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第九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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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试开始了,拿到卷子的尼雅开始进入专心致志的入定状态，再也不关心外界的任何事。两名年轻男性监考官的其中一人却很快就出了考场，到了外面的走廊上。他有相对严重的烟瘾,本是想出来抽支烟的,却不经意看到了走廊上，有个窈窕的身影正扒着后门向内探看。

“麦克莱恩教授？”他出声喊道。

“啊！”安娜露出被抓包后的窘迫，她连忙摇手,又竖起食指立在唇上，示意对方噤声。

对方走近，笑道：“没事，这考场隔音效果很强,咱们俩在外面说话，里面的人听不见。”

安娜却压低声音道：“抱歉，我今天只是随便来看看，我想我得走了。”

“唉,等一下，那要不我们换个地方，走廊那边有本次监考的休息室,我们去那儿坐坐如何？”对方挽留道。

安娜犹豫了片刻,又下意识看了一眼考场的方向，点头道：“好吧。”

二人沿着走廊向休息室行去,因为有不抽烟的女士在身边，这位男性监考官就很礼貌地收起了手里的烟。他名叫欧文·卢瑟福，是密大的一位物理学讲师，另外也从事着关于原子的实验研究。曾经和安娜一同作为助手参与过临高山脉的勘探，因而成了学校中少见的能和安娜聊上几句的熟人。二人虽然关系谈不上多亲密，但也算志同道合。

卢瑟福虽然是讲师职称,但不代表他水平就差。密大的物理系有很多天才，教授位子竞争激烈，他因为资历问题，暂时还无法评上教授。而安娜能成为副教授，主要是因为法医学太冷门了，她几乎一进入这个领域就成了权威专家。

此外私下里，欧文·卢瑟福对安娜抱有一定情爱方面的好感，安娜对此心知肚明。但对方很有分寸，并且一早就明白自己与安娜之间不存在那样的可能。

“今天怎么会来对外招生的考场，是不是有你关注的人参加考试？”卢瑟福问道。

“确实，我认识的一位姑娘，她要考密大。”

“哦？是打算跟着你一起学法医学？”

“不，她非常喜欢历史，要考历史系。”

“那也不错，祝她好运。啊……麦克莱恩教授，你不会？”

“不不不……若说我为她提供了什么帮助，也就只有向博宾顿教授借了几套往年的卷子了。”安娜连忙否认道。

“哈哈哈，我只是想开个玩笑，你不必这么紧张。”卢瑟福性格还是很开朗的，笑道。

谈话间，他们已经在休息室落座。卢瑟福顺手为安娜倒了一杯红茶，安娜表示感谢。

“我近些日子好像不曾遇见你，最近在忙些什么？”卢瑟福问。他在学校的办公室与安娜同处一层，再加上他比较关心安娜，因而对安娜在学校里的行踪还是很清楚的。只不过那个办公室安娜本身也不常去，她在学校最常待的地方就是她的法医实验室。

“最近，和我父亲发生了些小矛盾，他身体不大好，我这些天大部分的时间都留在家里照顾他。”安娜倒也没有隐瞒卢瑟福，十分简略地将自己这些天的经历提了一下。

“令尊身体抱恙，可有大碍？”

“无妨，老毛病。他有肺纤维，一直无法根除。让他戒烟他也不肯戒，拿他没有办法。”安娜叹息。

“令尊是不是又要阻止你搞研究了？”卢瑟福尝试着问道。

安娜展露出苦笑，一边摘下手套和帽子，一边道：“算是吧。”

这模棱两可的答案，让卢瑟福有些无法理解。但看安娜也不打算细说，他也就不细问了。

“不说这些，你怎么会轮到监考的差事？”安娜转移了话题，询问道。

“因为这次招生卷的理科部分是我出的嘛，也就顺便来监考了，算是给学校完成任务，我还能拿两份奖金。”卢瑟福笑道。

“怎么，缺钱了？”安娜道。

“算是吧。”卢瑟福学着安娜的口吻，调皮地挑了下眉。安娜失笑，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你今天不会是专程为了看那位考生来学校的吧。”卢瑟福问。

