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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我做了好多事情,比如和肖十七清理了烤肉的现场,毕竟皇上和肖不修都一起烤肉吃,阵仗有点大。我一个始作俑者,应该帮着肖十七收拾一下的。刷刷碗,扫扫地什么的,我还是很擅长的,并且速度很快。就连厨房的很多侍卫太监都觉得我干活麻利有条理,表示深深地欢迎下次还来帮助打扫。
然后,回屋里换了身南厂厂服,肖不修居然一早就给我准备了两身替换衣服,说是就知道我会出现洗了衣服不干,没有厂服穿的窘况。其实也还好吧,我还挺想穿穿女装的,想想穿着漂亮的裙子出门逛街,还是挺幸福的事情。不像现在穿着这身黑色暗纹的厂服,搞得严肃认真神秘,都没什么人敢靠近我。
换好衣服,重新梳好了头发,插上了肖不修给的玉簪,照了照铜镜,感觉自己还是挺美的,身形修长,面目清秀。在门口的肖小三看着我一直笑。
“干嘛?我也算是美人吧?”
“嗯,美人里面挑出来的。”
“嘿,你这是骂我呢。”
“还挺聪明的,不傻啊。”肖小三来接我去大牢,说是老御史夫妇在沈诚和王展的尸身前哭得死去活来,要我去劝劝。
可是,我有点怯了。
因为揭穿沈诚是凶手,王展是帮凶,以及两人不伦恋情的那个人就是我啊,怎么能让我去劝呢。
“这可是皇上说的,要你去。因为是你引起的,要你去解决。”
“这是什么歪理,这不是害我么。”我嘟囔着,又不敢不去,还不能磨蹭。只好小跑着,跟着大长腿的肖小三奔了大牢,还没进去,就听见王夫人的哭声。这要是从早上知道消息就来到这里算起,这可是哭了大半天了,身体可受不了啊。
我迅速地跑了进去,看到老御史搀着王夫人,两人哭得这个难受。白发人送黑发人,更何况两人都是人中龙凤,拿到过免死金牌,也算是家族中的骄傲。现在这个情况,的确有些难以拿捏。所以,哭一哭也是好的。
听见脚步声,王夫人回头看见是我,愣了一下,哭声就更大了。老御史的表情更是难以言说,怕他已经知道我是李山的女儿,完全不知道从哪里说起了。
我也没敢说话,就默默地站在他们背后。
王展和沈诚并排躺在木板床上,表情平静安详,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有当班的狱卒过来和我说当时的情况:他两是服毒自尽。并且,毒发很快。
前半夜,两人絮絮叨叨小声说了很多话,然后就一直流眼泪。等到后半夜,两人平躺下来,没有了声音。
狱卒还以为他们睡着了,直到清晨发饭的时候,才发现两人身体都已经冰冷了。仵作来快速检查了一下,说是服毒自尽。
毒物应该是沈诚配制的,无解。
“沈大夫不仅医术高明,也是制毒专家,如果他们一心求死,也不可能救回来的。”仵作肖十三也算是资深人士,我这几次的案子都是他来验尸,也是比较熟悉。“看来也真是心死了,那个什么来着,生无可恋。”
“王展没有挣扎的迹象?”
“两人是执手而眠,那何谈挣扎呢?”
因为宽大的衣袖遮挡,看不到两人牵手的样子。但听他这么形容,我也从心底涌上难过的情绪,但同时也觉得有些安慰,毕竟最终王展还是与沈诚一道走了,那也算是承认彼此之间的情感了吧。
“王展的妻子葬在了哪里?”
