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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觅心神不宁地走到值班室门外,轻轻叩门。护士听到响声,习惯性地问:“有事?需要帮忙吗?”
她涨红了脸,十指攥紧手绢,低声请求道:“我是21号房间的病人家属。请给我一条新床单好吗?谢谢您……”
护士纳闷地问:“21号房间?不是每天下午都给换吗?今儿怎么一大早就要换呢?”
她支吾着应道:“弄脏了……不换看不下去。请您帮帮我吧。”
护士摊手无奈地说:“好吧,就破例一回,新床单本来就少,送洗的那批还没干呢,以后尽量不要提前换。”
说罢,转身掏出钥匙走到隔壁的房里,打开柜门,取了件新的。她双手捧着新床单,千恩万谢地走了。
昨晚她睡得很沉,梦里见到了张小法骑车载着她在田野里看秋景。她搂着他的腰,紧贴着他的背,呼吸着清新的空气,望着那碧蓝的天空。后来他们来到一片宽阔的麦田边,金黄的麦穗在风里轻轻摇曳,阵阵麦香伴随着窸窸窣窣的声音,让她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我们到麦田里去玩,好不好?”她拉着他的手,羞涩地提议。
“让我想一会儿。”他还是这样,不喊就不走。
她等了好久,见他迟迟没有行动,急了,给了他一脚……
这一踢不要紧,待她睁眼醒来时,吓得整个人都僵住了。
这是怎么啦?
他也恰好醒来,心跳加速,浑身都不安。他素来自律性不错,平日里见她在眼前晃着,都是极力压抑内心的情感,这时候却感到一种大坝决堤前的胆战。因为离他的眼睛不远的地方,恰恰是她的脸,而她闭着眼睛,身子在轻轻发抖,没有察觉。
昨晚她先睡着,他本来是打算让她靠着肩一直坐到天亮。随着梦境的深入,他渐渐觉察到她的变化:在梦里的她仿佛是换了个人,完全没了白天的拘谨,上扬的嘴角在微微地笑,脸上的梨涡也愈发显得迷人。
林一堂被她当成了梦里的那个人,时而被宠,时而被虐,时而被痒痒到笑。他吃惊地发现:她内心的斗争,居然也这么强烈。接下来的事情,他也不太清楚了
,因为有伤在身,他也很累,沾着床没几分钟就睡着了。
两人在混乱的思绪里停留了一会,彼此都从床上爬了起来。她下意识地摸摸扣子,都还扣得严实;裙子也还好,除了一些揉皱的痕迹;腿上的长筒袜也好好地未动。然而她不敢确定是不是真的没有发生最担心的事情,也不好开口将他逼供。
他见她面红耳赤,像做错了事一样不声不响,怕她想多了。
“觅觅,你和我从小一起玩,多年以前在奶奶家守岁,不也合盖过被子么?紧张什么。”
她低头不敢看他的眼睛,声音细得像蚊子:“那时我们都还很小很小……都十年了,你我都大了,这样不合适。”
林一堂听这语气,明白她心里对自己还设着防,同时也意识到,昨晚她之所以能这么做,肯定是梦见了小书生,把多日来的思念和牵挂全部在梦里释放出来……他不知道是自己的幸运,还是不幸,把她积蓄给另一个人的情思和温存照单全收了。
她手忙脚乱地穿好鞋子,避开与他的目光交汇。他忽而觉得头晕,独自坐在床上休息。忽然鼻子里有一股难以阻挡的热流喷了出来,在雪白的床单上画出醒目的一团火球。
流鼻血!他在记忆里搜索着:都多少年没有过的糗事了!好好的清晨,大煞风景。
林觅看到他的鼻血不停地往外涌,吓得花容失色。她拿手绢试着给他堵着,却发现毫无用处。
“别弄脏了你的衣服,离我远点吧。这不是枪伤,自己流一会就没事了。”
她知道他很难受,很担心他的身体。再让他就这么流下去,补血的药都白吃了。
她想安慰他,就没有走,拿了床头柜里的棉花,轻柔给他擦着。
这一次林一堂是给伤到了心。比起差点要了命的枪伤,看不见的情伤要严重得多。前者可以手术可以上药,后者却是毫无办法,药引子有且只有一个。
他终于把憋了很久的话,当着她的面说了。
“在你没有爱上我之前,请不要对我这么好。给我希望,又亲手将希望毁灭,这多么残忍啊。如果我死了能让你记一辈子,我宁可不要
醒来。”
林觅听完他说的每一个字,心里充满歉疚。可是她也弄不明白,自己的情感到底是进了个什么样的状态。她对他的确也是有感情的,否则不会这般上心。这段日子里,她对他的点滴照顾,让来打针送药的护士见了都佩服她的细心体贴。她的内心世界需要赶紧在两人之间做个选择,但在客观世界里,父母已经替她选好了。
等他鼻血止住,她才扶他去了外面房间的那张床。带血的床单看着太扎心,她迫不及待地要换掉它,以减轻心中的愧疚感。
林一堂目送她抱着床单出了门,没有追出去。鼻子里的棉花团吸了血很沉,搞得他头晕目眩,一时有些辨不清方向。
待林觅抱着新床单回来,他已经靠着床头又睡着了。她看到他的脸色不太好,急忙过来看。摸到他的手,温度偏凉。她慌乱地扶他躺下,盖好被,跑出去找大夫。
章文轩结束了一夜的工作,准备换衣回去休息。她突然出现在门口,让他的第一反应就是:不好,可能又有事了。
“林少爷他还好吗?”
“一大早流鼻血,现在睡了,手很凉。我很怕。”
“流鼻血?”章文轩简直不敢相信,“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照顾他要特别小心,他才度过危险期,不能胡来。”
她一面哭着,一面把发生的情况告诉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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