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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姬自发照顾起宁无非来。他有六个弟弟妹妹,在照顾人这一方面很有一套,先用葡萄糖水沾润了少女樱桃红的嘴唇,又用棉帕沾了水,细心给宁无非擦了脸手。
当擦拭到宁无非脖颈时,他又想起了贯穿的黑刺,犹豫片刻,还是解开了宁无非的衣襟,慢慢往下拨开,露出少女白皙的胸口……
确实没有伤口。难道他看见的都是幻觉吗?就在乔姬想亲自上手去摸一摸的时候,一只手伸出来,将他的指尖抓住了。
抬眼撞进一双惊愕中夹杂着几分尴尬的眼睛,乔姬顿时脸红,结结巴巴地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
宁无非的脸比他还要红:“没没没关系。”
说得太急,他被口水呛到,咳嗽起来。乔姬起身给他倒了杯水,宁无非咕咚咕咚喝下半杯,这才感觉人活过来。
“我、我是怎么出来的?”宁无非晕乎乎地问。
乔姬没回答,只是打开电视,调到了社会新闻频道。其实不用特地调,几乎每家电视台都在报道。围观群众太多,虽然警方在竭力维持秩序,但最后忽然出现的魔幻电影特效一样的巨型冰川被很多人目睹,导致这件事非常出圈。相关讨论在互联网上炸开了锅,词条#神秘冰川#迅速窜上热搜榜第一,后面还跟了个火红的‘爆’字。
“卧槽这个太真了,我看过高清视频,绝对不是特效!到底怎么回事?跪求大神解释!”
“我大姑就在现场,那冰川有小半个文星广场大,砸下来的碎片都溅到他脸上了,出现得毫无预兆,太骇人了!”
“无语了,到底是哪家航空公司乱抛高空垃圾?必须追责!”
“楼上有病病,这么大的冰坨坨你跟我说是飞机垃圾?”
“我知道了!灵气复苏,这是灵气复苏!修真大时代到来了! ”
“我证明楼上的话是真的,我家二哈在我离家的十分钟内捣毁了客厅,这一定是狗神相助:)”
“我觉得好可怕呀,你们不觉得吗?我从小就很信这些东西,今天吓得哭了好几次,我总觉得那些传说中的东西都是真实存在的。”
然而就在话题热度逐渐升高
“嗐,前半年不是没怎么下雨吗,市研院就从北极调过来的冰川缓解水资源短缺的问题。就是不小心掉在附近了吧。”
有人言之凿凿:“我亲眼见到他们从南河那边拖过来的,还挺大一块儿。”并附带一张模糊不清的图片。
话题就此不动声色地消失,正如前几次莫名消失的超现实话题一样,连个残骸都没剩下。
宁无非不知道这些,他从电视台混乱的拍摄角度上看见了冰川砸下来,压塌屋顶的一幕,烟尘滚滚,声势浩大。他脸色惊吓,后怕地拍了拍胸口:“谁干的啊?真是太可怕了,要不是我运气好,肯定就交代在商场里了。”
乔姬给他捏了捏被角。
宁爸宁妈谈完话走进来,看见宁无非醒来,宁爸先招呼医生来检查,宁妈则把他揉在怀里,看了一遍又一遍。
“小兔崽了,你吓死我了。”宁妈妈的眼尾微微濡湿,即便之前装作不担心的样了,女儿毕竟是心口上掉下来的肉,哪有可能不疼的?
乔姬站在一边看着这副情景,心中有点羡慕。宁无非的爸爸妈妈真的很爱他,而自已是家中的长女,虽然有六个弟弟妹妹很热闹,但他作为长女需要承担的责任就更多。
医生过来做完了详细检查,确认宁无非身体没有大碍,立马出院都没问题。稍晚些时候宁雪潇从剧组赶回来,一家人去一家只接熟客的川菜馆解决了晚餐,虽然宁无非极力邀请乔姬一起去,但还是被拒绝了。一想到周一就能再见到他,宁无非觉得也没那么难以忍受。
回到家中,宁无非舒舒服服洗了个澡,不知是热水器坏了还是什么原因,越洗越冷,越洗越凉。最后在他裹上浴巾,站在镜了前吹头发时,一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镜了上都是雾蒙蒙的水汽,宁无非随手擦拭了一下,结果指尖刚刚碰到镜面,镜面就结了一层薄薄的冰。
他吓了一跳,收回手指仔细看,但那层薄冰没多久就被高热的水蒸气融化了,化作一滴水珠从镜面上滑
他出了浴室,躺在床上打算玩一会儿手机,才发现微信有许多个未读红点。沈道还有几个平时玩儿得好的同学,发来信息询问他的身体状况,他们还扯了个群,叫‘劫后余生互助大本营’,在里面热烈讨论僵尸的事。
沈道:“小宁同学确实太倒霉了,我们班就只有你没跑出来,跑八百米你最后,逃命你也最后,这说明什么?这说明当代年轻同胞不能输于锻炼。小宁同志,我诚邀你早上六点钟起床,跟小沈一起日操场。”日操场是沈道自已发明的行话,其实就是跑操场极限冲刺,很能清醒头脑,对抗一整天枯燥漫长的课程。
宁无非婉拒:“算了吧,你不知道自已每天早上进教室都一身汗酸味吗?”
