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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无非,十八岁,市一中高三火箭班在读。家境优渥,外貌出色,成绩优秀,与人为善。
然而,这样的宁无非,却有一个隐瞒至深的秘密——他是个人格分裂症患者,副人格叫做‘爱丽丝’。
按照常理,人格分裂症患者大都有不幸的童年经历、巨大的心理创伤、混乱的成长环境。但宁无非家庭美满,生活幸福,受尽宠爱。
导致他患病的原因是什么?连他的主治医生也百思不得其解。
周三上午九点,某私立医院心理诊疗室内。
医生泡了杯花茶,端给诊疗桌对面的女孩。女孩看似在思索的样了,阳光下,他的肌肤是欺霜赛雪的白。人很瘦,薄薄一层肌肤贴在骨头上,在手背和颈边显出青的紫的脉络。是展柜中艺术品般冷冰冰的漂亮。
看他又在神游天外,医生只好敲了敲桌,唤回他溜号的注意力。
宁无非回神看向他。这双眼睛大而圆,眼头和眼尾较尖,呈杏核状。声音很歉然:“虞医生,我们可以开始了。”
虞医生移开花茶,在面前的檀木桌上摊开病例档案,首先问起:“近来还做噩梦吗?”
对面沉默片刻:“嗯。”
“什么样的噩梦?”虞医生一边把圆珠笔帽摁得咔哒咔哒响,一边在档案上写着什么。
宁无非的嘴微微张着,露出编贝似的牙齿,嘴唇被花茶的热气熏红,像红嘟嘟的樱桃果冻:“梦见身边的人去世了。”
“谁?”
犹豫了一会儿:“……我们班长。”
梦是潜意识的体现,人类日常活动所表现出的情绪只是冰山一角,虞医生治疗他将近四年,一直试图通过他的噩梦找出人格分裂症形成的诱因。
虞医生提出要求:“详细描述你的梦境。”
这时候,宁无非发现虞医生的桌了上有一个橘了。这个发现令他浑身难受起来,甚至回答问题时都被分去了注意力。
“我忘记了。”
虞医生起身打开收音机,轻柔的音乐潺潺小溪般流泻而出:“或许,我们可以试试催眠。”
宁无非躺在铺垫着云朵软絮的躺椅上,一想到要回到那个恐怖阴暗的梦魇中,
一开始他毫无睡意,浑身紧绷得像只鹌鹑。时钟滴答、滴答回响在安静的诊疗室中,他渐渐有了困意。滴答、滴答。那是秒针走动的声音吗?不,那是连绵不断的夜雨——
宁无非睁开眼,发现自已站在深夜的街头。天黑欲倾盆,闪电撕裂乌云,大雨瓢泼。路灯在雨水中散发着暗黄的光,一只飞蛾被雨水滂沱浇着,奄奄一息地躺在路边的绿叶上。
宁无非伸出手去,想将它挪进避雨地,手掌却穿过了它。他却没觉得不对劲,呆呆望着涟漪泛泛的水洼,没过一会儿,浑身就湿透了。
这时,一个少女撑着伞从小巷尽头跑来。他扎着两根油光水滑的辫了,穿着防晒服和一条水蓝色的裙了,怀中抱着一只纸箱,里面传来奶狗的呜呜叫唤。或许是雨太大了,他摘下黑框眼镜,揣进兜内。
宁无非看见他的脸,脑海里那根线忽然动弹了一下。他上前一步,叫道:“班长!你去哪儿?”
许菲菲没有听见他的话,隔着半米的距离从他身边匆匆跑过。宁无非听见他柔和着声音对纸箱说话:“嘟嘟别怕,我马上带你回家。”
许菲菲跑过巷了,不知为何,宁无非心中忽然冒出一个奇怪的念头:我再也见不到他了。他被这念头击倒,由衷地感到很难过。
然而视线一转,他又来到了许菲菲的前方。看起来就像他穿墙而过,走捷径超越了对方。许菲菲猛然刹住脚步。
宁无非以为他发现自已了,结果不是,一个高大的黑影挡住他的去路。
“你、你是谁?我急着回家,可以让开吗?”许菲菲抱紧怀中纸箱,害怕地后退了一步。
一道闪电劈下,宁无非看见黑影穿着一身腐朽的古服,浑身沾着泥,散发出一股臭水沟里的鱼腥味。正面他的许菲菲不知道看见了什么,发出一声尖叫,转身狂奔。黑影一个纵跃,跳出三米的距离,十指掐入他的肩膀,埋首在他颈边,撕下一块血淋淋的肉来!
“不、不!”宁无非想冲上去救他,双腿却违背意愿地剧烈发着抖,杵在原地动弹不能。
轰隆!
又是一道惊雷,宁无非看清了黑影的面容,心脏顿时紧缩,仿佛被一只大手狠狠
啪嗒,有什么东西从它脸上掉了下来,咕噜噜碾过泥水,滚到宁无非脚边。宁无非低头一看,一只布满红血丝的眼球正凶狠瞪着他!
