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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听以丹羽一叶为首的两百多名倭寇杀出顾云城逃走,众人惊怒之余,急忙追问接下来的战况。然而范神通急着前来接应众人,顾云城刚一告破便已飞马前来,所以之后的事也不知晓。众人不敢耽搁,连忙随范神通的队伍继续赶往顾云城方向,冒雨行出三十多里,前方黑夜中又是十多骑飞奔而来,这次带队的却是“花浪头”的三太保“断魂三刀”林一瞬,自然也是来向得一子禀告战事。
只见林一瞬右臂带伤,用衣衫碎布草草包扎着,此时伤口已被涌出的鲜血浸透。范神通上前询问伤势,他却摇头推开,恨恨说道:“比起少将军的伤势,些许小伤不足挂齿!倒是少将军……唉,此刻他已在顾云城内调养,一条左臂虽能勉强保住,但肩头刀伤入骨,少说也得小半年调养才能恢复。而且丹羽老贼那一刀甚是狠辣,伤口自左额往下,不仅划破了半张脸,一只左眼更是彻底废了!”
谢贻香一直对这位“少将军”的身份极为好奇,但听林一瞬述说逃走倭寇的情况,倒也不便发问打断。原来顾云城内的三股倭寇势力中,“剑道小兵法”和“甲贺忍术”的人大都在外追击众人所率残军,再加上昨夜收到飞鸽求救之后从城内派出的援兵,几乎已是这两股倭寇的部,皆被得一子那把“朱雀之火”焚尽在树林里之中,除去几个首脑人物,顾云城内便是“中条一刀流”的人。历经今日凌晨一战,经“白虎”和“青龙”两队人马的冲杀,最后只有两百多名幸存者,在贼首“剑圣”丹羽一叶的率领下沿着东海往北逃窜。
对此由一千名恒王叛军组成的“青龙”队便兵分两路,一半留在顾云城中清剿余孽,安抚百姓,另一半则出城追击逃走的倭寇。由于众军士深知倭寇凶悍,仅凭五百余人之数,还真不敢追上厮杀,只能远远尾随逼近,伺机行事。
幸好那两百多名倭寇到底是败军之师,士气大丧,一路逃出三十多里后,便悉数躲进海边一处山岗上歇息,派遣当中高手死守上山之路,呈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阻止众军士上山追击。军士们不敢与其倭刀硬拼,只能守在山岗下往上放箭,令双方形成僵持之势。
听到这里,言思道不禁眉头微皱,急忙询问那处山岗的地形。林一瞬说道:“不过是东海边的一处寻常礁岩,只是地势高了些,凸起十余丈高低、十多亩方圆,形成一座礁岩中的小山岗;上面既无工事也无房舍,光秃秃连草木也没一株。据当地人说此处名为‘望父石’,乃是千百年前的一对兄妹终日跪在海边叩拜,期盼出海失踪的父亲归来,日复日、年复年,最终以身体化作山岗,于东海边一直矗立至今。”
言思道直听得眉心深锁,转头向得一子问道:“小道长,怎么看?”得一子并不作答,依旧是事不关己的姿态。言思道略一沉吟,说道:“那座山岗一无补给之物,二无栖身之所,三无逃遁之路,败走的倭寇却为何偏偏选择逃至此处?莫非——嘿嘿,此中必有诡计!事态紧急,看来我得亲自走上一趟,们自行回顾云城便是。”说罢,他转头招呼谢贻香,叫道:“随我同去。”
谢贻香不禁一愣,言思道已问随行军士讨来一匹军马,熟练地翻身而上。眼见谢贻香呆立原地,他笑道:“还愣着作甚,莫非又想与我共乘一马?罢了罢了,算我吃亏,只管上来便是。”谢贻香顿时脸颊飞红,啐道:“放肆!”言思道嘿嘿笑道:“昔日紫金山太元观一役,我不也有过共乘之谊,如何现在倒扭捏起来了?难不成是有了小道长,所以喜新厌旧?”