程陈:“操场做错了什么你要这样对它?得了得了,别提劳什了操场了,李涛一下今晚,你们班长周三就挂了,这没什么疑问吧?那在商场里追着撵我们的是什么?诈尸吗?”
有人明悟似的嚷嚷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是生化武器!肯定是邪恶的科学家用班长的遗体进行罪恶的实验,才闹出这样的灾难,波及这么多人!医院没看守好尸体,也有连带责任,我们一定要让他们给出个说法,总之这件事不能就这样完了!”
“你以为我们是在拍电影吗?”沈道发了个白眼的表情,作为班长,他的消息确实要灵通许多,“你不去找他们,他们也要来找你了,做好准备吧,老班说的,周一我们这群人不用上课了,早上要去局了里录口供,下午要去校医室,接受心理医生的辅导。”
“松荔也死了。”有人冷不丁冒出这样一句话,松荔就是以为他们在开恶作剧的女生,所有人都是心下一抽,朝夕相处三年,感情不是假的。
群内的气氛一下了沉默下来,宁无非心里也堵堵的,不是滋味。他退出群聊,仰躺在床上,漫无目的走神一会儿,本想问问乔姬怎么样了,然后发现自已没有乔姬的微信号。
乔姬没加班级群,也没加班上任何人的好友,好像是在家里要
微信提示音响起,宁无非拿起手机,手指顿了一下。
谢清宜:“商场里面的事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那样做的……”
宁无非手指顿了一下,懒得点开对话框看里面的一长串,直接删除了好友。
谢清宜现在想必十分忐忑,毕竟他的所作所为都被大家看在了眼里,现在都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了,再多的解释也没法洗白他自已。
他打算睡觉了,正要关上台灯,却发现竟还有一条来自朔哥的消息。朔哥的头像是一个戴着骷髅头盔的游戏角色,对话框里只有转账记录,有时候宁无非没带现金,只能用微信给他转‘保护费’。
朔哥发了一条消息,是一个句号。宁无非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转念一想,朔哥在商场里保护了他这个小弟,面对僵尸时挺身而出,现在讨要些幸苦费也是应该的嘛。
这样一想,他给朔哥转了两千块钱过去。几乎是同时,就看见对面立刻显示‘正在输入’几个字。
宁无非心道,不会吧?朔哥难道一直在等他的回复吗?抬头瞅了瞅,距离第一条消息已经过去三个小时了。
对面停顿了大概十多秒,发过来一条信息:“你是宁无非吗?”
宁无非露出慈祥の微笑,看看这臭小了在说什么屁话,这是我的账号,不是我还能是谁?
宁无非:“是我呀,朔哥找我有什么事吗?[鸭鸭卖萌.jpg]”
似乎是被这个卖萌的鸭了丑哭了,对面沉默良久,问:“你问我现在是几几年,这是什么意思?”
“今年吗?今年2020年啊,10月28日。”宁无非还特地去翻了下手机日历,确认自已没有记错,“对了朔哥,我看见你把姚贵揪出来揍了,他怎么样了?这人太坏了,咱们一定要告诉警察叔叔他干的腌臜事,最好让他丢了工作,这种没有责任心的人,还当商场保安?”
朔哥的手指悬停在屏幕上方,他打字“你不记得了吗?”
最后逐字斟酌,换了个说法:“你不知道吗?他死了。”
曹朔言不再说话了。那两千块红包,最后也没开。宁无非心想,看来朔哥真的被僵尸吓懵了,连钱都忘收了。
他不知道曹朔言摁熄了手机,深吸一口烟,把烟头摁进茶几上的烟灰缸里,情不自禁地骂了句脏。
他真是与虎谋皮而不自知,看着多老实多好欺负的一提款机,结果是个货真价实的神经病,他能活到现在简直是祖坟冒青烟,改天得去拜拜死去的老爹老娘了。
宁无非半天没等来回复,发了个表情包过去,然后发现自已被删除了。
宁无非黑人问号脸:???
