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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绚烂烟火的映衬下,静王的半张侧脸显得格外的冷寂,让宁舒有片刻的失神。
等到烟火燃尽,静王才扭过头来看向宁舒的方向,在看到他盯着自己看的时候,突然绽放出了一个笑容。
看着那突如其来的笑容,宁舒像是偷窥被发现了一般连忙扭开头来,他突然觉得自己的心脏跳动得有些不太正常,快得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就在两人之前的气氛显得格外的暧昧,甚至还生出了几分旖旎的时候,船舱之内传来了一阵骚动,紧接着便是一阵嘈杂。
宁舒和静王被这响动给惊动了,纷纷朝着那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只见不知道从那里跑来的一个小孩,随即便被从身后跑出来的两个大汉扑到在了地上死死的压着,本就瘦小的身体被庞然大汉给压着,显得格外的有冲击。
在那小孩被那两个大汉给压住之后,又跑出来一个身穿绿衣的女子,跑到了那三个人身边,对着那两个汉子又哭又闹,想要让他们放开那个孩子。
在这之后,从船舱之内又冲出来几个女子,伸手就想要去拉那个女人,顿时场面变得一片混乱,看起来格外的乱。
经过他们这一通闹,宁舒刚才怪异的心绪不由的消失了大半,此时聚精会神的看着下面的情况,想要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倒是宁舒身边的静王,在看到宁舒没有看向自己,反而将目光看向那热闹之处时,眼里有过一闪而过的阴沉,随即也将目光看向了那乱糟糟的一群人,目光显得格外的冷。
“去把他们给我带上来。”
下一刻,一个身穿黑色侍卫服的男人跑了下去,朝着乱成一团的女人、男人们吼了一句,那些人皆是一愣,抬眼看向站在上面的贵人,待看到静王冰冷的表情之后,他们下意识的就停下来正在做的事。
在闹剧停歇的下一刻,一个身穿花色长裙、年过四十的女人急急忙忙的跑了出来,先是看着那几个吵闹的人狠骂了一通,紧接着在听说静王要见人的时候,立马又整理了一下衣服,带着那些人都上了楼来。
静王此时正和宁舒坐在座位之上,面前站着的则是刚才闹事的一群人。
在静王不善的目光之中,穿着花色长裙的女人站了出来,她是这里的老鸨,也是这艘船的负责人。
今日来了贵客,并且花了大价钱包了船,老鸨自然想要让这贵客玩的尽兴,刚才她就是在后面吩咐后续的一切安排,所以才没有及时得知方才前头发生的一切,这才让这闹剧发生到了贵客面前。
此时看着被扫了雅兴的贵客,老鸨一边在心里大骂刚才惹事的人,一边又痛恨自己心软,怎么就一时不察收留了那个小冤家。
老鸨在心里嘀咕了几句,随即抬起头来看向面前的贵客,赔笑道:“那个,王爷,我们不是故意的。今日是我们办事不利,所以搅了王爷的雅兴。若是王爷不嫌弃,今日的费用,我做主给王爷免了。”
老鸨在心里肉疼,看着静王的表情却格外的诚恳,虽然他们都知道静王没有多少实权,却也不是他们这种人惹得起的,她宁愿多花点钱解决这件事,也不愿意被事后再报复。
静王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她,那没有情绪的脸上看不出他到底是个什么情绪。
倒是旁边的宁舒看着那刚才跑出来,经过这么一番的功夫变得鼻青脸肿的小孩,心里不由的生出了几分好奇。
“你们刚才那是在做什么,为什么要抓他?”
沉默的空气中,宁舒的突然出声让众人都吓了一跳。
老鸨抬眼看向宁舒,发现开口说话的人竟然是这位贵气的小公子,眼里闪过几丝挣扎,似乎不是很想说的样子。
静王看着她的样子,朝着身旁站着的侍卫使了一个眼色,随即那侍卫往老鸨身前一站,冷声冷气的道:“说!”
“是,是。”
老鸨再不敢犹豫,一咕噜就说了出来,“那孩子是我这船上花娘的孩子,本来生出来就该处理了,但是那花娘死活不肯,一直求我将他留下来,我一时心软就把他留了下来了。
只是前段时间那花娘死了,我便想把他送下船去,谁知道一直都没有找到他,没成想竟然在这种日子跑了出来,还请王爷开恩,真不是我想要隐瞒啊!”
