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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适才黄龙阵被破之际,倘若这三名年青人心怀杀意,在破阵之后继续相逼,你这老匹夫此刻岂有命在?!竟也有脸说什么胜负未分,当真令人齿冷。”
沈闻道微微摇头,仰面冷哂:“恐怕你已忘记了这里是论道大会,原本堂堂正正的比武,却以暗器偷袭,狠下辣手,这难道便是太素宫的行事作风么?”
曲溪老道暗叹一声,他又何尝不知此事做得极不光彩,但是在他的心中,三教席位已然高于一切,若能令太素宫跻身道盟,他连这条老命都可以不要,又怎会计较些些骂名呢?
脸上狠色一闪,凛然道:“三教席位重于泰山,岂同儿戏?这一战当然是既分胜负、也分生死!贫道为了转败为胜,使出暗器虽有不当之处,但却并不违反比武规矩。”
“好,说得好!那沈某人便违反一次规矩又如何?”
见其神色强硬,且言辞凿凿、毫无悔过之意,沈闻道怒极而笑,忽然,脚下大步迈出,在原地只留一抹残影,直如缩地成寸一般,已欺近曲溪身前,蚕眉倒竖,就见一只蒲扇般的大掌缠绕真气,煌煌然当头盖下!
适才若非平潮真人挡下了暗器,以他的目力,又怎会看不出那两支钢钉是对准了赵雪骥和韩仞的要害而去,本来就在竭力按捺怒火,不欲在论道大会上杀伤人命,岂料此人如此的冥顽不灵,此刻已是忍无可忍,这一掌去势凶猛,显然起了杀心!
“沈老弟,请你手下留情!”
司马玄帧一见沈闻道现身,当即预感到不妙,早已跃下天罡坛,但是沈闻道出手多快?眼看已来不及阻拦,急得张口大叫。论道大会毕竟是玄门盛事,见血已然不祥,更何况死伤人命……
然而沈闻道杀心已起,岂有罢手之理,吕祖派向来是一脉单传,赵雪骥不仅是他的徒弟,更是吕祖派的未来,他既有立威之意,对于司马玄帧的呼唤充耳不闻,未曾收力仍然将大掌盖下!
而曲溪老道在重创之下,已然无力躲避,只来得及露出一抹惊恐,身后的风涧、碧池看得心急如焚,想也没想,一把就将师兄拉向了身后,随后一齐举掌相迎;
岂料就在三掌对碰之际,沈闻道的手掌却在二人眼中陡然壮大了一圈,二人悚然心悸,但在此电光火石之间,已然来不及躲避,只能硬着头皮全力迎击。
“嘭——”
一掌用罢,沈闻道犹似渊渟岳峙,稳稳然立身场中,而风涧与碧池二人,却如同两只断了线的风筝,高高的抛飞了出去,在半空中狂喷鲜血,又重重的砸在地上滚了两滚,眼看两条胳膊血肉模糊,暴露出惨白的骨茬,已然彻底废掉了。
“沈闻道!你……你这个该死的魔头,岂敢在我道门大会行此凶手!”曲溪一见两位师弟的惨状,心中又悲又怒,如一头受伤的老狮子,须发戟张,目眦欲裂,气得浑身直打哆嗦。
沈闻道面不改色,道:“己所不欲,何施于人。莫说我下重手,倘若平潮道长不治身亡,你们三个今日都得死。”
说着话,挨个扫了一眼曲溪三人,那冷漠的眼神,直看得曲溪全身发寒,如堕冰窖之中。
沈闻道不再理他,转过身去,走向了赵雪骥,又冷冷的丢下了一句话,却是以内力逼音成线,仅传入曲溪一人耳中。
“你不该心怀怨怼,反而应该庆幸,假若我的徒儿不幸夭折你手,慢说你三人要死,即令整个太素宫,我也要连根拔起!”
这句话像是一道晴空霹雳,在曲溪的脑海里轰然炸响,只用了短短一瞬,就令他的所有怨恨悄然消散,且感到深深的后怕;
是啊!他说的对,因为自己求胜的执念太重,才去偷袭那两名在自己看来太过耀眼、也太过棘手的年青人,却将“南剑北刀”四个字忘了个干净,若没有平潮来挡下此劫,此时的太素宫已被他亲手推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还说什么道盟席位……
曲溪老道脸色连变,最终自嘲一笑,满面颓然。
沈闻道来到赵雪骥身边,就见玉鼎、郭月吟等人都围在一起,急得在原地打转,而平潮则是满脸大汗,紧闭着眼睛,呼吸短促,神色痛苦,且嘴角尚在不断溢血,看起来已十分危笃。
赵雪骥一见师父,脸上一喜,忙道:“几位安心,我师父身上带着药圣的宝药‘回天丹’,平潮真人一定可以得救!”
