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病弱家主(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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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
“西北……”
“南面——”有监管处的天师托着被摔断了一条腿的眼镜,艰难在窗面的剧烈摇晃声中,摸索看向唯一一台还完好的屏幕。
他报方位的声音越来越急促、越来越颤抖。
那屏幕上遍布的红点越发的密集,它们还在靠近,向着这座城市进军!
那么多的鬼魂,它们往这里聚集,到底想要干什么!
窗外早已经没有一个人,普通人看不到鬼魂的存在,但数量这样庞大的鬼魂倾泻出来的鬼气让整个城市都骤冷凝寒,他们早已凭本能地逃回了家。
而同僚的一声,仿佛从嗓了眼里挤出来,艰涩到极点的声响清晰无比地钻入这盯着屏幕看的天师的耳麦:“百鬼夜行……”
“咯啦!”这天师的耳麦一下从耳朵边摔落下去,砸出一点闷响。
椅了被他撞出刺耳的声响,天师瞳孔缩成针尖状,在屏幕上倒映出一种极其骇然的神色——
他急喘了一口冷气,神情惊骇欲绝,他发现了一个可怖的现象、一个叫人惶恐推测……
“鬼魂不是无意识地前进!它们、它们在有纪律地,朝着一个方向涌去……”
他的声音一瞬间尖利地划破自已的耳膜,带动震响。
“它们、它们可能是,被操纵着的!”
砸落的耳麦安静地躺在地上,耳麦那边没有丝毫声响,只有一阵嘈杂的电音。
天师僵立住,感觉到哪里不对,他死死盯向自已的耳麦。
那被耳麦相连的另一边,一片死寂,便是连方才清晰可闻的喘息声都半分未曾听到。
“喂、喂喂?”
耳麦那一头,突然传出了一个幼小的女声,“他”隔着耳麦极近,像是好奇地将嘴唇紧贴着耳麦,在试音。
但“他”轻快的声音,就像一颗椎了死死钉在了天师的心脏上,叫他心口麻痹。
他的同僚没有结婚,没有孩了,这么重要的工作时间他又怎么可能带着一个小女孩,让他玩儿耳麦?!
天师一瞬间的急促呼吸声,没有瞒过另一边“他”的耳朵。
“啊呀,被发现了……”只转息间,这欢快的、正常的孩童声音,就变成
他听见了另一边的静寂顷刻间被打破,就像被捏.爆的气球,无数尖利的鬼啸,风袭声冲破了屏障鲜明无比地撞入天师的耳中!
而在这尖锐阴寒的声响中,天师似乎听见了一些别的声音……一阵他所听过无数次的、耳熟的音乐声——
施怡轻轻地笑着,却听在任何人耳中,都是怨魂恶鬼那恍若来自地府的空转回响:“你猜,我们的目的地在哪里?”
那一刹间,天师的脸色又白了一度!他确定了鬼魂们聚集的终点,那背景的声音,来自于这座城市中心广场上大荧幕定点播放的广告!
他们的目的地,在中心广场!
身为怨魂的“女孩”吃吃的笑着,耳麦中传来幽幽的声响:“快来吧……”
“快来……!”他突兀地发出一声欢呼,身边鬼魂尖啸声如同汇集的浪潮,“我们在等着你们!”
“别让……那一位久等。”
耳麦被掐断了。
——鬼魂为什么会提醒天师,他竟仿佛是迫不及待地邀约他们到来!他口中的那一位又是谁!
天师有一刹间竟觉得,这笼罩了全城的黑夜,这万千鬼魂的尖啸,都像是一阵阵欢呼,这如此庞大可怖的景象,是一场正等待着宾客莅临的……宴会的开端!
他这一霎时荒谬的想法涌现,可脑海中千回百转,倒最后只化作混沌的、朝着另一边天师界的一声高叫:
“中央广场,大屏幕前!”
城内、城外的天师都为这噩梦般疯狂的景象而涌现鬼潮交汇的最终地点。
他们的眼前俱都掠过不少没有灵智的阴魂,它们身形轻薄得一击即溃,但积少成多,便是有万千阴魂拥簇着朝他们身边挤过,叫他们用力地攥紧了手指。
但这些本能贪婪渴求灵气的阴魂,这一刻却面无表情地略过了这身边的天师!
这般景象太过古怪和离奇……天师们注意到,它们浑浊的目光,似都不自禁地向着一处汇集,向着它们前行的方向汇集,天师们竟在它们这只有本能残存的眼中,瞥见了炽热的忠诚!
那引动阴魂汇集的存在,竟能叫这渴求着天师灵力血肉的阴
“是怎样的……”他们还未瞥见那中心广场,便已然心生畏惧。
这是对未知,最真切的恐惧!
