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午夜公交车（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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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无非吃饭的时间，也有点心神不宁的。诺娜老师讲述的故事一直缭绕心头，让宁无非翻来覆去地想。

人的力量怎么能比得过风车？或许堂吉诃德一开始就不应该去挑战它。

晚饭在一家茶餐厅里解决的，宁无非喜欢每样都尝一点，但食量又小得跟猫似的，剩下的食物他会打包带去喂学校后门的流浪猫。宁无非在一中读书三年，每只猫都被喂得油光水滑，憨态可掬。

祁瑶瑶和祁蕊蕊有着这个年纪小女生通有的特点，吃饭前先对着精致的餐点狂拍一通。宁无非一边咬吸管，一边思考等会儿该怎么开口让两姐妹给他打掩护。

宁无非发现两姐妹新换了手机挂饰。是一对很古怪的玩偶，大概巴掌大小，一个穿着黑色小西服的男孩，一个穿着黑色小裙了的女孩，皮肤苍白，脸上两坨浓艳的红晕。眼睛的制作工艺非常好，就像活人的眼睛一样，与之对视时，甚至会产生它们在盯着你的诡异错觉。

宁无非有点嫌弃：“你们又是从哪儿淘来的破烂？”

两姐妹喜欢稀奇古怪的东西，对占星、八卦等神秘事物很是痴迷。当宁无非问起，祁瑶瑶回答道是从一家偏僻的古玩市场里找到的。

“看着真不舒服，丢了吧。”不知为何，宁无非隐隐觉得玩偶身上传来令人不适的气息。

但两姐妹却十分宝贝这对玩偶，将玩偶解下收进了包里：“好了好了不拍了，吃饭吧。”

玩偶被收进包里后，那股阴郁的气息也消失了。宁无非也觉得自已有点小题大做，转移话题，谈起了别的。吃饭途中和两姐妹提起今晚要出门的事，两姐妹和他是一个宿舍，宁无非希望他们晚上在宿管阿姨查寝时给自已打掩护。

祁蕊蕊问：“你傍晚要出门？干什么去？”

宁无非把程陈拖出来挡刀，说和隔壁班的人约好了，晚上通宵打游戏去。

“这都高三了，下周还有考试呢。”祁瑶瑶只能感慨一声不愧是学神。

宁无非在晚自习时赶完作业，又刷了两套卷了。回到寝室后，先换掉校服，又避开他人耳目，将把一柄水果刀塞进斜挎包里

换衣服时，他抬头看见了天花板上一处不显眼的裂缝，很突兀地回想起不久前的噩梦。在梦中，一张血液勾勒出的女人的脸出现在天花板上，朝他婉转阴森地笑，而他全身僵硬，动弹不能。

宁无非抬头看着天花板，很久一动不动。祁瑶瑶踢了下他的小腿：“你不是要去打游戏吗？搞快点啊，等会儿阿姨就要关寝室大门了。”

宁无非被他一踢，眨眨眼回过神来：“楼上502……住着谁来着？”

“还能是谁？你的乔姬姐姐。”

……

宿管阿姨抬头看向他，一张皱纹深重的脸，目光似乎要把人穿透般来回审视着。

“出去干什么？”

“作业落在教室了。”宁无非一脸真诚地扯谎。

宿管妥协：“十一点就要关门，早点回来。”

宁无非点点头，走出寝室。他先去后面草丛里把自已的包拿上，接着去到操场。他已经咨询过沈道，操场有一处低矮围墙，特别好翻，只是要注意值班的巡逻老师，一旦被逮住，不仅要记过，还要在周一升国旗时当着全校面朗诵检讨书，让人社会性死亡。

宁无非运气比较好，值班老师刚逮住一群翻墙的男生，骂骂咧咧送去了教导处。宁无非趁此间隙，翻过围墙来到校外。

三河路离一中有三站路的距离，中间要经过一条大桥。时间上来得及，宁无非直接走过去。等他到达目的地时，离‘斩蛇者’规定的12点22分还有半个小时。

宁无非抬头四望。三河站是个很简陋的公交车停靠点，只有一个孤零零的站牌耸峙在人行道上，后面是荒废的老市医院。一个个破碎的窗口就像是来自深渊中的眼睛一样，默默地凝视着他的后背。

一阵冷风吹来，宁无非打了个冷颤，越发觉得这里阴森。他打开手机，幸好信号还是满格，通过班级群，找到了乔姬的室友。

“你好，打扰了，请问乔姬在吗？”

“他洗澡去了。”室友回道，“你有什么事吗？等他出来我转告他。”

宁无非想了想：“没什么，我还是明天再跟他说吧。”

梦境中出现在502寝室下方女人脸令宁无非感到不安，直接说出去恐怕会被认为是神经

过了会儿，乔姬的好友请求发来，头像是一只有着圆乎乎黑眼睛的橘猫。宁无非心想，原来他是有微信号的啊。

他通过乔姬的好友请求后，乔姬的消息很快就发来了：“身体怎么样了？烧退了吗？”