静王听罢倒是没有什么感觉,只是看了一眼那孩子的样子,刚想挥挥手让他们把人带下去,自己处理了就算了。
只是静王尚未动手,余光就看到宁舒双眼发亮的看着前方,一副格外感兴趣的样子,静王想要吩咐人的动作立马就停了下来。他略微思索了一下,直接扭头看向宁舒,低声道:“你很感兴趣?”
宁舒以前的日子过得平顺,何曾遇到过这样的事情,因此在听到这般离奇的故事,立马就来了兴趣。在听到静王这样问自己的时候,他也毫不避讳的点了点头,承认道:“我很好奇,他是怎么在这船里躲那么久的?”
静王看着宁舒双眼发亮的样子,顿时就改变了主意,左右今天这一趟就是为了讨他欢喜,眼看着他对此事如此感兴趣,他也不拦着了,大不了等他玩够了再处理便是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静王看着宁舒道:“既然你好奇,那叫来问问就是。”他说完便朝旁边的侍卫勾了勾下巴,示意他做事。
那侍卫在接收到他家主子的示意之后,大步流星的走上前去,直接就提着那小孩的领子,将其提到了静王和宁舒面前。
宁舒这才发现,这孩子约莫只有十岁,身上穿着的是一套不怎么合身的短打,脸上因为的追打青紫了大片,此时看来格外的凄惨。
宁舒只是看了一眼便问出了自己的问题,“小孩,你怎么藏在这船上藏那么久的?”
那孩子抬眼看向宁舒,一双年龄不大的眼睛却格外的有神,此时更是透着一股野性。仿佛狼群里刚断奶的狼崽,已经磨着爪子、龇着牙准备开始为自己捕猎。
“回话!”
那孩子还没有盯宁舒多久,直接被站在他旁边的侍卫一巴掌拍在了脑袋上,让他直接往前磕去,差点就磕到了地上。
宁舒被侍卫的突然出手吓了一跳,他抬眼瞪了那侍卫一眼,在那侍卫讪讪的往后退去之后,才看向那小孩有些不太好意思的道:“那个,你没事吧?”
兴许是侍卫的举动让他知道形势比人强,又或许是宁舒的温柔让他觉得这里的好人只有他一个,等到小孩重新抬起头来时,他没有那么沉默了。
小孩伸手默默的擦掉了自己鼻子下的血,抬眼看向面前的人,不卑不亢的道:“回公子,我自小就在这船上长大,能藏人的地方自然都知道。因此,藏一段时间不算什么。”
宁舒觉得这孩子的逻辑很清晰,于是变得越发的好奇了,“那你藏在这船上是要做什么?你是找不到地方去了吗?”
小孩抿了抿唇,显然不是很想说的样子,不过看着旁边人高马大的侍卫,以及这个漂亮公子身边那个看起来风流,可是眼神十分不善的男人,还是回答道:“我娘不是病死的,她是被人害死的,我要替她报仇。”
他声音不大却字字有声,在这孤寂的湖面上,钻入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那老鸨立马就慌了,扑上来就想要捂住他的嘴,疯狂道:“你这杂种说什么胡话,你娘她就是自己病死的,你要寻什么人报仇,你疯了不成?”
男孩被老鸨抓着,瘦小的身体没有任何的动摇,他看着老鸨疯狂的眼神,充满恨意的道:“她不是自己病死的,她是你为了讨好客人送出去的,她是被人玩死的!”
听到如此粗鄙的话从这个小孩身上传来,周围的人皆是一惊。特别是船上伺候的人,此时纷纷看向了静王和宁舒的方向,生怕这话说出来污了他们的耳朵。
静王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似乎是觉得从他们口中说出什么话来都不意外一般。
倒是宁舒,此时已经彻底的惊呆了,他倒是没有想到一个十岁的孩子,竟然能说出这种话来。
老鸨听到他这话,顿时便是一惊,也不管会不会得罪贵客了,口不择言的朝着那孩子吼道:“放你娘的狗屁,你这个屁大的孩子知道什么。再说了,就算你娘被人玩死了,她也只是贱命一条,那里轮得到你来报仇了!”