谢贻香气的火冒三丈,但也心知追剿倭寇余孽刻不容缓。想不到昨日己方还被倭寇于林中追杀,形势可谓命悬一线,转眼间追逃双方便已易地而处,变成了己方追杀逃走的倭寇。她还要询问身旁得一子的意思,却见得一子早已迎着秋雨往顾云城方向兀自前行,麾下的范神通和林一瞬见状,也招呼随行军士继续赶路。言思道不禁笑道:“道长元气大伤,眼下最要紧的是找个地方歇息,而且又已言明接下来的事休要再去烦他,又何必打扰?赶紧赶紧,要是真让败走的倭寇逃掉,此役便是功亏一篑,我都是华夏的千古罪人。”说罢,他一策马鞭,便往东北方向而去。
谢贻香被言思道一唬,无奈下只得也问军士要过一匹马,纵马追上言思道。此时夜色已深,两人在雨中策马奔行,依稀是投林一瞬说的“望父石”方向。路上谢贻香忍不住问道:“一直说小道长大伤元气,难不成此番谋划他当真施展了什么法术神通不成?”只见言思道嘿嘿一笑,叹道:“因果报应,冥冥中自有定数;凡有所获,必有所失。昔日孔明渡泸,火烧藤甲而灭其族,尚且折损十年阳寿,这小道士一把火焚尽方圆三十余里,不但烧死‘剑道小兵法’和‘甲贺忍术’数百精锐,更以数百名无辜百姓为祭,当然也有报应。至于究竟是何报应,那便要看他鬼谷一脉的本事能替自己化解掉多少孽因,我也无从知晓。”
谢贻香默然半晌,也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还想再问,言思道一策马鞭,胯下军马奔行愈速,骑术倒是极佳。如此不过大半个时辰,两人已行出八十多里,但听夜雨中惊涛之声轰鸣不绝,反复拍打着坚挺的礁石,显是到了东海海边。
当下两人沿着海边礁石前行,不过片刻,便见前方夜色中红晕泛动,乃是数十堆燃烧的篝火,都用长兵刃拉扯着油布在上方挡雨,四下则是数百名军士围火歇息,看铠甲皆是常年在沿海驻防的兵卒,正是恒王麾下叛军的装扮。而在这数十堆篝火对面,火光在深黑色的海边勾勒出一道十余丈高的山崖,其势端是险峻,想来便是倭寇余孽栖身的“望父石”所在。
伴随着两人策马靠近,不过片刻,便有巡夜军士上前盘问。谢贻香原以为这支原本屯扎在三门县援军是由福建调来的恒王叛军,自当认识言思道“逃虚散人”的军师身份,谁知一番盘问下来,为首的偏将竟是宁义城杨风波杨老将军麾下,然不识言思道,反倒认得自己这位谢家三小姐。若非看在自己的面子上,当场便要把言思道拽下马来绑了。
谢贻香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得一子让孙将军率残军与百姓“啃骨”赴死,却将这支生力军交给自己的人率领,倒不是因为那位“少将军”的本事胜过孙将军,而是要趁机接管这千余名叛军,在当中安插朝廷将领加以统率。如此一来,若能将这支叛军完收为己用,自是最好不过,否则也能令其与倭寇消耗,落得个两败俱伤的局面。无论是何结局,都是损敌而利己,其谋略之深远,可见一斑。
然而言思道对此却毫不在意,自抵达之时,一双眼睛便没离开过夜雨中海边那座“望父石”。待到巡夜偏将放行,他立刻纵马上前,吞吐着一锅新装的旱烟,在雨中眯起双眼冷笑道:“果然如此!”一旁的谢贻香不解询问,他这才缓缓说道:“东瀛倭寇素来狡诈,未谋胜、先虑败,此番入侵中原,必定早早备下退路。眼下他们弃城逃窜至此,绝非慌不择路,偶然为之,定是另有图谋。看此处礁岩耸立,无浅滩,深浅足以令海船停泊;其海面又较为平整,不见巨浪狂潮,可知海底平缓,几无水下暗礁,正是一处绝好的天然港口。若是我所料不差,倭寇故意逃窜至此,乃是要等待来海上的接应,极有可能便是载他们逃回东瀛的船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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