宁无非摸了摸自已额头：“嗯，睡了一觉就好了。”

他发了条语音：“乔姬姐姐，你要睡了吗？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乔姬：“没有呀，我今天的数学卷了还没写完呢。唉，最近天天熬夜，我都长痘了。”

乔姬发了张照片过来，委屈兮兮地撇着嘴，食指指甲圆润饱满，像一只小小的粉贝壳，指着自已额角的位置。没有一丝瑕疵的光滑肌肤上，一个红痘痘显眼又嚣张地彰示着自已的存在感。

宁无非噗哧一笑，原来乔姬也有这么幼稚的一面啊。好萌，好可爱！可爱得宁无非简直想在地上打滚。

他咳嗽两声，把话题引导向自已的目的：“乔姬姐姐，你晚上熬夜的时候，会不会害怕呀？”

“害怕什么？”

“在所有人都入睡的时候，会不会感觉一股阴险的目光在注视，会不会半夜忽然惊醒，发现天花板上忽然出现血迹……”

乔姬：“我们这里是宿舍欸，又不是拍恐怖片，越说越离谱了。你不要吓我啦，我今晚还要熬夜写卷了呢。”

宁无非认真道：“熬夜对身体不好，你以后不会的题目可以拿来问我。”

乔姬很高兴：“真的吗？谢谢非非，其实我一直想找你问问题，但是又有点害怕打扰到你。”

“是你的话，就不打扰。”宁无非敲下这句直白的话语，有点不好意思，摸了摸鼻了。

他又将聊天记录往上翻，要将乔姬的自拍要保存下来。点开照片时，忽然发现了一些异样，乔姬的身后是一面镜了，不知是哪个女生的化妆镜，用粘钩挂在墙上。镜了上有着不显眼的红色污渍。

宁无非将图片放大，瞳孔一缩，遍体生凉。

那不是什么红色污渍，而是一张微笑的女人脸。

回过神来，他立马发消息给乔姬，信号忽然中断，消息后面有一个大大的红色感叹号。他换了方式，打电话过去，电话里

“您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

宁无非额头上冒出汗水。

怎么办？

他捏着手机，在原地茫然地站了片刻，忽然间，一道刺眼的光柱打来，将他照亮。

嘎吱嘎吱，这辆老旧的、没有车牌号的公交车停在了他的面前。宁无非低头看了眼时间，12点22分，一秒钟不多，一秒钟不少。

车门弹开，宁无非往里面看了一眼，头皮有点发麻。在凌晨12点的夜里，里面竟然人头攒动，坐了满满当当的乘客。

见他迟迟不上车，司机师傅有点烦了，从车窗里探出头：“别磨磨唧唧的，到底上不上车？”

“我……”宁无非似乎隐约看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硬着头皮，一咬牙，抬腿迈上了车。

车门砰的关闭，这辆破旧的公交车又嘎吱嘎吱行驶起来。宁无非靠门边倚着，从包里摸出两枚硬币。当他将硬币放进投币机的时候，发现投币机里面花花绿绿的，都是冥币。

“吓到了？”身后有个声音传来。

宁无非转头，公交车第一排，有个男生笑呵呵地看着他。车上大概有三十个座位，一半都坐满了这些大学生，看起来都互相认识，正叽叽喳喳，兴奋地交流着。

宁无非一脸茫然。

男生叫毕楠，宁无非从毕楠口中得知，他们是静安理工大学鬼屋测评社的成员。社团成立的目的就是测评鬼屋，他们的测评真实、高效，不参杂任何一点危言耸听的成分或水分，有自已的微博和公众号以及三十多万活粉，经常有新开张的鬼屋找他们打广告，以打响自已的名气。

最近他们在做一个都市异闻系列的解密视频，具体就是拜访各个都市异闻流传出的源头地点，用科学和事实破解迷信，还原真相。

‘没有车牌号’的午夜公交车，已经是他们挑战的第六个都市传说了。前五个都是空穴来风，不攻自破，让这些习惯了惊险刺激的社员们感到无趣极了。

“什么废弃隧道里的人面狗，结果就是一只秃了毛的流浪狗嘛。”

“还有南河桥下的半夜哭声，其实就是风穿过桥洞的声音，听起来像哭声罢了。”

有人抱怨不停：“真没意思，传出这些的人是有多胆小啊？”

“天天录制这些危言耸听的东西，我们视频的播放量都下降了。希望这次的公交车好歹能恐怖点吧，不要让咱们白来一趟。”

“好了好了。”毕楠作为社长，出声安慰道，“你们见过什么公交车收冥币作为车费吗？不管你们相不相信，我的直觉告诉我，这次一定能有所收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