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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莎贝拉说话的腔调变得很奇怪,她既想掩饰自己的阿布力思口音,又想让自己听起来自然且出身不凡,这也许对一个话剧演员来说信手拈来,但伊莎跟话剧演员差了两个话剧演员。
阿黛拉一路变装尾随,最终跟她来到了热闹的黑麦酒馆。伊莎终于意识到酒馆是打听消息的好地方,只是她缺乏一些经验。她的装束与样貌与酒馆的气氛格格不入,没有哪个受过良好教育的贵族子女会随意出入这种地方。
然而实际上,她根本没敢进去……
伊莎的手放到木门上,不一会儿又放了下去。犹豫数秒后,她居然走开了。她往一旁走出几步,又走回来,像是贪玩晚归的孩子,干脆倚在墙上发呆。
“我的回合!”
“图岗游侠!三点!”
一旁打开的窗户里传出来吆喝,伊莎悄悄凑近,发现是里面有一桌人在打一种神奇的牌。她出于好奇偷窥了一会儿,结果愈发入迷。
“见鬼了!又输了!”
“哈哈哈哈哈,你的运气昨天用光了,下次再来,伙计。”
一个红脸的男人闷了口酒,垂头丧气地起身离去,剩下三个人,两个表情也不好看,只有一个蓄着八字胡的男人喜上眉梢,贪婪地把桌上的铜币往怀里揽。
“谁来接替他?来吧,玩两把呀!没人?”
那蓄着八字胡的男人招呼着,突然,他身边的牌友拉了拉他的胳膊。那人转头,瞥见了正在窗外偷窥的伊莎贝拉,眼珠一转,站起身扒在窗边,搭讪道。
“姑娘,进来玩两把?”
“这是什么牌?”伊莎有些羞涩地问。
“姑娘是外地人?”
“呃,啊?哦,呃,是的。”伊莎尴尬地笑了笑。
“这叫达达牌,很有意思,要不要来两把?我请你喝一杯,而且前两把不要你钱,之后嘛,鉴于你是新手,我让你一半,输钱输一半,赢钱我正常给,如何?”
那人提出的条件非常诱人,伊莎犹豫半天,点了点头。
她一进酒馆就引起了众人的注意,她太格格不入,虽然她是穷苦人家的孩子,但作为贵族学院的学生而且是阿布力思姑娘(以漂亮可人著称),在北方人眼里,她还是相当出众。
伊莎不敢抬头,盯着八字胡男人的后脚跟来到了桌前,男人递给她一杯麦酒,桌上的人热烈地欢迎她,仿佛她是某位熟悉的老友。北境人民总是这样,某种意义上相当豪爽且热情。
屋外不远处的一个屋顶,潜行状态下的阿黛拉无奈地搓了搓脸。那是达达牌,规则很复杂,运气成分虽然有,但套路极深,并不是两局就能学会的。她跳下来,带上兜帽,解除潜行状态混入了酒馆之中,以做进一步观察。
“你输啦!”
“这就输了?”
“我这三张,压你一头,你得抽出来这张,然后配合你这两张,才能保住。”
“这,这样啊……再来!”
“我赢了!”
“不不不,你只赢了他,还有我们俩呢。”
第二把结束,伊莎拿了第三,她似乎摸到了点门道。
“从这把开始,我们要来钱咯,五个铜币起。”
伊莎也是头铁,直接掏出了十枚,另外三个男人不吭声,心里已经乐开了花。结局不出意外,她丢了五枚,但她并不服气,加到十枚继续。
连着三把下来,她丢了十五枚铜币,对这里的人来说已经是几天的饭钱。赢了这么多钱,蓄八字胡的男人喜形于色,伊莎掩饰住心疼,表示还要继续。然后,她开始套起话。
“你们知道拉尔·考尔吗?”
“拉尔·考尔?那个铁器贩子?提他干嘛?你难道是他的私生女?”
