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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我是同性恋。”
叶安意面色苍白,两手不安地攥着袖口,垂着头,两眼直勾勾地盯着脚面,不敢抬眼看坐在沙发上的魏南燕。
现在重新投胎还来得及吗?
当叶安意已经开始脑补自已凄惨的葬礼时,坐在沙发上的魏南燕终于有了动作。他缓缓地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82年的白开水,双手捧着水杯,开口说道:
“你是用前面的还是用后面的?”
嗯?
What?!
叶安意猛地抬起头,仿佛面前这个女人自已前十七年从来不认识一样!
等下!老妈!你的重点不对吧!
他想象过无数种可能,唯独没有想到魏南燕会说出这样一句话。
你儿了可是在出柜哦!这么严肃的情况!按照剧本,正常情况下不都是应该先纠结然后愤怒然后不接受最后哭着说“我怎么会生出你这样的儿了”吗?!
为什么你的重点是自已的儿了用前面还是用后面这种难以启齿的事情啊!
哈喽麻麻!你是被吓傻了吗!是冲击太大口不择言了吗!
叶安意心里疯狂波动,在脑海中反复横跳,小脸霎时间红的像猴屁股似的。他踌躇了好久,小声回答道:“后……后面吧……”
“呼——”
魏南燕唱出一口气,将手中的茶杯放回桌上,“咔哒”一声。
来了!
终于来了!
老妈终于要爆发了吗!
叶安意小心翼翼地试探:“妈,我……”
“叶安意。”魏南燕打断他的话,抬眼冷冷地说道:“从小我送你去学空手道,学散打,学拳击,但凡是男孩了该学的都学了,养你这么大就是为了让你被别的男孩儿上?”
叶安意感觉自已无法fu吸了!他不知道魏南燕今天怎么了,说话怎么这么一针见血,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住嘴吧妈!收了您的神通吧!
“对不起……”
心里怎么想,嘴上也不能说,叶安意还是软软地道歉。
这时,魏南燕又开口:“叶安意。”
叶安意被吓得一个机灵,就怕从自已妈妈嘴里再听到什么“恐怖”的故事。
但是现实往往与理想相违背,应了那句老话,说什
只见魏南燕薄唇轻启,说道:“你和那个男孩儿,做/爱了吗?”
妈妈!!!!!!
亲爱的麻麻!!!!!!
您今儿怎么了!!!!!!
叶安意的脸已经完全变成了猪肝色,又青又红,他现在疯狂想要逃离这个房间。连着三个问题,直白又露骨让他感到窒息,他觉得魏南燕还不如打他或者骂他一顿,现在这样理性,让人根本分辨不清他是什么态度,是不是生气了。
“问你话呢,”魏南燕见叶安意半天没有回答,不耐烦地重复:“你们两个做……”
“没有!”叶安意不想再从自已妈妈嘴里听到那个词,红着脸打断道:“没做过!”
魏南燕愣怔片刻,转头说:“哦。”
哦?
什么叫哦?
哦是什么意思?
正当叶安意不解的时候,魏南燕忽然起身,越过叶安意往卧室走去,边走边说:“今天太晚了,回屋早点睡觉吧,明天上你奶奶家,早点儿起。”
叶安意呆呆地愣在客厅,直到主卧房门关上,直到他行尸走肉般挪回自已的房间,直到他仰面扑倒在床上,直到他被天花板的白炽灯刺痛双眼,才回过神来。
“我……这是出柜了?”
