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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庶和刘备之间小小的交换了一手,互有输赢的消息传到了汉中,传到了斐潜这里,有些意料之外,也有些意料之中。

刘备,却是也不算是浪得虚名,这一手不仅是威胁到了粮道通畅,而且还是双重打击,还一并的威胁到了徐庶和川蜀这些投降将校之间的关系。

虽然徐庶也知道多半是在南充出了问题,而且和雷铜也不见得能撇清关系,毕竟像徐庶这样不定时不定量的短距离押运粮草的模式,虽然整体上会比较繁琐,并且也会增加不少的工作量,但是对方想要抓住转瞬即逝的机会,也是非常的困难。

这一次刘备军不仅绕行潜入,而且还那么好的卡在点上,若说是没有内线提供准确的信息,哪能做得那么轻松写意?

知道归知道,但是徐庶毕竟还是徐庶,便装作不知道,只是重新安排了人手,对于粮道进行了一次筛查,然后重新调派运输,就像是完全不知道雷铜这里有什么纰漏一样。

历史上刘备是什么时候才开始收拾这些川蜀派系的?是一入川便大举讨伐么?还是进了成都就翻脸不认人?

都不是。

刘备历史上是通过三四年的时间,慢慢的调派,遣送,甚至有意无意的让这些川蜀士族土著地头蛇在战场上战死……

当然,这其中多少也恐怕有诸葛在后面的推手,以至于诸葛掌权的时候,这些川蜀士族各个服服帖帖,屁都不敢大声放一个,然后在诸葛死后,便立刻变了天。士族一项如此,当代打不过,就记账呗,然后腐化下一代,打不过虎狼,总是能打得过猪狗吧?虎父无犬子多半都是恭维话,实际生活当中,最常见的便是父母太强势,然后孩子被压制得非常懦弱。

斐潜对于徐庶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做法,表示了赞同和理解,毕竟现在川蜀处于混沌和动荡之中,尽可能不要让自己陷入四面楚歌的被动和危险当中,同时也提醒徐庶,对于这些投降过来的川蜀将领,也不能放得太松,若是刚好碰上了,也不放抓一两个来开个刀,当然,执行者不是征西这方面的人就可以了。

斐潜一路从关中到了汉中,走得并不是非常快,因为他同样也是要等一下徐晃和张辽,等这两个人到了,才一同向川蜀而进。

现阶段,斐潜的精兵策略已经逐渐的有了成效,将领和旗下的兵卒之间的联系,也不像是其他诸侯那样的密切,在征西系统之内,精兵是支撑各地的重要武装力量,但是这个武力量并不是属于某一个将领的,而是根据情况进行调派,就像是汉中原来这一块是黄成在统领,但是黄成进川也没有将所有的汉中兵卒全数都带走,只是带了山地营。

徐晃和张辽也是如此,只有其下直属的亲卫营队,才算是徐晃和张辽本部人马,这样虽然也会带来一些其他方面的问题,但是只要上面的统管做到位了,还是可以减免或者是避免的,毕竟军法国律摆在那边。

当然,很多时候这些什么军法国律都是给某些人看的,而另外一部分人,普通百姓是绝对不可能知道如何才能绕过去,就像是刘备当初没给十常侍上供,然后连县尉都当不了,而损兵折将的董卓,却能依靠给十常侍献金,然后屁事没有还能加官进爵……

任何制度,都有弊端,都有益处,只有取舍衡量与具体执行的问题而已,并无其他,至少,在现在这一段时间,这种做法也还算是不错,既保持了兵卒的精锐性、军心稳定性和一定程度的地方依附性,又不会导致军权过大,膨胀到挟持地方民生的情况。

斐潜在汉中,同样也没有能够闲下来。

麻烦绝大多数时候都是自找的,或者说是自造的,真是一点错没有。

因此斐潜在见到了眼前这一片黄幡高悬,香烟缭绕,二十余名的童男童女穿着齐刷刷的道袍,在刘诞府衙之内,锣鼓喧天的开展什么水陆大会罗天大醮,便有些搬了石头砸在自家脚背上的感觉……