男人随意打趣道。
“……是,我是他的私生女。”
“……”
这回换他们沉默了,整个酒馆像是时间被冻结了一样,连擦杯子的酒保都投来无法置信的眼神。瞬间,他们这桌达达牌多了十几个观众,或者说,听众。
“呃,我,我不认识他,我只是,我只是听说他是我的父亲,我从南方来……”
众人放下心来,带着同情的目光望向伊莎贝拉。
“噫,真是个罪恶深重的人。”
“不是伤你的心,小姑娘,你父亲是个老混蛋。”
“他低价贩卖劣质武器发家,害死不少人,现在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你去隔两条街的公会打听打听,随便三个人必有一个被他坑过。”
……
人们七嘴八舌,诉说着拉尔·考尔的罪状,伊莎现在明白了阿黛拉要她找的人是一个怎样的人。
“我听说,他手里有个‘龙骨弓’?是真的吗?”伊莎接着问道。
“真的。”
“是真的,我见过那张弓。”
“去年冬天他还拿到广场上展示,那真是个邪物,没人拉得动。”
“是,我也听说了,我还听说这把弓的主人就是当今的恶魔,那个叫胭脂的恶魔。”
“是干红!那个恶魔叫干红(rougesec),不叫胭脂(rouge)。”
“差不多,反正是个女的。”
“有可能是个魅魔,专门勾引男人的魔鬼。”
“噗——”不远处的阿黛拉把嘴里的酒喷了出来,还好声音小。
“现在呢?那把弓还在他手里吗?”伊莎接着追问。
“鬼知道,他几乎从来不露面。”
“说不定他夹着尾巴跑了,听说那恶魔从王都溜了,怕不是要来拿回属于它的东西。”
伊莎像是打开了众人的话匣子,这些带有传说色彩的传闻最能下酒了,他们聊得不亦乐乎。
伊莎得到了初步的情报,她摆弄着手中的木牌,若有所思。根据现有的信息,这个叫拉尔的人是个老狐狸,狐狸难抓,从狐狸手里套东西更是难上加难。
“我,我得走了。”
“啊?再玩两局呗,顺便跟我们讲讲你的故事,小姑娘。”
“是啊,你母亲是谁?”
“……”
伊莎感觉事情不太妙,再玩下去就不好脱身了。她一咬牙,押了一枚银币,吓得一桌人说不出话。
“这……玩这么大啊?”
“很大吗?”
“……押就押。”
他们极不情愿地排上一桌铜币,倒吸一口凉气,开始了决定今天是赚是赔的关键一局。
“圣子加教皇!十七点!”
“我*!什么鬼牌!”
“我赢了!”
“……”
伊莎压抑着喜悦,在一片惊叹和哀怨声中往怀里塞钱,她只想快点离开这里,但很快,她发现这些零零散散的钱根本装不下……
“叮叮咣咣!”
无数铜币砸在地上的清脆响声响彻整个酒馆,所有人都安静了。一枚铜币一直滚一直滚,滚到了柜台前面才倒下,倒下前在地上晃动的声音,整个酒馆都听得一清二楚。而此时,伊莎瞪着圆眼睛,还保留着往外套里装钱的姿势。
她小心翼翼地蹲下,企图像只老母鸡一样护住裙子里滚出去的钱,但是周围的人已经目光如炬……
“那个,呃,等——”
几乎是一瞬间,所有人一哄而上,钻到伊莎的脚底,疯狂地争抢从她裙子里滑下来的铜币,直接把她顶翻了。伊莎哪里见过这副场面,她在人们的背上翻滚,无意间瞥见自己的银币还在桌子上,连忙蹬着不知是屁股还是脸往哪里凑。
一时间,酒菜四处横飞,桌椅东倒西歪,有人灰头土脸地趴在地上,有人抢到钱撒腿往外跑,有人因为争抢掐起架来,好一片混乱。伊莎好不容易拿到桌上银币,被蓄八字胡的男人抓住了脚踝。
“你跟你父亲一样是个狐狸!”
“滚!他才不是我父亲!”
伊莎一脚踹在他脸上,从窗户跳了出去,像只兔子一样跑开了。
阿黛拉趁乱偷摸了一瓶好酒,跟着溜了出去,临走前还踢了一个人的屁股,因为那人长得像某个印象不太好的“老朋友”。
又一次溜了好远,伊莎扶着墙喘着粗气,感觉裙子里有硬硬的东西,抖了抖竟抖出几枚铜币。她小心翼翼地捡起来数了数,露出了失望的神色。
伊莎陷入了迷茫,她靠着墙发呆,盯着过往的行人足足盯了半个小时。突然,几个佩戴武器的冒险者经过,她灵机一动,立刻从衣兜里翻出折了好几折的地图,对着周围的建筑查看一番,然后去往公会的方向。
……
第二天中午,城南一处高塔下,伊莎贝拉会见了一个男人,那人是伊莎通过一位陌生冒险者留下的联系方式联系到的,自称是拉尔·考尔的下手。伊莎被他领到一处仓库,揭开一处隐秘的木板,下面是一个很深很暗的地窖,里面到处是各式各样的武器装备,但状态大多惨不忍睹,有的仿佛刚从墓地里抛出来,锈蚀不堪。
“快点,挑个像样的就走。”
“为什么这么着急?”
“……问那么多干吗?”
那男人的神情十分不安,好像他们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拉尔·考尔呢?”
