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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书带路, 他和司机都对伊莎贝拉号的内部构造很熟悉。据秘书说,这是帝国拥有的三艘可跃迁堡垒舰之一,他经常搭它回兰顿星系,处理一些兰顿的家族事务。
“但您非常不喜欢跃迁舰, 这还是您第一次乘坐美丽的伊莎贝拉。”
郁飞尘:“你知道自己在说废话么?”
秘书:“……知道。”
他们回到那个“神父来做什么”的问题, 秘书呆滞两秒, 回答:“神父……就是神父啊。Father!”
郁飞尘:“其它人不会开星舰吗?”
顿了顿, 他问:“我会开吗?”
“您在想什么!”秘书瞳孔狂震,呸呸呸了好几下。
郁飞尘:“为什么神父能开,我不能开?”
秘书道:“当然是因为您会开到沟里, 而神父不会。”
说完, 顾及到公爵现在已经约等于一个弱智的事实,他又补充道,神父博学多识,是真理在人间的使者,只有他们才了解万物运行的规律,懂得怎样驱动机器。
郁飞尘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修改了一下对这个世界的印象。
唐珀要他用外来者而非本来人的目光去看待世界,像是一故意为之的训练, 只有这样才能用接近公允的态度来评判是非对错。
现在看来, 这个世界里,教廷体系以外的人是无法接触到重要技术和知识的。
正说着,目的地到了。伊莎贝拉号的驾驶舱是个环形空间, 充满复杂的显示屏幕和按钮, 那上面的符号和文字是用另一语言来表达的,也就是说,和这里的人们生活中使用的那门语言完全不同。对未受过训练的普通人来说,就像一个幼儿园学生看到化学式一样, 完全无法阅读。
整个驾驶舱内共有一位神父、十位低一级的神职人员,都在各自的位置上专心操作。
令郁飞尘意外的是阿希礼上将也在这里。他背着手站在宽阔的舷窗前,遥遥望着外面。
“你也来了。”阿希礼说。
郁飞尘:“上将。”
阿希礼上将对兰顿不坏,虽然秘书说他非常看不惯兰顿的所作所为。但是,只有希望你改好的人才会批评你。
阿希礼凝望着无边的星海。“每次舰船跃迁的时候,我都要来到驾驶舱,观看这个奇异的过程。”他说,“十个恒星年前,你还是个小孩的时候,从兰顿星系来到首都星,要经过半年的漫长航行,但现在只需五天。”
他收回视线,看向环形舱内的神职人员们,目光在庄严中带有崇敬:“这就是真理给予我们的一切。”
“我希望当你回到兰顿治理自己的封地时,也能像我一样,时刻铭记教廷的美德与帝国的荣耀。而不是像以往那样浑噩度日。”
郁飞尘做虚心受教状,但上将的教育竟然还没有停止——他比主神的话多太多了,郁飞尘宁愿现在是在被主神批评。
“我甚至还听说,你不相信跃迁舰的神奇功效,认为人无法从原地消失又从另一个地方出现,唯恐自己在跃迁过程中出现意外,并将这说辞到处宣扬。”上将的语气愈发严厉:“你在教皇膝下长大,他不忍责备你。但不尊敬真理的人,真理也不会眷顾他。你现在登上了伊莎贝拉号,还在害怕跃迁意外吗?”