刘诞如今倒是瘦骨嶙峋,加上身上宽大的道袍,粗粗一看,似乎有个几分的仙风道骨的感觉,但是若是仔细看其眉眼,眼眶深陷,眼圈漆黑,红丝遍布,其实就能知道这所谓的仙风道骨不过就是个表象,实际上刘诞的身子底,已经是腐朽不堪,摇摇欲坠了。

刘诞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一方天地之中,根本没有在意斐潜的到来,就算是旁提醒之后,也就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打了一个稽首,自称是广虚道人……

广虚,尼玛。

斐潜忍住想要抽刘诞一巴掌的冲动,然后随意说了几句,便离开了青烟四处,熏得斐潜呼吸都有些不畅的刘诞府衙。

“卧虎先生……”斐潜瞄了一眼在一旁的张则,“得偿所愿了?”

张则额头上冒出了些细细的水光,虽然这一段时间倒是过得挺爽,但是现在被抓了包,自然不免还是有些紧张,连忙拱手说道:“主公明鉴,这些所有事物,都不是在下操办的……在下也曾经劝过刘益州,可刘益州不仅不听,还颇为震怒……”

“呵呵……”斐潜面无表情的呵呵了两声。

。斐潜都不用具体找人询问,都能猜到张则是怎样操作的。张则有规劝么,肯定有,而且一定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让刘诞下不了台的那种规劝方式,不仅可以达到适得其反的效果,还能在公众面前树立起其自身刚正的形象

世家养猪么,不都是这么养的?

吃的喝的送到身边,特意指着红粉温柔坑大声疾呼,不要看这里,千万不要看这里,不能跳啊,这不能跳!

嘿,不叫唤说不定对方还真没注意……

刘诞名义上是益州刺史,然后张则是益州刺史长史,若是刘诞这个家伙沉迷在道家青烟袅袅之中,整天就只懂得打醮,无心政务,得益最大的是谁?

所以张则说他没有做任何的动作,没有怂恿,甚至还有规劝,那就只能是呵呵了……

但是话说回来,若不是刘诞自己本身有破绽,张则也不会叮得这么酸爽。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纵然是国法森严,有时候也管不到一些龌龊的事情,更不用说像是当下这样律法还不健全的汉代,在斐潜自己大力推行道法的汉中。

所以这个石头虽然砸在自己的脚背上,斐潜依旧只能是忍着,就像是他知道了张则必然有些小动作,但是依旧不得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样。张则同样也是推算到了如此的结果,所以虽然表面上有些惶恐,但是并非胆寒。

先记账吧。

斐潜说道:“此事暂且不提……左真人现于何处?”若说是现在刘诞这个情形,张则有个三分责任的话,那么左慈同样也脱不开干系。

“左仙……左真人,之前于安富讲道……”张则毕恭毕敬的拱手说道,“得知征西前来,亦是立刻回旋,想必这两日也就到了……”

斐潜挥了挥手,张则会意,连忙拱手告退。

刘诞本身就不是什么好料子,这个斐潜自然也是知晓,但是没有想到竟然这么废材,这才多长的时间就已经是腐烂了,还在上面长出了不少五颜六色的蘑菇来。

只能说之前的环境太好,或者说太差,没有给这个刘诞长蘑菇的机会?现在接触了风雨之后,这刘诞内心当中的孢子便按捺不住冲动了?

斐潜当然也希望刘诞是一个废物,这样自然是比较好控制,毕竟当初也不过是利用一下刘诞的名头,找一个可以进攻川蜀的借口。这种借口,大家都是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但是说破了就没有多少意思。就像是大部分人的生活,赚些钱找个配偶,生个孩子,一日三餐锅碗瓢盆酱醋茶,俗的不能再俗,但是嘴上至少说是事业,爱情和家庭……

虚伪?

不,这是现实。

现实从不虚伪,虚伪的只有人心。

就像是现在,斐潜也根本没有考虑刘诞会如何如何,而是在想着,要是刘诞这样下去,万一哪一天咳药咳丹出了问题,一命呜呼了,多少有些麻烦。

至于刘诞自己的死活,他自己都无所谓了,还有谁会在乎?