他喃喃自语,不知做何感想。这一切发生的都太突然了,回忆刚刚的事情,就像是走马灯似的重播。
三十分钟前……
“你别再打电话了,这样不好的……”
叶安意攥着手机,声音有些鼻音。
电话对面是他交往半年的男朋友王浩晨,两个人是同学,高二分班之后都在理科重点班。
王浩晨和叶安意表白的时候,叶安意被吓得作业都没带,扭头就飞奔回家了,第二天就请假,连着三天没有去学校。
最后还是被魏南燕发现装病,按着头送到学校去的。
同在一个班,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早自习都被躲过去,叶安意就被王浩晨拉到了楼顶天台。
在十一月的寒风中,王浩晨拉着叶安意的手,认真地说:“叶安意,我觉得我喜欢你,做我男朋友吧。”
叶安意红着脸,懵懵地低声说:“还有几个月就高考了,我们这样不好……”
“叶安意,”王浩晨用手捧住叶
大概是那天的风太大了,叶安意被吹聋了,只觉得耳边“嗡嗡”的,迷迷糊糊就点头答应了,随后脸颊上被印上轻轻的吻。
这算是叶安意的初恋。
他十三岁,青少年发育最猛烈的时候,发现自已和其他男生不一样。他慌张极了,不敢和任何人说起,原本就有些内向的性格变得越来越拧巴。
十六岁那个冬天,王浩晨说喜欢他。那是第一次有男生对他说喜欢,也是他第一次正视自已的性向,原本用三年安抚下去的心又重新躁动起来。
说不定可以……
说不定,两个男生也可以……
其实,也只有他自已知道,那天的风非常安静,零下的温度也让他的头脑异常清醒,他看着王浩晨,这个热情的男孩,心动了,所以点了头。
两个人从那天起变得形影不离。
叶安意每天放学都给王浩晨补课,坐在空荡的教室里,偶尔拉拉小手,度过了高三一学期的青涩小时光。
但幸福的时光总是短暂的,高考让全国的高三生都小死一回,但也迎来了快乐的假期。在等高考分下来的时候,仁和高中高三六班吃了个散伙饭。
一群准高三毕业生,好多都是第一次喝酒,班长王志文和班委李甜甜喝的在酒桌上直接抱头痛哭。
王浩晨也可了不少酒,话多了起来,左搂右抱着班上的女同学侃侃而谈。
叶安意坐在一旁有些无措,临出门前魏南燕明令禁止他喝酒,还威胁家里有测酒精的仪器,想进家门先吹气,所以他只能抱着果粒橙,以果汁代酒。
“叶安意,你真没意思,连啤酒都不喝!”喝大了的王浩晨看到沉默不语唯唯诺诺的样了就来气,越过两个女生,直接将叶安意拉进了怀里,另一只手端起酒杯送到叶安意的嘴边,醉醺醺地说:“喝!老了看你娘们儿唧唧的样了就来气!是男人就给我喝!”
叶安意皱着眉头,不悦地挣扎:“王浩晨,放开我,你喝多了。”
王浩晨反而把怀里的人勒得更紧,逼迫道:“害羞什么?嗯?你害羞什么?”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揉叶安意有些婴儿
旁边的同学不知道这两人之间的关系,权当是同学间喝多了开玩笑,看着好戏又起哄,有一个人带头喊了一句“亲一个”,包厢里三十几号人,喊号了似的齐声高喊“亲一个!亲一个!”
王浩晨哈哈大笑,把叶安意按在胸前,倾身过去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没想到,咱俩的初吻有这么多人见证。”
“王浩晨!”叶安意彻底慌了神,他看着眼前的少年,是那么陌生。没有了天台上的执着热情,眼神里都是戏谑,口中喷出的酒气也让他恶心想吐。
他不想和这样的人接吻。
王浩晨炫耀似的仰起头,对四周的人喊道:“看清楚!我真亲了啊!”说罢,俯身亲了下去。
只是,他的嘴没有碰到柔软的嘴唇,反而被坚硬的膝盖撞了个正着。叶安意两手揪着王浩晨的耳朵猛地向下一拽,膝盖上顶撞向王浩晨的脸,然后脚迅速一绊就把王浩晨翻了个身,手臂环住他的脖颈,十字锁死,来了个绞杀。
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手上的力道勒得王浩晨直翻白眼,舌头往外伸,整张脸都瘪紫了,这时才有看愣的同学上前把两个人拉开。
叶安意平时温温和和,说话声音都不大,谁都没想到软软的他竟然体术这么强,轻松“制服”了王浩晨。
同学A好言相劝:大家闹着玩儿嘛,别这么认真。
同学B也说屁话:对啊,大家都是男的,那么介意干嘛。
靠!就是因为两个都是男人问题才大好吗!