兰顿公爵说的胡话,和他郁飞尘有什么关系。为了结束这场无妄之灾,他毫无心理负担道:“这都是受到了唐珀主教的蛊惑。我现在毫不畏惧。”
阿希礼上将冷哼一声:“那就好。”
郁飞尘耳畔清净了片刻,把黑锅推给唐珀果然不错。
上将结束批评教育一分钟后,像是终于想起安抚晚辈的心理,道:“这次主持航行的霍普神父是教皇冕下最心爱的学生,航程不会出现意外。”
唐珀是教皇最心爱的学生也就罢了,霍普看起来很不聪明,五官更是丑陋普通,怎么也成了最心爱的学生。教皇的审美令人不能苟同。
郁飞尘收回心神,开始思索正事。
这座教廷的全称是神圣真理教廷,飞船上一切有技术含量的事都由神职人员主持,上将话里话外也流露出对“真理”的赞美。也就是说,这里的教廷并非是一群信仰虚无神明以获得安宁的神棍,他们是这个世界里掌握知识的那一群人。
而在这个星际帝国,人们对知识的崇拜到了一定程度后,化成某近乎于信仰的虔敬。被冠以“神父”之名的学者,自然也就拥有超然地位。
尤其是——在寻常人没有资格学习知识的时候。
但是不得不说,他同意兰顿公爵的看法,他不是很信任这些世界里所谓的跃迁技术,就像他也不喜欢乘坐别人开的飞机一样。
就在郁飞尘垂眼思索的时候,周围仪器嘀响数声,平稳的播报声响起:“跃迁开始,倒计时10、9、8……”
神职人员的神情不约而同更加严肃谨慎了起来,每个人都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的操作屏幕,敲击声密集又规律。阿希礼上将更是微闭双眼,感受跃迁的过程,仿佛虔诚朝圣的教徒一般。
倒计时的间隙里,驾驶舱里蓦地一片寂静,落针可闻。
郁飞尘则淡淡看着这里的一切——其是仪表与操作台的构成,这是他的本行。
“6、5、4……”
读秒到“4”的时候,诡异的场景就这样在郁飞尘眼前出现了。
驾驶舱的右侧,突兀地出现了一个纯白的人形——一个人形白影。
它有头颅、躯干、四肢,比正常的人体大了五六倍,仰望才能看全。看不见头发、五官或衣服,像个纸片的剪影 。这东西没有发光,浑身上下是纯粹的白色。但它绝对不是什么有形的物体,因为原本位置的仪器还好端端地放置着,它的身体穿着它。
他顿时惊恐地向后仰,椅子往后摔去,重重落到地上四分五裂。助理神父仰倒在地,却根本不顾得站起来,手臂撑着地面两腿前蹬,疯狂向后退去,喉中发出沉重的“嗬嗬”喘息。
看他的样子,不仅知道白影是什么,还对这个白影无比恐惧。
郁飞尘的目光回到白影上,身边的阿希礼上将却猛地握住了他的手臂。
“往后退!”上将的声音如临大敌。郁飞尘跟着上将往后退了几步,身体紧紧贴在舷窗边。此时环形驾驶舱已经是一片兵荒马乱的场景,所有神职人员都面色煞白浑身颤抖,剧烈喘着气,匆忙离开原来的位置退到边缘,死死看着右边的白影——仿佛虔诚的教徒看见了地狱撒旦一般。秘书甚至两脚打滑,跌坐在了地板上。
郁飞尘注视着白影。他不知道这是什么,在它身上,他没有感受到恶意,却隐约觉出另一——平静的死寂。
阿希礼上将喃喃道:“雪人……”
就在这时,白影动了,它迈开腿,从驾驶舱的右侧走向中央偏向秘书的位置,途中穿透了几台仪器的边缘。
秘书整个人已经吓傻了,拼命想往后挪,司机把他往后拽出一段路到墙壁旁边,然后火速撒开,躲在一个操作台后。
被称为“雪人”的白影却不是径直冲着秘书过去的,它好像看不见舱室里的人,也看不见周围的一切,只是自己走走顿顿,中途还一度转向其它方向,就像一个在花园中悠闲散步的人一般。
但不幸的是它最终还是走向了秘书的方向,而秘书现在已经被吓得近乎全身瘫痪了。
郁飞尘想挣脱阿希礼的钳制往那边去,但雪人的步伐忽然加快了许多。它高高抬起腿,即将朝秘书踩下。
白色的影子近了。
广播继续平静地倒数:“3、2、1。跃迁开始。”
舱外星海刹那消失,巨大的堡垒舰进入漆黑的异空间。
秘书紧闭双眼,发出一声崩溃绝望的号叫:“啊!!!!!!”
郁飞尘反手一推脱离了阿希礼的控制。
白影即将触到秘书的身体。
消失得干干净净,肉眼看不到任何离开或消散的踪迹,就像它来时一样。它消失的那一刻霍普神父脱力地向后仰靠,倚在墙壁上,所有人都是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
所以说,现在危险解除了?
霍普神父喃喃道:“怎么正好出现在驾驶舱……我们的运气如此糟糕……还好没有伤亡——”
他霍然睁大双眼,看向雪人出现的地方!