玉鼎一听“回天丹”三个字,顿时缓和了急色,他自号玉鼎,半生浸淫丹道,早已听说过“回天丹”的大名与神效,这可是当代药圣施药生的得意之作,堪称外伤神药。
郭月吟泫然道:“沈前辈,是么?”
沈闻道仔细地察看了创口,但见那两支钢钉深入胸腔,已伤及了心肺,寻常伤药只能敷在体表,自然无用,但还是点了点头,道:“虽然伤得很重,但是还有的救!”
几人这才把心放回了肚子里,露出安慰之色。
接下来,沈闻道盘膝坐下,开始细心疗治,先喂下一颗“回天丹”,又取出一颗捏成粉末,以掌风打进创口深处,才令平潮的呼吸逐渐的恢复了平稳,长呼一口气,站了起来,在掌心倒出七颗宝丹,交在玉鼎手中,嘱咐其每日喂服一颗,言称三日之后行动即可无碍,七日之后则可恢复如初。
玉鼎和郭月吟再三拜谢,沈闻道微微摇头,侧身不受,道:“若无平潮相救,我徒危矣,需要告谢的人是沈某。”
这时转过身来,又把目光投向一旁的韩仞,目光隐晦,也不说话,只是上上下下,仔细的打量了起来。
面对沈闻道的凝视,韩仞心头一沉,想起了许多有关于南剑北刀恩怨的传闻,此刻摸不准沈闻道的意思,掌心出汗,顿感压力,但他性子刚烈,却没有躲避其目光,而是与其对视。
二人皆是一言不发,四目相对,不知过了多久,韩仞的呼吸却变得有些急促起来,只觉得在沈闻道渐渐凌厉起来的眸光之下,自己竟无法移开目光,也不能够挪动脚步,像是有一只巨大的茧已将他牢牢缠缚,又像是两口深不见底的幽渊,正朝他吞噬而来……
他甚至能感觉到每一滴沁出皮肤的冷汗,在脸上汇聚、流淌、滑落,但却连开口说话都成了一种奢望。
就在如此艰难的关头,忽然,只感觉到有一只滑腻且温暖的芊芊柔荑,轻轻的滑入了他密布汗水的掌心,浑身一阵燥热,登时分心,才从那将要令他窒息的压迫感中清醒了不少。
“师父……”一旁的赵雪骥脸色矛盾,但还是叫出了声。
或许是因为左南江对韩仞的青睐,又或许是因为适才与其联手破阵所滋生的惺惺相惜,眼看沈闻道的气势愈来愈强,很担心他会突然出手、打杀了韩仞,在这时候开口,实有阻拦之意。
“不错,韩星垂倒是收了个好徒弟。”
沈闻道微微一笑,抚了抚须,才终于敛去了浑身的气势,事实上,他只是想更加深入的观察韩仞,并无杀意。
一见沈闻道眼中的凌厉尽褪,笑容温和,且目露赞赏,韩仞轻呼口气,放下了心中大石,转头向郭采桑看去,四目相对,彼此眼中都蕴含着深深的柔情;
旋即微微肃容,朝着沈闻道深施一礼,道:“韩仞先前误会前辈了,还请恕不敬之罪。”
“在我面前仍敢直言不讳,你很有胆量,风雷刀很配你。”
沈闻道眼波深邃,点了点头,又看了一眼二人牵在一起的手,微微出神,露出一抹淡淡的莫名笑容,忽然问道:“这些年来,每天的破晓时分,令师还会去野外采集朝露么?”
在其他人听得莫名所以的时候,韩仞却是吃了一惊,有些动容道:“自我懂事起,师父他就有了这个雷打不动的习惯,只不过,敢问沈前辈却是从何得知?”
沈闻道听了,微微点头,喃喃道:“这就好,这就好……”
却又在不经意间流露出了一丝落寞,笑了笑,说道:“在多年以前,我和你的师父师娘,曾经一起结伴游历,相处日久,知道他的一些习惯很值得奇怪么。”
韩仞却更加疑惑,心想:师父向来寡言少语,从不对我说起往事,而师娘又因为体弱多病,一向深居宫中,更是罕有露面,有关于当年的恩怨,还是听采桑说起的,按说师父与南剑结下如此大仇,称之为不共戴天也毫不为过,但是听此人的语气,似乎三人以前真的是无话不谈的知交好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沈老弟,你出手实在是太快了!愚兄想要拦截都来不及,所幸无人伤亡,不然对这天罡坛来说,岂非大大的亵渎与不敬……”
一声微有些埋怨的声音响起,惊醒了韩仞,侧头看去,只见司马玄帧、江武曲、陈听涛等数人一起朝这边走来,跟在最后的,却是脸色灰暗的曲溪老道,而风涧与碧池因为受伤过重,早已被人抬下了山寻医救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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