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佘薇敲字的手顿住,抿了口咖啡,靠着椅背回忆:“唔……听说是因为三年前他父亲意外去世了,他才来接手的。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我来的时候,公司里只有他和另一个入殓师,还有尹君昊。怎么讲,顾景光不太懂这行吧,经营得不太好,是王哥来了以后,情况才慢慢好转。王鑫好像在这行好几年了,真的好强,医院、墓地、寺庙什么的都有认识的人,总之他能拉来好多客户。”
闻曦单手撑在桌面,“还有一个入殓师?”
佘薇又抿了口咖啡,“嗯。他原本是顾景光父亲的学徒,带到顾景光能独立处理遗体,就考到民政局下属的殡仪馆去了。人家有证的嘛,去哪都好办。市殡仪馆虽然没我们这种私营公司工资低不少,但是事业单位,还带编制的,铁饭碗稳啊。”
闻曦又问:“那咱们公司还有谁啊?”
佘薇掰着指头数:“我主要负责网店销售这块,你和顾景光主要是入殓,尹君昊是全流程引导,负责陪家属走所有流程的,陈斯是负责接送的,王哥什么都管。哦,还有安叔,他负责安保。如果有家属要开追悼会,需要布置场地什么的,咱们就全得上了。目前就是这样吧。”
她拍拍闻曦的肩膀,“刚开始都要轮岗。所有岗位你都能轮一遍,他们很快你就熟了。”
闻曦狐疑地看向她:“那你……”
佘薇沉重地点点头,“嗯……我也做过一阵入殓。阿……真是需要勇气的工作啊。”
介绍完大致工作,佘薇将她的风衣从抽屉里取出,“还给你吧。快到下班时间了,你先回去吧。”
闻曦起身接过衣服,她将风衣抖开的瞬间,薰衣草洗衣液的香气扑鼻而来。
虽然衣服总穿在身上,平日她好像没注意到这样的味道的。
但在入殓室待过一段时间,她隐隐觉得那股恶臭已经钻进皮肤,忽然闻见淡淡的洗衣液香味,是熟悉又温暖的感觉。
她抱着衣服,低头嗅了一下。
突然有些不想穿上了,她害怕衣服也沾上这味道,更害怕在衣服的包裹下,难闻的气味彻底散不出去了。
佘薇看出
她的疑虑,拉着她走到门口,指了指隔壁的值班室,“那里面有浴室,你可以洗了澡再回家,这样会舒服一些,我这刚好有一条新毛巾。”
“太好了!”闻曦刚要走,佘薇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又把她拉了回来,“你等等。”
她折返回办公桌,在抽屉里摸索了好一阵,拿着瓶香水型的沐浴乳走过来,“我昨天刚去买的,还没开封呢。先送你吧,就当祝你在这里工作顺利吧。”
一下午佘薇帮了她好多次,和顾景光的态度一比,差了不止十万八千里。
她在顾景光那里遭受的委屈,在佘薇这里全补上来了,她拉着她手,连声道谢。
佘薇笑笑,将她往外推了推,“去吧。你能陪我待久一点,就是最好的感谢啦。”
—
热水从头顶的莲蓬头喷洒而出,流经全身。
闻曦觉得自己瞬间活过来了。
佘薇送她的这种浓香型的沐浴露,她以前是不喜欢用的,因为使用过后,味道久久不能散去,味道又不像香水那样好闻,是一种低级又廉价的熏人香味。
但今天她一连洗了三遍,直到薰衣草的浓烈香气伴随着热气在浴室里蒸腾,她才满意地擦干净身子,穿好衣服走出去。
她刚走出浴室,顾景光的声音就砸进耳朵,“怎么洗了这么久?”
他偏过头,发现是她,当即愣住了。
佘薇主要负责网店销售,几乎不和遗体接触,不怎么使用浴室。他以为是外勤归来的尹君昊,于是便坐在外面的值班室等。然而里面的水声哗啦哗啦地流了许久,似乎永远也没有尽头。他等得越久,粘黏在身上的味道越重,他就越烦躁。
闻曦洗了很久,脸颊通红,眼底全是水雾。
毛巾松松垮垮地披在头上,衣袖下露出的小半截手腕白皙,纤细如竹骨,看起来娇娇的,惹人怜。
顾景光拉着椅子,整个人都背过身去了,“你、你怎么还没回去?”
刚才在入殓室,他全副武装,闻曦看不清他的脸。
现在褪去防护服的顾景光坐在她面前,侧着脸像极了当年,却又那么不同。
他消瘦不少,下颔
胡青明显,漂亮的眉眼依旧清冷落寞,但少了点年少的锐利,又多了点成熟的愁苦。顾景光拧着眉,颓然地坐在那里,看上去很疲惫,眼眶周围还有被护目镜勒出的红印。
橘色的暖光灯团在他头顶,闻曦一眼望去,他在暖光中温柔得让人移不开眼。
她默不作声,只是这么看着他。
顾景光却坐不住了,他腾地站起,拉开椅子从她身边走过。
“热水都被我用完了。”闻曦好心提醒。
顾景光像没听见似的,自顾自地往前走。
闻曦叹气,上前一步,拦在他:“我说没热水了,你没听见?”
顾景光扯开她,“没事。我用冷水洗也一样。”
“你……”
闻曦话没说完,门已迫不及待地关上了。
顾景光锁上门,走到洗面台前,掬起两抔水泼到自己脸上。
他伸手擦掉镜子上的雾气,镜子里他的耳尖和脸颊都印着如醉酡红。
她刚刚看见了吗?
顾景光摸了摸侧脸。
闻曦走到桌边,上面有一张手写的工作安排表,字迹工整,又风骨有力,而且是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她把那张安排表折好,“顾景光,这张工作安排我能带回去看看吗?”
“随便。”他的声音很快湮没在水声里。
闻曦叮嘱了句,“我走了。你可以等等再洗的,用冷水洗不好,会生病的。”
对方没回话。只有淅淅沥沥的水声回应她。
顾景光到底是有多讨厌看见她?
她的手握紧书包带,哼了一声,为刚才自作多情的关心打抱不平。
反正该说的她都说了,他爱生病就病他的去吧。
闻曦走出公司大门时,还在生他的气,而且是越想越气。
她为什么要来这里受他的气啊!
闻曦低头又看了一眼工作安排表上的字迹,眉头随之拧紧。
到底是在哪里看过这个字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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