男孩没有辩驳,只是抬眼定定的看着老鸨,似乎是想要将她这幅丑陋的嘴脸彻底记在心里一般。
直到宁舒看不过去,让侍卫将那疯狂的老鸨拉开,那男孩才继续道:“即便我娘再低贱,她也不能那么憋屈的死了,更不能再最后被一卷草席裹了丢出去了事。”
老鸨听到他这样说,不由愣了一下,眼睛瞪大直勾勾的看向男孩的方向,似乎没有想到他竟然会知道这事。
男孩似乎也知道她在想些什么,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淡淡的道:“你们把她丢下去的时候,我就躲在不远处的角落里。”
不知道为什么,宁舒听到他这话,不由的打了一个哆嗦。也不知道是因为这男孩说话的时候太过于平淡,还是他描绘出来的场景太过于诡异。
旁边的静王察觉到了异样,立马就扭过头来看向了他,看着他不太正常的脸色,不由的皱起了眉头,贴心道:“你没事吧?要是不舒服的话,我就让他们下去。”
静王这话一出,宁舒被他吓了一跳,随即扭头看向旁边的静王,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起了他昨日复盘的时候,在书里看到的那一段,也是一卷草席裹了出去,最后丢进了不知名的野地里。
宁舒身上一寒,下意识的远离了一点静王,看着他讪讪的道:“不,不用了。”
随即扭头看向下面的两人,掩饰性的道:“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看着被拉走的老鸨,抬眼看向面前这个权利很大的人,答道:“公子,这船上的人都叫我狗子。我娘还给我取过另外一个名字,她叫我天择。物竞天择,她希望我是最后活下来的那个。”
即便是宁舒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此时听到他的名字也不由的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了一个奇怪的表情来。这个名字,他有几分印象,那个名字的主人是主角的左膀右臂,主角身边的武力输出,多少次主角死里逃生,都是靠的这个人。
书里说的那个天择是天生的练武奇才,从小出生贫贱,最后还因为给他娘报仇而陷入了牢狱之灾,最后还是机缘巧合之下认识了六皇子,被他救了出来,他才逃过了一死。从那之后,他就成为了六皇子身边最忠心的一把刀。
宁舒愣神了好一会儿,才回过了神来,提出了一个自己很好奇的问题来,“你知道是谁杀了你娘吗?”
男孩摇了摇头。
宁舒惊了,不由问道:“你不知道谁是凶手,那你怎么报仇?”
男孩眼神冷静,声音清冽,“我虽然不知道谁是凶手,但是我知道他一定会再来这条船上,只要我在这里守着,我就一定能够知道到底是谁做的,我也会想办法让他替我娘偿命的。”
宁舒被这小孩说的话震惊了,他觉得这个小孩表现出来的样子,压根就不像是一个十岁的小孩,不仅条理清晰,而且听起来还有几分可执行性。要是不出意外,没准他真的就做成了。
只是这个朝代并没有什么未成年保护法,他若是报仇成功了,恐怕之后的日子也不太好过,最后能不能活着都不一定。
想到这里,宁舒扭头看向旁边的老鸨,直接道:“他娘到底是怎么死的?”
老鸨看着宁舒转头问自己,脸上不由出现了几分愁苦却不敢不答,只能咬死了道:“他娘真的是病死的!”
本来安排好的一切,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插曲,让静王觉得格外的烦躁。此时看着还在抵赖的老鸨,静王指尖轻轻的点着桌面,看向了旁边的侍卫,再指了指那边的老鸨,一脸的不耐。
侍卫会意,三两步走上前去,随即抽出了自己的佩刀,直接就架在了老鸨的脖子上,恶声恶气的道:“王爷让你说什么,你直说便是,不要在这里弄那么多花花肠子!”
老鸨被那寒光四溢的刀吓坏了,看着面前的男人,低声求饶道:“不是我不说,是我真的不敢说,我要是说了,我这一船的姑娘都会没有命的。
王爷,你可怜这狗儿,你也可怜可怜我们这些姑娘吧!他们也是无辜的,你不能为了一个死掉的人,毁了我们这一船的人。”
老鸨的话音刚落,她身后的那些姑娘们就像是得到了什么信号一般,直接就跟着呜呜呜的哭了起来,边哭边求,哭的好不伤心,仿佛静王他们现在就要她们去死一样。
听着这一船的哭泣声,宁舒觉得耳朵都要炸了,他平日里最怕女人哭泣了。
就在宁舒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一直没有什么表情的男孩突然开了口,他直勾勾的看向静王,直接道:“我跟着你,是不是就有机会给我娘报仇了?”
原本脸上带着几分不耐的静王,不知道突然想到了什么,朝着这个一点都不害怕的男孩,勾唇道:“如果你能平安活到长大,应该是能的。”
从刚才起一直没有多少表情的男孩,听到这话之后立马有了几分动容,他一直没有弯下去膝盖直直的弯了下去,随即跪在了静王面前,朝他道:“我想要跟着你,你想要让我做什么都行,只要你让我跟着你。”
宁舒还没有从女人的音波之中回过神来,眼睁睁的看着原本该是和主角相遇的人,此时竟然投靠了静王,一时之间竟然觉得有些荒诞。
静王却像是来了兴趣,笑着问道:“我凭什么收你?”
