着，远处似乎有个嬷嬷在换蜡烛。

贾敏前世还是魂、魄的时候见过这个场景，知晓男丁大概做的方位，便给黛玉指了指。

“你父亲他们大约在那边，也是看得到戏台的，只是远了点。”

黛玉伸着头看了看，仍然看不分明，此事又有女官来传话，说娘娘要姑娘们和宝玉作诗，今日见宝玉已会提对，便再多考教一番。

王熙凤今日一直在旁服侍，调度各方，人人都关注着元妃娘娘的坐卧，但见林家姑妈这三人，却是如此漫不经心，心中不免生出几分鄙夷来。

黛玉却也没有像是其它姊妹那样推辞谦让，当即就出了席，不就是几首应制诗，她随意就可做得。

等其它姊妹开始动笔，她却已经写好了，元妃拿了一看，果然巧思，便又对女官道。

“要宝玉不必写《杏帘在望》，已是有人作了。”

元春又将黛玉的诗看了一遍，啧啧叹道。

“一畦春韭绿，十里稻花香，当真是好句，不愧是探花的女儿，亦是探花的妹妹。”

难怪这么些人都惦记着，元春看自家姊妹，做那么几首诗都有些耗神，哪里像是黛玉，提笔就写来了。

薛宝钗见探春等人已是写好，这才也将自己的诗一道呈了上去，又偷偷回过身来，叫宝玉把‘玉’字改成‘蜡’字。

元春又看宝钗的诗，愈发觉着满意，所谓诗如其人，宝钗便是个稳重的。但元春也还是会看诗，论文之时也有几分公正，若从她自己的喜好，自是最喜欢宝钗的诗作，但若说哪一首最佳，当属《杏帘在望》。

便点了《杏帘在望》为魁首，叫人誊抄了，传去给贾赦、贾政等人品评。

林瑾拿来一看，挑出两首笑道。“不必说，这必然是咱们玉儿写的！’

林如海也笑着点点头，真不愧是他的女儿，这一世写的诗，也和前世一模一样。

正及欢乐之间，却是有公公大声传报，提醒元妃回宫的时辰到了，元妃当下便滚出两滴泪，连忙用帕子擦了，做出一副端庄模样，与祖母和母亲等人作别，又冲着贾政那边，微微摆了摆手。

一干女官和公公，打着宫灯，引着元春往园门而去，将元春送上鸾车，摆驾回宫。

原本还丝竹阵阵的大观园一时间寂静非常，元妃既然已走，那些灭了的花灯便不用续了，过不了多久，整个园子里的花木只零星亮着几个点，繁华过后，越发显得凄凉。

贾赦觉着可惜，便又要人再唱几折子戏，他领着贾蓉等几个爱听戏的小辈又闹了半夜。

林如海在元妃一走便请辞归家，贾母等人又是伤心，又是疲累，也无心游园，各自回了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