“他这个情况,也不适合与妻子合葬吧?”王夫人瞪着眼看着我,眼睛红肿,目光凌厉,和昨天在我屋里吃吃喝喝的样子判若两人。这个吧,我也能理解,毕竟现在她心目中,我已经不是什么好人了。
那么,就坏人做到底吧。
“那倒不是让他和妻子合葬,只是想问问能不能开启他妻子的墓葬,看看是不是被毒死的。”
“什么?!”老御史最先跳了起来,一把年纪了,直接扑到我眼前,肖小三都没有反应过来,我直接就被老御史揪住了胸口的衣襟。我觉得他也是不管不顾了,那神情大约都想杀了我吧。
外甥随舅,也就是说,外甥和舅舅关系最为亲近。王展的母亲又死的早,基本上就是在舅舅的羽翼下生活,这份情感可更深厚了一些。
“御史大人,别别别,喘不上气。”我也不太敢挣扎,但也不想就此被他掐死。幸好肖小三和肖十三都上前拉拽,让我脱离了他的魔爪。“您听我说说,分析一下,看看有没有道理。当然了,我这个也不过是推测而已,没有任何证据。”
“哼!”老御史被按在一旁的椅子里。
“主要是时间线,王展的妻子虽然已经病了,但是据说是产后风,调养得当,应该不至于死。更何况,大家都说沈诚是名医,医术高超,花了大半年时间都没有救过来。原因有两个,一个是真的没治好,第二个就是他下毒,下了慢性毒药,大半年时间才见效……”
“你胡说!”
“是是是,我是胡说。”我看着一眼并肩躺在床上的两具尸体,“抱歉抱歉,这个时候了,还在说你们的过往。不过,这个事情不查清楚,也不太符合我的性格。”
王夫人此时倒是很冷静,看着我说道:“你说吧,反正也都这样了,解开这些谜团,也总比大家互相瞎猜更好一些。”
“也就是这样吧,因为怀疑一切,才能够知道真相。我的确没有证据,只是从沈诚的言行中猜测,那如果我都能猜测出来,王展是不是也早就知道真相了呢?那么,他依然选择了原谅,并和他一起走,这代表了什么?两人最终还是圆满了,对不对?”
大家都沉默不语,看着两人并肩的样子。早已经了没有了生机,却又充满了故事。这就是关于爱,关于恨,关于占有欲和纠结情感的人之间发生的爱恨情仇。
过了半晌,老御史才说:“算了,去挖开看看吧,给活着的人一个交代。”
“其实,他们也在向我们说爱最终要彼此手牵手走下去。”我拉住王夫人和老御史的手,并将他们的手放在一起。“每个人对爱的定义不尽相同,我对爱的定义就是陪伴,是两个人在一起,可以一起吃很多很多的饭,说很多很多的话,睡很多很多的觉。一辈子很长,也很短。但能够在一起相守,就是爱。那么,爱和包容又是形影相随,这么些年,二老的彼此守望,相互扶持,难道不是爱么?岁月这么长,都已经像家人一样的存在,还有什么说不开,放不下的呢?”
两人看着我,怔怔发愣,似乎在思考我说的话,似乎又在想反驳的话。但最终,两人还是执手相望,流下了眼泪。
“好了好了,王展和沈诚昨天急匆匆赶来南厂也不是来给我看腿的,其实还是来看二老的。就冲两人这份心思,您们也应该和好啦。这辈子呢,好好过,乖乖的,他们两人走得也安心。”我深深呼了口气,觉得这也是替王展沈诚做了一件事情吧。
二老看着我,长叹了一声。王夫人拉住了我的手,“你呀,让人恨不起来,想爱,又觉得有距离感。”
“那就远远地爱着,想我了,就在逛街的时候看看我。”我拍拍王夫人的手背,“回家吧,带着王展和沈诚一起回家。皇上那边,我猜也不会昭告天下这件事情,毕竟也是要给足少年英雄最后的体面。王展也将银子赔偿给了遗属,这件事情也就算了过去了。再过几年,怕都被人们遗忘了。人们的忘性很大的,若干年后,或许你们也都不记得我了。”
“这孩子,瞎说什么呢。”王夫人又哭了起来。
“哎,说真话就要被打啊。”我撒娇地说,“别哭啦,老御史大人更伤心啦。过几天,我去您那里吃吃喝喝一下,您再跟我说说话,排解一下。现在,我要去禁军的大牢里把我同僚柴文进接出来了。”
“去吧,这里的事情我来安排了。开棺验尸的事情,过些时候再悄悄进行,有了结果,我会让人告诉你一声的。”王夫人抱了抱我,这大约算是解开了心结吧。
出了大牢,在去禁军大牢的路上,肖小三沉默地看着我,仿佛我脸上有毛一样。
“怎么了?”我问他。
半天,他才憋出了一句,“肖小七,你没有心么?”