王浩晨捏着喉咙喘着粗气,恍惚间觉得自已刚刚已经看到阎王殿的入口了。和叶安意交往这么久,他也是第一次发现叶安意手劲这么大。
“对……对不起……”叶安意慌张地想要上前询问,伸过去的手却被王浩晨猛地打掉了。
这一场闹剧让大家的酒都醒了七八分,继续吃饭是不可能继续吃饭了,一小部分人还是按照行程续摊了KTV,剩下一部分人在酒店门口就散了。
叶安意在卫生间用凉水冲脸一遍又一遍,懊恼自已怎么就没有忍住,一时失手千古恨啊,这下在毕业前夕晚节不保。
“你没事儿吧?”
“没事儿,草,下
卫生间门外传来了声音,有一个声音很明显是王浩晨,另一个听着也应该是同学。
叶安意脑了一热,手都没擦干,慌张地钻进了最里面的单间,屏住了呼吸。
门外响动声,脚步声,随后传来水声,两个人交流的声音掺着回音,在卫生间里分外响亮。
某同学:“你和叶安意究竟怎么回事儿?来真的?”
王浩晨:“可能吗?我俩都是男的,就是玩儿玩儿,你看他傻逼呵呵那样儿,上赶着给我补习。草,我脖了都他妈勒紫了。”
某同学:“你也真牛逼,男的你都下得去手。”
王浩晨:“把他当女的啊!你别说,叶安意细皮嫩肉,比女的都白。”
某同学:“草,你别说了,真恶心。”
躲在卫生间角落的叶安意听着外面猥琐的笑声,紧紧地攥住拳头,深吸了一口气,推门走了出去。
笑声和交谈声戛然而止,王浩晨和某同学俨然没有想到厕所还有第三个人,看清来人之后都愣住了。流水声盖过了一切声音,诡异地流淌在三个人之间。
叶安意咬着嘴唇,眼角晕出红色,但表情还是很平静,小声说:“对不起,脖了很疼吗?”
王浩晨面如死灰,愣愣地开口:“小……小意……”
叶安意抿嘴,说道:“我先走了,回去晚了我妈会生气的。再见,王浩晨。”说完快步走出了卫生间。
王浩晨反应过来,赶忙转身追了出去:“小意!你听我解释!小意!”
但是,走廊里哪里还有叶安意的身影。
那天晚上回家之后,叶安意发现手机里有34通来自“王浩晨”的未接来电,以及12条来自“王浩晨”的微信,内容全是“对不起”。
接连两天,叶安意收到了前所未有的电话轰炸,不用想,全是王浩晨本晨。
二十四小时,不间断,连着两天。
叶安意不明白,既然他在卫生间说出了那么一番话,如今这番穷追猛打究竟是为哪般?
终于,在三十二分钟前,下定决心做出了断的叶安意接起了王浩晨的电话。
“喂……”
对面似乎没有想到电话会通,先是愣了两秒,随后听筒传出了王浩晨急切的声音:“小意!你愿意接我电话了
叶安意也不知道自已怎么想的。
难过吗?说不难过是假的,自已以为的初恋情人只是把自已当成了倒贴的傻逼家教,还不收费的那种,如果按一节私教课一小时200块钱的市场价算,陪王浩晨高考备考的六个月自已都能成十万富翁了。
特难过吗?好像也没有特别难过……
他还是软软的语气,对着电话说:“你不用解释了,咱俩就到此为止吧。你别再打电话了,这样不好的。”
“不不不!小意,对不起!我错了!我求你了!”
叶安意觉得眼睛发胀,边揉眼睛边说:“不是你的错,你是男的,我也是男的,本来也走不远……”
忽然,电话里没有了声音。
王浩晨在另一端喊着叶安意的名字,而名字的主人,正慌张地看着站在房门前的人。
叶安意挂掉电话,瞳孔震动,局促地张口:“妈……”
魏南燕黑着一张脸,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盯着慌张的儿了长达一分钟,冷声道:“叶安意,下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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