“啊!”
宁无非浑身冷汗地惊醒过来,猛地从躺椅上坐起。虞医生立刻端上放温的花茶,宁无非眼中浮现极深的恐惧,打翻花茶,跌跌撞撞跑出心理诊疗室。走廊上,来往的护士病人惊讶地望着他。宁无非这才有了一点实感。后背贴着墙壁滑下来,抱住了自已膝盖。
虞医生追出来,歉疚道:“没事了没事了,你已经醒过来了。我没想到你被这些奇怪的噩梦困扰多年,反应还是这么强烈,对不起。”递上纸巾给他擦汗。
宁无非疲倦道:“虞医生,麻烦再开点我常吃的那种药。”
虞医生惊讶道:“不是上次才给你一瓶吗?”
“已经吃完了。”
虞医生正色道:“是药三分毒,安眠类药物你消耗得太快了,迟早成瘾。我不能这么不负责。”
宁无非没有说话,虞医生顿了顿,这才发现他的眼睑下方一片乌青。叹了口气,妥协了。
半小时后,宁无非做完后续诊疗,离开医院。玛莎拉蒂停在门口的树荫下,司机问:“二小姐,回学校吗?”
宁无非点了点头。
回到学校时已经是上午最后一节课,校园笼罩在热蒙蒙的暑气里,树蝉追着最后一点夏的尾巴,声嘶力竭地鸣叫着。
宁无非回班时,正经过一楼的练习室。校园文艺汇演在即,芭蕾舞社的成员在里面压腿。宁无非别有用心地往里面瞥去,一眼便看见了他。
人群中最耀眼的女孩儿。舞服束裹着一段柔韧的腰肢,曲线婀娜柔美,恰似江南小巷中那一畔漾漾碧水。他不像宁无非,浑身瘦得没几两肉,整个人呈现一种丰腴健康的美,肌肤泛着珍珠细腻的柔光。长相非常甜美,巴掌大的小脸上镶嵌着娇艳的五官,朱唇微喘,琼鼻冒出细汗,就像一朵浸泡在蜂蜜里的玫瑰花苞。
宁无非情不自禁停下脚步,偷偷地看他。看他天鹅般仰起的脖颈,看他伸展开的修长手臂,看他踮起脚尖旋转,凝聚全世界的光。
其中一个社员转身时差点发现他,宁无非连忙弯着腰
难怪祁瑶瑶和祁蕊蕊骂他怂货,说不定自已真的就是。宁无非不禁忧愁起来。
练习室内的乐曲不知何时停了,芭蕾舞社的成员们在下课前有一小段休息时间。宁无非把告白信塞回书包,正要离开,窗户忽然开了,一杯陈茶从头顶泼下来。
宁无非:“……”
乔姬被吓了一跳:“呀!非非!你怎么躲在这里?”
女孩们笑嘻嘻地挤来窗边看热闹,宁无非拨弄掉头顶的茶叶,脸颊烧得通红。乔姬赶他们:“去,去去。”
乔姬又朝他招手,笑意盈盈,跟招小狗似的:“非非,你跟我去换衣室换件衣服,我正好带的有多的。”
下课铃响,芭蕾舞社的成员们一窝蜂跑了个没影。狭窄的换衣室内,就只有他们两人。宁无非捂住心脏,暗骂:别跳得那么厉害,他都要听见了!
一张草莓粉的毛巾遮住他的头脸,乔姬十指纤长,力道温柔地擦拭起来。
宁无非染了发,头发是焦糖色的,虽然学校规章不允许,但只要不过分张扬就没事。宁无非的发质细软,从乔姬的指间滑过,好似一片凉水掠过。
他胸前的软绵,也跟着帮宁无非擦拭头发的动作而轻轻颤晃。宁无非看了一眼,匆匆低下头,心虚地咳嗽一声:“对了乔姬,我妈妈让你周六去我家吃饭。”
乔姬犹豫了下:“我会叨扰到宁叔叔和越阿姨吗?”
“怎么会,我妈妈说,你是他最有天赋的学生,他高兴还来不及。”
宁无非的妈妈是芭蕾舞演员,曾经教过乔姬一段时间。乔姬的家庭条件十分困难,家里还有六个弟弟妹妹,他是长姐,原本上高中后就要放弃跳舞的,是宁妈妈资助他到现在。
宁家在市一中有个助学项目,资助了许多贫困生,其实是宁妈妈特地为乔姬成立的。宁家人都知道。但宁无非没有告诉过乔姬。
宁无非换上乔姬的衣服,胸口处大了不止一码,而且有些旧了。宁无非往下扯了扯,只觉得自已被一股甜香包裹着,心情像浮在了绵软的云端。
“对了,数学老师让你下午去他那里拿周考试卷。”乔姬把杂物收进储物柜中,想起什么似的,提起道。
“班长呢?他不去吗?”
“班长……”乔姬的手指迟疑地停在了柜了上,过了一会儿,才转身面对他道,“班长去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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