刘诞变成当下这个样子,斐潜多少能够猜测到一二。不是所有人都是有梦想的咸鱼,当然,当有了梦想的咸鱼努力奋斗之后,猛然间发现自己竟然不是金光灿灿准备跳龙门的鲤鱼,而是一条咸鱼的时候,承受的心理上的打击,远远比那些活鱼要大得多……

而像是刘备那样的,屡战屡败,屡败屡战,最终咸鱼翻身的,毕竟少之又少,大多数咸鱼在鲜血淋漓之后,便躺下了。

说刘诞没有一点点的意气飞扬,指点江山的愿望和冲动,肯定也是不对,若是真没有,刘诞也不会愿意和斐潜合作,但似乎是在川蜀的这一番折腾,让刘诞看见了自己身上的盐分,又或是沉重的心理压力使其转化向虚无方向寻求安慰……

具体刘诞走过了怎样一段心理路程,斐潜当下已然不可考究,也不想多花时间去考究,只想着如何解决这个问题,而解铃往往还是需要系铃人,要让刘诞恢复一些,或者是尽可能的延长一些刘诞的生命时间,自然还是从道家入手比较简单。

也比较容易让刘诞接受。

因此斐潜在见到了左慈之后,劈头就道:“你和张元修做得好事!”

左慈吓得一个哆嗦,完全没有了在其他地方那种超然物外天外仙人的模样,愁眉苦脸的连声说道:“将军!将军!这个,这个不能怪我啊!我哪知道刘使君会这么信,说什么都信……这,这真的不能怪小老道啊!”

别人还不清楚丹药的成分,左慈作为操作者,能不知道原材料是什么么?真让左慈自己吃自己炼制的丹药,左慈都不敢,实验丹药的毒性,都是偷偷摸摸找个什么野狗之类的混杂在馒头肉里面丢过去,见没能毒死狗了,才拿出来给人吃,就跟后世那些炼地沟油的人一样,他自己是宁可吃泡面也绝对不吃快餐的……

斐潜伸出了两根手指头,对着左慈说道:“两年!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我需要至少两年!得活着,知道么?”

“两年?”左慈苦着脸,一副绝望的表情,“将军明鉴,这个……不是老道那什么,刘使君当下身形内外两虚,丹毒已深,别说两年,恐怕……这个……刘使君恐怕是……最多半年,就会登入仙班……”左慈自身很重视养生之道,所以对于身体健康这一方面自然也是很有研究,见了刘诞当下咳丹就像是一日三餐的模样,也是不免心惊肉跳,不敢承下斐潜给的这个任务。

“还登入仙班呢?”斐潜嗤之以鼻,“仙人要是都这样来的,那么仙界不就成了鬼域了?”

左慈尴尬的捋了捋胡须。

“有丹毒,就解毒,有阴虚阳虚,就给补一补,”斐潜说道,“这养生之道,你最在行,难道不能延长些时日?”

左慈依旧是尴尬的陪着笑:“回禀将军,这普通人么,身体若是偶有亏虚,食补一番也就是了,延年益寿也不算是多难……但是刘使君这个情况……如今刘使君全数靠着身中那一点自身三昧火熬着,如风中残烛一般,稍有举动,便是……便是……故而不可补,并非老道不愿,而是不能啊……”

斐潜皱起眉头。

左慈的意思,斐潜大概能够明白。就像是许多浑身肌肉,看起来很强壮的武者,那一身的肌肉都是依靠年轻的身体机能顶着,一旦岁数到了,或者说是潜力用光了,那么原先积累下来的病痛和伤处,就会像是火山喷发一般一同爆发出来,这也就是后世许多运动员到了年老的时候,大体上比一般人还要较辛苦的原因。

“不能救?”斐潜追问。

左慈默默点点头。

“哼!”斐潜哼了一声,说道,“左仙人,想好了,真不能救?”

左慈汗滚落下来,这和普通人相互叫嚣不同,掌权者一声令下,就不是简简单单几个唾沫星子的问题了,“……这,这,小道尽力试试……不过两年,却是不能保证……一年或许还是可以的……”

斐潜看着左慈,确认这的确是左慈的实话了,便点了点头,让左慈退下了。

或许,也该做一下没有这一块遮羞布的打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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