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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总是要为了自己的愚蠢付出代价。
和斐潜派去山东的那些哨探所不同,在长安的这些山东奸细间谍,要承受更大的压力和更多的风险。在后世的间谍课程里面就有行动是暴露的最大风险之说,但很显然这些山东间隙和间谍并没有好好汲取他们的前车之鉴。
天色刚刚放亮的时候,将长安城围起来骠骑骑兵就开始行动了。
骠骑骑兵不再隐匿他们的行踪,轰然而响的马蹄声在长安城的四面八方当中响起,铁甲和刀枪上反射着晨曦的光华,转眼之间就将长安围了一个水泄不通!
在街道上,市坊之中疯狂的那些家伙,才猛然间发现他们在夜色之中有多么顺畅,现如今在黎明到来的时候,就是多么的悲惨!
『中计了!我们中计了啊!』
山东奸细狂叫着。
可惜已经晚了……
等到他们察觉不对劲的时候,庞统已经完成了包围圈。
试图趁着黎明仅存的黑暗阴影逃离的贼子,结果一头就撞上了在外游弋的骠骑骑兵!
散乱的两条腿在面对相互配合掩护,远近攻击都十分犀利的骠骑骑兵的时候,根本连一点反抗能力都没有!
即便是当场投降的,也有的被收不住手的骠骑骑兵给顺手砍了人头,更不用说那些试图反抗的贼人,有的直接就是被践踏而死,凄惨无比!
每个人所了解的资讯,未必都是真实准确的……
就像是这些贼逆。
这些贼人之中,其实大部分都是有些侥幸心理,他们觉得斐蓁庞统都领兵去了前线,长安三辅又是招募新的兵卒,有经验的巡检和军校都去教导新兵去了……
再加上韦端闹事,看起来像是关中士族准备挑头做反,迎接曹丞相的大驾了!
这种情形,如果不是了解全局的信息,就很容易形成了一个错误的认知。
再加上一些真心假意的鼓动,总是会有些人想要走捷径,寻求一步登天的方式,于是怎么可能错过这个『天赐良机』呢?
在这种信息不对称的环境中,这些人因为担心错失机会而贪婪。当他们看到其他人似乎在获得额外的资源之时,这些人感到他们需要迅速行动以保护自己的利益,于是就导致了过度的获取行为……
他们以为长安的毫无防备,以为打骠骑的一个空虚的时间差,以为自己的计划万无一失,以为……
结果就在骠骑的骑兵的铁蹄之下,被碾得粉碎!
备甲的骑兵,催动胯下座骑,转眼之间就以市坊为中心,街道为界线,开始拉网式的抓捕和截杀!
无数马蹄起伏敲击着街道之中的青石地面,重重的撞入所有人的心底!
除了山东奸细间谍之外,也免不了有些贪心的家伙在黑夜之中企图浑水摸鱼。
这是无法避免的人性。
其实『贪婪』在上古时期,还是有益的……
没错,在上古部落之时,从进化的角度来看,贪婪可以被视为一种不错的生存策略。在古代环境中,资源稀缺且不稳定,因此渴望获得更多资源以确保生存和繁衍后代是一种适应性的行为。而那些能够获取并储存更多资源的个体,则可以更有可能的生存下来,并将其基因传递给下一代。
只不过,无限制的贪婪,也会导致毁灭。
而且很有意思的是,即便是这些贪心的家伙,在之前就见识到了上一批贪婪者是怎么死去的,但是依旧免不了他们会踏上这条路,就像是贪官腐吏抓之不尽,杀之不绝一样。
因此,对于这些越线的贪婪者,进行定期的清理,是一种对于社会秩序的必要维护。
洗洗更健康。
那么,会不会还有一些山东奸细和间谍隐藏着,并没有暴露?