“啥?”
“你难道不伤心么?”
“不伤心。”
“那这件事情,你怎么看?”
“罪有应得,咎由自取。”
“你!他们怎么说也是咱们大月国的英雄。”
“嗯。”
“所以呢?”
“英雄做错了事情,也要受到责罚吧,更何况六十八条人命……如果王展妻子也是被杀的,歌姬也是被杀的,一共七十条人命,怎么算?”
“你!”肖小三可能是觉得我说得也很有道理,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反驳我,说不出话来。
“我也难过的,觉得很冷。他们的爱而不得和纠缠不清,造成了七十人丧命,那背后又有多少家庭,会有多少人?他们会失去孩子,失去母亲,失去兄弟……死了的人或许不会伤心,但活着的人呢?他们会白昼和黑夜里反反复复挂念逝去的亲人,一遍遍想起他们曾经的笑脸,这些人要继续活下去,就会面对这样的痛苦,你敢保证那些人不会有自杀的,不会有发疯的?那么,究竟应该为英雄的爱流泪,还是为这些无辜的人流泪呢?反正,我流不出泪,我只感觉寒冷。”
肖小三低下头,默默地前行,心里也在消化我说的话吧。
我摸了摸心口,幸好它还是热的。
到了禁军大牢门口的时候,皇上的圣旨还没有到,所以我们还不能把柴文进接出来,只好站在门口等着办手续。只过了一小会儿的工夫,街上就传来了一片骚乱之声,还有人在大喊大叫:“我没杀人!我是三皇子啊!不能抓我啊!”
只见一个裸露了上半身的年轻男人被禁军架着往前走,他不停地大喊大叫。不过,这一脸的油彩,的确也看不出来这人的相貌。禁军这群人可是六亲不认的,说抓人就抓人,你敢反抗,直接往死里打。这男子身上已经有了伤痕,居然还不知死活的喊叫。
将人拖到了眼前,我又仔细看了看,还是看不出到底长什么样子。禁军的头领上次见过我,所以还算客气。“办事,小大人可以闪一边去。”
“好的好的。”我多听话啊,立刻躲到了门边,生怕被这一群人误伤。
“喂,那个谁,你,说的就是你!”这被拖行的年轻男子冲着我喊了起来,“你找肖不修去,让他过来接我。”
我有点奇怪,随即很快明白过来,我的南厂厂服还是很明显的。这人认识这件衣服,所以才向我喊话。
“你认识我么?”我问道。
“不认识。”
“那我凭什么替你传话?更何况你这态度这么差,我更不想替你传话了。”
“我是三皇子啊!”
“瞎说,三皇子哪里有这么丑?不是都说三皇子玉树临风么?”
“你!小丫头片子,你给我等着,等我出去,第一个收拾的就是你。”
“那你还是别出来了。”别人敬我一丈,我必还人百丈。这倒好,都不知道姓甚名谁,就开始大呼小叫,要报仇了,这简直是没有王法了。
肖小三拽了拽我,小声说:“这好像真的是三皇子。”
“什么?三皇子真的这么丑?”我没控制好声量,直接说了出来。幸好此时禁军为了减轻影响,已经把大门关上了,围观的人在外面,我们在里面。
“你!我说过了,我是三皇子!我是被冤枉的,我绝对没有杀人!”这人嗓门还挺大,就是有点疯。
“所以,这个疯子是三皇子吧?三皇子是疯了吧?”我被自己的推论也吓了一跳,这又是闹得哪一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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