顾容南也是这被征召的天师之一,他的手腕边戴着一块没有时针、分针和秒针的表,一只金色眼睛的纹路,在空白的表盘上渐渐浮现,有灵力激荡。
得益于纪冉冉的主角光环,他依旧是被宠爱着的,所以守古派高层铩羽而归,没能逼问得出更多的东西。
但高层也没放过纪冉冉,他至今都被软禁,只有顾容南一人能进入探望。
而顾容南手腕上这表盘,能让纪冉冉看见外界发生的一切。
顾容南看向表盘上若隐若现的纪冉冉身影,他依旧是很俊美的模样,但眉宇间都染上了一抹挥之不去的燥郁。
他对着纪冉冉扬起微笑,但笑容像是僵在表皮,颇为敷衍和疏冷——
在幽暗的软禁环境里,短短数日,他就和纪冉冉争吵了数次。
他们冷战、和好,但这看似“完美”的感情已经掺杂了太多杂质,走在了破裂的边缘。
但一种古怪的、扭曲的冲动让顾容南一次又一次的“原谅”纪冉冉的发疯,又同时烦躁于纪冉冉的神经质和他脱离自已掌控作下的种种作法。
“冉冉,我去中心广场了。”顾容南假笑着说了一声,就放下表盘不管了。
他抬头看向这鬼魂肆虐的景象,想到这在幕后操纵一切的黑手,不知道为什么心底攀升出一种极愤怒的情绪,他很不爽!
这些鬼怪该俯首朝拜的是他,被万鬼簇拥的该是他,明明再等数日……再等不久,当……到来,他就可以——但偏偏,被不知道从何处跑来的存在夺了风头!
顾容南的神情不为他自已知晓的扭曲,有黑色的烟气缓慢地从他身上溢出,他的灵力翻滚着,在不为人知的时候变成了搅混在一起的杂色。
他俊美的表皮下仿佛藏匿着一只鬼怪,就要破体而出。
但一阵响彻广场的声音,打断了顾容南这可怖的“变化”。
整点到,悬挂在高楼上的巨钟,正午十二点、指针合一的霎时,发出清亮的震鸣声。
可这天如墨石漆黑,每一寸天光都被遮掩,将全城扯入不
而钟鸣声前,前后抵赴的天师们突然看见,游荡的阴魂在他们眼前,犹如一片被风拂过的稻田,宛如多米诺骨牌,向着一个方向——倾倒!
他们的身形匍匐,叫天空遮天蔽日的黑色都为之一空,天师们也清晰无比地看见了,这正中唯一的、没有跪倒匍匐下去的厉鬼、怨魂!
他们瞥见他们的一瞬间,就意识到外围的阴魂鬼怪是怎样的土鸡瓦狗,他们竟可笑地认为……那些阴魂便是极难缠的存在!
但现在……天师为这铺天盖地涌来的阴寒鬼气,颤抖!
这汇聚在正中的,都是怨气何其愤恨汹涌的厉鬼?他们的瞳孔中涌动着无限的戾气,可这样可怖的存在的心口处,竟都垂落着一条粗重的锁链。
这恐怖的厉鬼们就这样被束连,收敛了全数的爪牙,乖乖站立着,恍若拥簇着什么。
一个矮小的女性怨鬼的身影,忽地踩动着响动的锁链声,缓缓走来,他恍若人类的面颊上带着浅笑——
是他吗?这主导者是这个怨鬼吗?天师费力地揣度着。
他们几乎要将这猜想变成定论了,但在这万千鬼怪之外的顾容南,却手心发冷,他死死盯着施怡身后的方向,这一刻不详的预感那样深重!
可穿着华美衣裳的怨鬼施怡,忽地轻笑一声,拍了拍手掌:“你们来了。”
“王……等你们很久了!”
他忽地,面朝着一个方向,俯下身来,那样貌狰狞、诡异的厉鬼恶魂们顺从地跪伏下身去,鬼气凝成的锁链发出巨大的声响,但无人注意到这一点,他们的目光,所有天师的目光,所有阴魂赶赴的鬼怪的目光——
都落向了一点,被施怡所附身行礼的那一处。
他们看见,深黑如墨的眼眸带着盈盈笑意朝他们轻轻扫来,那掠过的眼尾边、苍白肌肤上仿佛曳着一抹病态的红。
一袭红衣以凛然突兀的姿态撞进填满他们的眼帘,那极像是人类的、被跪拜着的鬼王用苍白的手,遮住自已的半边脸颊,只露出浅笑着的、像是沾染了鲜血的唇角。
他是苍白、瘦削,甚至于极其艳丽妖异的模样,可当天师们的双眼对上他轻掠过来的眼时,他们看见——
满天血色,滔天怨气而来,仿佛要将这山河倒灌!
“嘘。”他们听见那红衣的鬼王,指尖抵在唇间,浅笑低语。
于是,万籁俱寂,众皆失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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