肯定也有。
但是随着抓捕和审判的进行,也会有一些奸细会被牵扯进来,被挖出来。
在这些全副武装的骠骑骑兵面前,这些贼人就像是小丑。
骠骑骑兵的战马有一人多高,并且或许战马也知道是在执行任务,便是忍不住的兴奋,扬脖子喷响鼻,甚至这些贼子还没等骑手的刀枪挥砍而下,就已经被兴奋的战马抢先一蹄子撂倒。
混乱很快的就平定了,毫无悬念。
至此才有人后知后觉的清楚,所谓韦氏的公审公判,不过就是一鱼三吃。
当近万的骑兵控制了长安以及陵邑,这些人才明白,骠骑爸爸依旧还是爹,自己应该当儿子当孙子的,依旧还是要乖乖的当好儿子孙子……
官吏原本有些什么小心思的,如今也都是都收拢起来,然后或是唉声叹气,或是兴高采烈的穿上了官袍,陆陆续续走出了家门,朝着骠骑府衙而去……
之前骠骑斐潜算是大父,现在小斐蓁就算是小爹了。
该拜爹了。
……
……
斐蓁骑马立于朱雀大街南端,仰头北望。
这一切不是他的,但也是他的……
庞统在这一段时间,尤其是在夜里的那些话,有意无意的在展现着一些什么,也在教导着一些什么,这让斐蓁感受到了更多的压力,就像是身上的盔甲和兜鍪都显得更加沉重了三分。
父亲大人的那句话是什么来着?
欲戴其冠,当承其重?
嗯,大概就是如此罢……
『公子!』魏都上前低声道,『都准备妥当了!』
斐蓁下意识的回头找庞统的身影,却发现庞统远远的落在后面,正在和其他的一些军校小吏交待着一些什么。似乎是察觉到了斐蓁的眼神,庞统转过头来,笑了笑,朝着斐蓁拱手而礼。
斐蓁还了一礼,然后吸了一口气,压制了一下不由得碰碰跳起来的心,吞了一口唾沫,尽量以自己最为沉稳的声线说道:『开始罢!』
旌旗高高举起,马蹄声声踢踏。
斐蓁再也没有回头。
护卫在两侧列队而进,在斐蓁身侧身前,再无一人。
即便是贴身护卫魏都,也就只能紧紧的跟在斐蓁身后而已。
晨曦之中,三色战旗高高飘扬。
城中昨夜的火焰已经熄灭,袅袅的黑烟缓缓而升。
阳光穿透了城头和房檐上的薄雾,将原本属于长安的色彩,重新还给了长安。
黑暗褪去,光明降临。
街道上开始有了民众汇集,指责怒骂那些被陆续抓捕而来的贼子。
无须特别言语解释,也不用特别强调敌我双方的区别,当长安的百姓看到那些被砸抢的店铺和街坊,就几乎是立刻爆发出了无穷无尽的愤怒,将石头和碎砖砸向了那些被捆绑在地上的贼子身上……
人群中,怒骂那些贼子的声音,此起彼伏。
虽然也有一些人当下明白过来,这又是庞统等人做出的一个局,为了抬高斐蓁声望的一个局,可是又能如何?即便是这些人嘀咕着什么,也淹没在了其他普通百姓愤怒的声浪之中。
朱雀大街上的骠骑兵卒沿着街道矗立,人马皆备甲。他们持枪按刀,端坐马背之上,脸上洋溢着骄傲和自豪。他们是这座城市的守护者,也是国家的扞卫者,此时此刻,他们迎接着他们的领袖——
的儿子……
斐蓁骑在一匹高大的战马上。
虽然说高大的战马使得他的身躯显得较为娇小,可是他身上的绚丽铠甲,头上戴着的金盔,以及背后舒展飘飞的『斐』字将领旗帜,似乎都在给他添加光环。
长安昨夜的那些宵小,已经在晨曦升起之时的骠骑兵卒合围之中,彻底崩溃了。
具装甲骑其实并不算是在古典冷兵器战争时代,所谓无敌的存在,其使用条件其实也有诸多的限制,甚至可以说如果没有足够的后勤支持,具装重甲骑兵简直就是性价比及其离谱的一个兵种。
可是在关中,在当下,却尽情展现着其最大的威慑力。
如果庞统或是荀攸,试图推出些铜炮铁炮来给斐蓁增光添彩,助立威风,恐怕绝大多数的官吏和百姓都看不明白,也不会觉得傻大黑粗的火炮究竟是多么的领先时代……
可这些具装重甲骑兵就不一样了。
精致的战甲,宛如铜墙铁壁一般,锋锐的刀枪,令人望而生畏。
即便是最为普通的百姓,也能一眼看出这些具装重甲骑兵的可怕之处。
这些重甲骑兵的主要武器通常是长矛、重剑或战斧,这些武器在强大的冲锋中具有极大的冲击力。他们的战术主要是利用马匹的速度和力量进行冲击,打破敌军阵型,或者在关键时刻对敌人发起致命的攻击。
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具装重甲骑兵的训练非常严格。他们需要精通骑术、武器使用和战场策略。同时,他们还需要有足够的体力和耐力来承受沉重的装备和长时间的战斗。这些严格的训练,充足的营养摄入,使得他们比一般的骑兵还要更加高大,雄壮,好战,充满斗志。
当这些具装骑兵高举着刀枪,齐声呼喝之时,就像是雷霆一般滚滚震动着长安,吓的那些已经暴露出来的,以及还在阴暗缝隙当中的虫豸,瑟瑟发抖!