“他叫我来的,他忙着呢。”
“可我们明明说好他会来,我要与他当面交易,请你转达他,我可以等。”
“……”
“怎么不说话了?”
“好吧,小姐,我会转达的,您先逛逛,不能白来一趟,您说是不是?”
伊莎并不想浪费时间,她白了那人一眼,往出口那儿走去。突然,一对粗壮的胳膊从后方锁住了她的上身,一只混着烟草臭和汗臭的粗糙大手往上移动,将她的咽喉也一同勒住。
“放开我!放开我你混蛋!”
伊莎两只手歇斯底里地抓挠着这对粗壮地手臂,但无济于事,她两腿猛蹬,奈何自己太矮,而这个男人有接近一米九,她的腿连地面都够不到。她愈发无法呼吸,视线变得模糊,绝望与恐惧似漆黑的藤蔓渐渐爬上心头……
“叮当——”
地窖深处传来一声清脆的声响,似是什么巨大的金属物跌落地面的声音。那男人警觉地转头看了一眼,手稍微卸了点力,伊莎趁机抽出一只手,猛击男人的下体。
男人惨叫一声,不由得松开了另一只手。伊莎彻底脱离了控制,她大口大口地呼吸,喉咙处残留的压迫感令她咳嗽不止。她的反应很快,学院里培养的战士本能这时发挥了作用,她迅速跑到地窖深处,捡起一把生锈的剑。
那男人恢复得很快,他追着伊莎来到地窖深处,见她捡起了剑,也试图抓起一把武器。但伊莎不会给他机会,挥剑砍过来,男人闪避不及,被割破了小腿,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上。试图起身时,剑已经抵在他的咽喉上。
“饶命,饶命,别杀我,别杀我……”
“那你为什么要杀我?”
“……”
“说话!”
伊莎的手腕抖了抖,冰冷的剑锋在那人的咽喉上摩擦,他吓破了胆。
“我说,我说,我,我就是想要你的钱……”
“这就是你们做生意的方式?!拉尔·考尔派你来的吗?”
“他已经跑了!他根本不在圣拉夫堡。”
“他去了哪儿?龙骨弓在他手里吗?”
伊莎直接开门见山,剑都架人脖子上了,此时不问更待何时。
“龙骨弓?为什么问这个?”
“告诉我龙骨弓在哪!?”
“别激动,别激动,不在他身上,在,在北边山里一个洞穴,以前是独眼巨人的巢穴,拉尔逃跑前把那东西丢在那里,我发誓,我说得都是实话。”
伊莎思考了数秒,她为打探到龙骨弓的下落感到高兴,可现在手头上出现了一个新的问题:如何处置眼前这个人。
“放我一条生路吧,小姐,求您了!”
“……”
伊莎有些恍惚,她无法抉择。突然,那人猛地往一旁侧翻,企图脱离伊莎贝拉的制约。伊莎一慌张,下意识追了一剑,下一刻,那人捂着喉咙,惊恐地看着伊莎。昏暗的光线下,暗色的液体从他捂着喉咙的指缝间渗出来,那人睁着惊恐的大眼睛,渐渐瘫倒在堆放武器的架子旁。
“咣铛。”
伊莎手中的剑滑落,她捂住嘴,胃开始翻腾,脑子也一片空白。她在原地呆立许久,最终恍恍惚惚地转身,跌跌撞撞地往出口处走。
她丢了魂,以至于没有听见身后传来的脚步。那男人没有死,他悄悄站起身,捡起伊莎贝拉丢弃的剑,渐渐靠近她。
“呜!”
男人的剑还未落下,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钳住了手腕,同时,浑身也变得无法动弹。
伊莎察觉到了动静,转身吓了一大跳。男人的身体保留着行凶前的姿势,而他的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虚无中遁形。
“阿黛拉……”
“你好,伊莎贝拉。”
“原来你一直跟着我……他,他不是死了吗?”
“割破喉咙不会使人立即死亡,割破两边的血管才会。”阿黛拉面不改色地说。
她捏住那男人的喉咙,冷冷地问道:
“关于龙骨弓的下落,你刚刚没有撒谎,对吧?”
“没,没——啊——”
“咔——”
阿黛拉干脆利落地拧断了那人的脖子,吓得身后的伊莎站都站不稳,蹲在地上发抖。
“不要对这样的人仁慈,伊莎贝拉。”阿黛拉伸出手,“你这两天的表现令人满意,比另一个我当年强得多。”
“是吗……”
伊莎拉着阿黛拉的手站起身,她惊魂未定,还需要缓缓。阿黛拉拍了拍她的肩膀。
“你通过了试炼,我们出去吧。”
--本章完
迈阿鸣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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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里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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