此时此刻,郁飞尘也看着那里。最初的那个仪器上出现了一个平滑的切面,他记得那是雪人最初出现的地方。那时,影子穿过了仪器。
切面以外的所有东西都凭空消失了。它经过的其它仪器也是这样——只要是白影经过的地方,和它重叠了的一切仪器或物体都消失得无影无踪,甚至地板上都出现了长而深的断裂凹陷——因为雪人不是踩在地板上走的,它脚步落地的位置应该是舱室地板再往下的一个平面。
暂且不论这个诡异的“雪人”白影是什么,现在驾驶舱里有仪器坏了。无论是飞机还是飞船,仪器都精密且难伺候,向来牵一发而动全身。这次意外,航行不可能不受影响,少则颠簸,多则爆炸。
疯狂的警报声陡然在驾驶舱内响起!
“警报,跃迁过程出现异常。”
“警报,未抵达预定坐标点,重新获取坐标失败。”
“警报,伊莎贝拉……”
舷窗外一片漆黑,巨大的堡垒舰疯狂摇晃起来,金属拼接的地板扭曲摩擦,发出剧烈的吱嘎声。
“完了。”霍普神父颤抖着伏下身,贴在操作台面上,说着晦涩难懂的语言,经过翻译球的转换,郁飞尘勉强听懂了他在说什么:他们现在已经从原来的跃迁地点离开了,但是还没抵达目的地,航行就出现了紊乱。现在整艘舰船被困在跃迁的中间状态——也就是困在一个复杂的虫洞里了。
而且,其它操作模块也出现了问题,舰船连平稳飞行都成了难事。
外面一片兵荒马乱,霍普神父在短暂的慌乱后回到了位置,疯狂敲击着操作按钮,舰船的晃动却愈发剧烈,不见丝毫变好的趋势。
秘书不知道什么时候蠕动到了郁飞尘身边,抱着他的腿瑟瑟发抖:“雪人,妈呀,雪人,怎么就让我们给碰上了呢。公爵,我们是不是没办法去疗养院了?是不是要坠机了?”
阿希礼上将则快步走到霍普身边:“神父,还有办法吗?”
“难以航行,我无法操纵……”霍普眼中出现绝望的神色。
郁飞尘盯着那些仪表,想说我或许可以试试,但是这个系统对他来说完全是陌生的。
忽然,霍普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抓住了阿希礼的袖子,颤声道:“唐珀!唐珀是不是还活着!快让他来!他说不定能——”
“这……”阿希礼紧皱眉头,似乎在犹豫。郁飞尘见状果断道:“是,上将。”
说罢他根本不管阿希礼的反应,踹开秘书转身就走,往审讯室的方向过去。
舰船疯狂摇晃,到处都是吱嘎巨响。郁飞尘远远就看见典狱长和他的随从从审讯室的方向跌跌撞撞栽了出来,他径直路过他们,踹开审讯室半掩的门,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了唐珀的电椅前。
唐珀还是那样被牢牢绑在电椅上,有挣扎的痕迹。郁飞尘先是扯开了封口的束带,然后撕开四肢的绑缚,移开电极片。就听这人终于缓了一口气过来:“怎么了?”
“仪器坏了,我们被卡在虫洞。”郁飞尘简短交代:“霍普崩溃了,喊你去开船。”
把所有绑缚物都清除后,郁飞尘扶唐珀起来,唐珀却一下没站起来,整个人栽在他身上。
“还能走吗?”郁飞尘掰抬起他的脸看情况,见这人瞳孔微散,完全是一副惊吓过度精神涣散的样子,五根手指死死扣住他的上臂不放,像抓着救命稻草一般。
郁飞尘:“你抖什么?”
一片狼藉混乱的走廊里,唐珀被他架着往前踉跄了几步,幽幽道:“你没关电。”
郁飞尘:“……”
他想了想,自己还真没关掉电椅。
但是他不是离谱的人,推闸时心里是有数的,那点电压只能说是玩玩,不可能会导致这情况。
但唐珀靠着他的身体一直在虚弱地发颤,比霍普还像崩溃的样子。
郁飞尘回忆电压数值,虽然自认清白,但那数值确实不是0,他难免微微有些理亏。
这时舰船又跳了一下,唐珀喘口气,道:“快……”
郁飞尘看一眼这人的状态,别无选择,他直接把人打横抱了起来,往驾驶舱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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