斐蓁上前,众人的目光也渐渐集中在他身上……
斐蓁喉头上下滑动了一下。
他有些紧张。
在一个人面前讲话和在十个人面前说话,亦或是在成百上千人面前说话,都是完全不同的感觉。
原本斐蓁是想要说『民』的,因为这也是他父亲斐潜说过的,甚至连底稿斐蓁都事先拟好了……
『民者,天下之本也。自古中兴之治,莫不以民为重。夫民之所欲,天必从之;民之所恶,天必去之。是故明君在位,必先安民……』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斐蓁忽然觉得他说这些,没什么意思。
他喉咙咕噜了一下,然后扬声而道:『天下难安,贼逆该死!』
众人皆是一静。
斐蓁心中有些发慌,可是依旧按照他当下的想法喊了出来:
『天下躁动,贼盗猖獗,祸害万民,罪大恶极!』
『逆贼罪恶滔天,实乃天下之害。其行之恶,败坏人伦,罪不容赦,依律当诛!』
『今以正律,诛杀贼逆!以正天下之风,以护百姓之安!』
『天下有贼,尽斩之!天下有逆,尽除之!』
『除贼祛奸,吾等责无旁贷!』
『为长安有安!』
『为大汉永康!』
喊完了,斐蓁有些气喘……
风吹过,静悄悄。
斐蓁有些慌。
左看看,右瞅瞅,心中猛跳,觉得似乎自己演砸了场子……
似乎经过了很长时间,也似乎就像是一两个呼吸,便是有人高声大喊起来!
『公子威武!』
『骠骑万胜!』
『为长安有安!』
『为大汉永康!』
『万胜!』
『万胜!万胜!』
『哦哦哦……』
在震耳欲聋的呼喝之中,斐蓁仰着头,昂然而过。
战马踢踢踏踏。
旌旗飘飘摇摇。
阳光照在了斐蓁脸上,暖暖的。
斐蓁偷偷呼出一口长气……
还好,还好。
……
……
欢呼声,宛如浪潮一般,轰然在长安之中响起,然后扩散开去。
无数的男女老少的声音合成了一处,像是一个奇妙,混乱,却又充满了韵味和统合的综合声部,在吟唱着咏叹调。
两百甲骑,牢牢的将斐蓁簇拥住,护卫着他向骠骑府衙之处而去。
而在斐蓁身后,其他的骠骑兵马也渐渐在收拢队列,然后将那些抓捕的贼人羁押至牢狱之中,交由有闻司大理寺进行审问。
而此时此刻,在长安之中的官吏,则是在荀攸的带领之下,在骠骑府衙门前,恭迎斐蓁。
昨夜的纷乱,似乎犹在耳旁,可是今天太阳一出,便宛如烈阳照在了残雪之上,转眼之间就像是混沌尽去,秩序井然!
只要稍微有些脑子的,也都明白昨夜莫名的这场闹剧,最大的受益者是谁……
无数人怀着各种心情,以各种目光看着缓缓而来的斐蓁。
如此一来,关中局势稳矣!