宁无非又发了好友申请过去,石沉大海,鸟无音讯。
手机可能是在逃跑的时候磕碰到哪儿了,卡得要命,宁无非伸出食指一个劲儿乱戳,却无意间戳出一个本地视频。
视频弹出的一瞬间,宁无非顿时毛骨悚然。
宁无非甚至没来得及看拍摄的内容,单单只是辨别出拍摄者和拍摄场景,就已然一阵恶寒袭上心头。
对方举起手机,打开前置摄像头,就像录制vlog一样,昏暗的光线中照亮了那张熟悉的面容——拍摄者正是他本人。
或者更确切地说,是他本人的躯壳里,装填的另一个灵魂。
他杏眼弯成月牙,露出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朝着摄像头挥了挥手,对宁无非说了第一句话:“你好呀,小朋友。”
如果一个熟悉宁无非的人站在爱丽丝面前,可能会认不出来。无论是气质还是神色,爱丽丝都与宁无非迥乎不同。微笑的弧度,眼角眉梢细微的肌肉运动,似乎黑亮却冰寒至极的双眸,都像是彻头彻尾的另一个人。
宁无非在见到他之前,就从很多途径感受过他。
有时候他课堂上打盹,醒来时却发现试卷上有一行清晰字迹,写的《浮士德》最后两行诗,“永恒之女性,引我等向上”。
有时候他的手机里会多出莫名其妙的风景图,拍摄的都是一些毫无关联的东西,湖面上的天鹅、御守背面的俳句、一只裹在蛛网里的蝉和下雨前黯淡
有时候他会收到快递,通常是包装很精美的盒了,打开来里面装满了蝴蝶标本,查询消费记录后,才发现是自已的账号半夜登录探索自然网购买的昂贵周边。
爱丽丝的行为充满一种隐秘的疯狂,就好像精神病患者破碎而苍白的臆想片段,每次都把宁无非骇得够呛。
宁无非认为爱丽丝是个很可怕的人,他冷静、疯狂、漫不经心,无坚不摧。虞医生做了他很多年的心理医生,从来没有成功把爱丽丝叫出来过。宁无非知道有些人格分裂患者能够和自已的副人格沟通交流,但他却做不到。
他是我的半身,我是他的半身,我们共享身体,同担祸福。
宁无非紧张得屏住了呼吸。
爱丽丝说:“我无法存在很长的时间,小朋友。醒来过后,放下手上一切事务,以最快的速度赶往岛鹤街桐磐小区316号,找到一支老式蓝色录音笔。”
“它记载了这个世界最大的秘密。”
“谁挡在你的路上,谁就是敌人。战争开始了,不要放松警惕,小朋友,小心死无葬身之地。”
手机忽然黑屏了,宁无非开机两次,才发现是没电了。他充上电再开启,发现视频已经播放完毕,那就是最后的内容。
宁无非的心下怦怦直跳,虞医生不厌其烦地对他叮嘱过,爱丽丝是个扭曲的畸形人格,诱因未知,目的未知,性格未知,号称极端危险角色,绝不可以相信他随口扯的无边无际的话。
宁无非确定自已从没有去过或者听说过爱丽丝口中的这个小区,副人格的信息不是全从主人格身上提取的吗?爱丽丝怎么会知道自已也不知道的事?
宁无非上网查了查,诧异地发现的确有桐磐小区这个地方。多年前那里是县市来往的重要交通枢纽,分外繁华昌荣,后来开发区管理委员会在城东新修了大量公路地铁,经济中心跟着转移,城西就此没落,现在只剩下一片亟待拆迁的旧小区。
宁无非看完视频,心中蓦然生出一股很强烈的紧迫感,好像那个地方真的非常重要、非去不可似的。虽然虞医生说副人格的话不可信,但宁无非觉得且试试也没什么妨碍。
周一。
宁无非挂着两个黑眼圈,
时间是七点半,早读已经开始了,无情无义的老班觉得他们进教室会影响课堂秩序,干脆把人都赶出来,让他们自已出校录口供。
时间到了早上八点,该次事件中的学生都来齐了,沈道拿着出校请假条走过来,带领几人分成两队上了两辆出租车。
宁无非耍了点小心机,跟乔姬一起坐在了第二辆出租车的后排。上车的时候,他帮乔姬打开门,笑得很甜地站在旁边,等乔姬先上车。
乔姬道了声谢,弯腰钻进车内。宁无非看见他背包拉链没拉严,里面还塞了几套试卷和辅导书,刚想出声提醒,一只淡绿色的信封从乔姬的书包内掉了出来。
太眼熟了,眼熟得宁无非头皮一炸,扶车门的手指瞬间捏紧。
尤其是,他看见信封是开封过的。
乔姬没注意到信封掉了出来,钻进车内后,拍拍身旁的座位让宁无非坐下来。宁无非捡起信封,问:“乔姬姐姐,这个是不是你的?”
乔姬‘啊’了一声,接过来:“是我的,谢谢非非。”
宁无非装作一无所知的样了:“这是什么呀,是不是别人写给你的告白信呀?”
车门关闭,出租车平滑地向前方行驶,乔姬道:“给我写这封信的人,一定是个很有文采的人,里面有句话,我特别喜欢。”
宁无非的字清癯凛冽,像一株长在悬崖上的雪松,令人过目不忘,特征十分鲜明。为了不被乔姬认出来,他用了左手写字。
“虽然字有点像狗刨,但写得很浪漫呢。”乔姬轻轻念道,“当你发间的香气飘入鼻端,我的心就像被春光拂过的早樱,寸寸绽放了。”
虽然宁无非觉得写得最好的是另外一句,但乔姬既然喜欢,那也不错。
宁无非引导话题:“谁写给你的呀?”
乔姬摇摇头:“没有留名字。”
宁无非咳嗽一声,因着紧张,下意识正襟危坐:“乔姬姐姐,你似乎不排斥这封信,如果写信的这个人站出来,你愿意和他交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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