听到他这样问,男孩也去怯场,直接了当的道:“我会做很多事情,无论是什么事,我都能做好。”
静王觉得他有意思,却也不想收下那么一个小孩,他还没有到这种地步,于是看着他道:“我身边已经有很多人了,你压根就帮不上任何的忙。”
男孩抿了抿唇,扭头看向静王旁边的宁舒,眼珠子里漆黑一片,也不知道在盘算着什么。
静王看着男孩的样子,眉头轻轻的皱了起来,这个男孩给他的感觉聪明过头了,让他有几分不太舒服的感觉。
男孩似乎是想明白了,他干脆道:“我不知道怎么才能让你收下我,但是我希望你能收下我。我觉得你旁边的这位公子,也是这般的想的。”
本来还在看着两人互动的宁舒,突然被男孩提起,心头便是一惊,但是看着男孩盯着他的眼睛,他也不能否认自己没有想法。
静王听到他的话,随即扭头看向宁舒,看到他又惊又诧异的模样便知道男孩猜中了。
静王突然觉得这个孩子还是能收下的,他朝着男孩问道:“你跟我走,那你怎么决定怎么报仇?”
男孩回答得格外坚定,而且毫不犹豫,“你说得对,我长大了,我就知道该怎么报仇了。”
静王觉得这孩子有意思,比他遇到的许多孩子都有意思,他最后考虑了一下,还是按照自己的心意,将这个孩子给收了下来。
出了这些糟心事,静王和宁舒也没有继续在这里待下去。
在决定要带男孩离开之后,静王便带着宁舒离开了,只是在临下船之前,他突然朝着男孩问了一句,“你在这之前,没有想过报复这船上的人吗?”
男孩抬眼看向他,眼里浮现出几分奇怪,不解道:“她们和我娘一样,我为什么要报复她们?”
静王的眼神暗了暗,嗤笑了一声,突然道:“可是没有她们的话,你娘也不会死。只要你之前在这船上放把火,这船上的大多数人都跑不掉。”
男孩没有接话,不知道是因为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还是觉得自己的回答和他的问题相驳,所以干脆不回答了。
倒是宁舒在旁边听得心惊肉跳,他现在算是知晓了静王的逻辑了。在他看来,只要是相关的人,只要有过帮凶经历的人,都是可以惩罚的对象。
下了船之后,静王就再也没有朝那个男孩说过什么话了,只是默许他跟在自己的身边。
直到一行人来到了马车旁边,静王护送宁舒上了马车,并且想要护送他回家里去。
等到宁舒坐上了马车,突然被怀里的东西一碰,突然像是想起来了什么,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掀开了马车的帘布,朝着外面的静王喊了一声。
在静王看过来的时候,宁舒朝他招了招手,然后示意他进马车来。
静王看着宁舒的动作,没有丝毫的犹豫,一下子就从马背上翻身下来,听着那马儿打了一个喷嚏,然后麻利的钻进了宁舒的马车。
进来之后,静王脸上的表情带上了几分希冀,似乎是在期待着宁舒接下来和他说的话。
宁舒看着静王的表情,想到自己接下来将要做的事,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几分心虚,不过他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从自己的怀里,将他带了一天的盒子给拿了出来。
在看到那个盒子的瞬间,宁舒很明显的可以看到,静王脸上原本十分期待的表情,一点点的暗了下去,然后变成了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盯着他。
“你这是?”
静王慢慢的开了口,语气中满是藏不住的失落。那双刚才还在发亮的黑瞳,此时都暗了不少。
宁舒不知道为什么,听到静王这样说,心里一下子生出了几分负罪感。但是想到他这两天的忐忑,他还是将那东西朝他递了过去,随即开口道:“这东西太过于贵重,我想要让静王收回去。”
静王抿了抿唇,看起来有几分无措,抬眼看向宁舒,小声道:“宁小公子,你这是何意?这是我送给你的东西,你怎么现在就还给我了。”
宁舒觉得静王此时的状态,仿佛一个被喜欢的人拒收了礼物,碎了一颗芳心的男孩一样,让人觉得他无辜极了。
宁舒在心里默念了几遍他在书里的所作所为,再多想想他刚才在面对男孩时的冷酷,这才把自己心里的那份不忍压下去了几分。
不过,一旦对上静王那张隐约带着几分委屈的脸,宁舒觉得自己即将要开口的话,怎么都说不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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