不少人在心中喟然长叹。
这家伙何德何能啊……
可偏偏今日如此,便算是坐稳了骠骑嗣子的位置!
真是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在场的众官吏,哪一个年岁不是在斐蓁之上,可是就连荀攸都在前头恭敬而立,其他的人那个有胆去乱言乱语多嘴多舌,在行动有任何的差池?
之前骠骑久驻河东,又有曹军大举而伐,关中之内大大小小的消息漫天飞舞。
现在好了……
谁让斐蓁有个好爹呢?
在百官前列,依旧是脸色淡然,似乎什么都没做的荀攸。
要是这心理素质差一些的,说不得现在就是傲然宣称自己是在这样的布局当中有多少功勋,要将这些事项全数都记在自己帐下,然后好以此来邀功请赏,可荀攸却是微微笑着,既没有激动的神色,也没有做作的模样,宛如寻常。
见到了斐蓁出现在府衙前街,荀攸便是带头前迎而拜。
斐蓁也连忙跳下马来,急急上前将荀攸扶起,然后又是让其余官吏起身。
斐蓁欲请荀攸并肩而进,荀攸坚持不受。
两人谦让片刻,最终还是斐蓁在前,荀攸在后,进了府衙大门,于是其余官吏这才像是重新活过来的雕像一样,也跟着斐蓁和荀攸身后进入了府衙之中。
庞统还在城外,负责调配骠骑兵卒,处理后续手尾,并没有跟着斐蓁进城进府。
……
……
有资格跟着斐蓁进骠骑府内的官吏,毕竟是少数,大多数官吏只是在门外相迎,然后就在半道上散去,有的忙自己手头上的事情,也有的人忧心忡忡。
比如杜畿。
『这下就麻烦了……』
他在心中嘀咕着,然后回到了自己在长安陵邑的小院内。
心情忐忑难安。
『必须要做点什么……』杜畿有些焦躁。
杜畿之前劝说韦氏不成,便是主动和韦氏拉开了距离。
可问题是杜畿和韦端之间的关系,在早期是比较密切的,相互之间也有过亲如一家的时候,现在要断离,即便是杜畿果断非常,也不是说能够一举转变往日所留下来的这些印迹……
除非是杜畿出面,指证韦氏。
在听闻了韦端被捕之后,杜畿也是多有忧虑,找了个由头从蓝田到了长安汇报事务。一方面是为了表明自己和贼乱毫无关联,另外一方面也是为了在第一时间之内能够了解变化,不至于让杜家被韦氏等人牵连。
结果让杜畿没想到的是,他还没轮到见荀攸,就看见了长安之中如此这般的局面。
乱贼纷纷而起,却在一夜之间土崩瓦解。
在城中的山东奸细,被煽动的那些没头脑的学子,跟着风企图摸鱼的贪婪之人,几乎是被一扫而空!
而斐蓁则是借着这个机会,好好的在长安三辅的百姓面前刷了一回脸。
这简直是……
杜畿轻轻叹息一声。
他看破了此局,可是又能奈何?
关中士族失势已经成为了必然,而今后……
杜畿皱眉许久,转悠了两圈,忽然呼喝仆从道:『取笔墨来!取竹纸来!』
仆从连忙去办,杜畿则是捏着胡须沉吟,片刻之后,便是走到了桌案之后,提起笔来,凝神而落:『臣闻古之立大事者,不惟有超世之才,亦必有坚忍不拔之志。昔伊尹耕于有莘之野,而乐尧舜之道焉;太公望钓于渭滨,而愿文王之兴焉。由是观之,贤才之处世,常怀济世之心,待时而动,以成大业……』
『今主公承顺民意,继体守统,欲复大汉之宏远,创千秋之伟业,宜广纳贤才,以充基石……』
良久,杜畿才算是将这一篇『劝进贤才疏』写完,又是重头到尾看了一遍,提起笔来改动了一些不妥的地方之后,重新抄正了一份,才将其封好,扬声叫道:『取某朝服来!某要拜见斐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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