“不完全是，一会儿9：30有个会，完了之后要去实验室。”安娜道。

“啊，那没几分钟了啊。我不耽误你时间了，你快去吧。我去满足一下我的烟瘾，然后回去监考，否则我的搭档要怪我偷懒了。”卢瑟福起身。

“好，改日见。”安娜与他道别。

离开了考场的安娜，没有第一时间去开会，而是找了个僻静的长椅坐了下来，眸光凝望着作为考场的大会堂，在微寒的冬风中陷入沉思。她现在要做出一个艰难的抉择，关于自己的未来，也关于尼雅的抉择。这让她徘徊不定，无比头疼。

事情还要从12月7日，古藤堡事变之时说起。对于除了尼雅之外的现场亲历者来说，当时空黑洞吞噬古藤堡时，他们全部陷入了无意识的状态。彼时他们所经历的时间是停滞的，因而就连思维也冻结了，那一段记忆根本不存在。

但安娜是其中的一个意外，因为有言灵之书的存在，彼时她的意识仍然残留，并且在她的意识之中，她好像看到了某些奇幻的景象。神奇的秘境，四处是不可思议的景象，除了难以形容的自然风光，还有一座高耸入云的金字塔带给她极大的震撼。但因为她仍然无法彻底摆脱外界时间凝滞对她的影响，所以她对那个秘境的认知十分模糊，记忆也极其零散。

很快她就被踢出了秘境，等苏醒过来时，才发觉自己躺在巨大的深坑之中，身边围着她的队友们和一群惊慌失措的警察。尼雅完整地出现在她面前，还将她从地上扶起，一直紧紧搂着她的肩。这让她长舒一口气，再度涌起劫后余生的喜悦。

但是这份喜悦没能维持超过两个小时，不等她向尼雅说些内心滚热的话，她的父亲就亲自带着管家路易匆匆赶来接她，第一时间将她与猎人团做了切割，并强行将她带回了家中。当时他就身处马车之中，却并未出来与猎人团的人打招呼，这不是个好的信号。

果不其然，在马车上，父女俩就再一次发生了争吵。父亲要求她自此以后终止与探索者团的合作协议，并不再做任何冒险调查。安娜据理力争，但父亲这一回的态度是极其认真的，他当真铁了心想要阻止安娜。

“安娜，你要知道我这一次是认真的。如果你还认我这个父亲，就把言灵之书给我，我来替你保管。”

“父亲！你知道这没有用，言灵之书与我绑定，我要操纵它，它随时都能回到我手边。”安娜蹙眉道。

“如果有一天，你真的让书回到了你的手边，那就意味着我们的父女关系断绝，你至此不是我的女儿，我也不是你的父亲。”杰洛姆沉声说道。

安娜感到难以置信，她的父亲，那个如此爱她的父亲，竟然会对她说出这样的话来。父亲不惜用他们之间的亲情作为威胁，也要逼迫她不再参与任何盾马团的行动，这究竟是为了什么？

“我是认真的安娜，你知道我如果说出这样的话来，就代表我下了这样的决心。”杰洛姆道。

“难道真的只是因为你害怕我会遭遇生命危险吗？你就要用这样的方式限制我的自由？”

“自由？你以为你有自由吗？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人，没有一个人是自由的，我们都活在别人的操控之下，过着或自以为是或浑浑噩噩的生活。安娜，在你冒险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我给与你最大的宽容，但这份宽容是有限度的。你已经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而你却不自知，而且不听劝！我只能用最极端的方式把你拉回来。”

安娜只有长叹，除了沉默对抗，她无言以对。

“父亲，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却一直没有告诉我？”

“虚空之门，是的，我知道。我看到古藤堡消失，就知道虚空之门出事了。我们家曾经是帝国政府的首脑核心，这些机密事件，家族是有口头传承的，你爷爷临终前将这些机密一条一条告知于我，但我没有告诉你。”

“又是为了保护我吗？”安娜无奈又讽刺地笑。

“难道我保护你做错了吗？你知道你自己接触到怎样恐怖的事件了吗？这件事关系到整个世界的存亡，你在这样的大事件面前就像蚂蚁一样脆弱。”

安娜再也忍不住了，顶撞道：“父亲，我们家族传承200余年，从来都是在做缩头乌龟，将言灵之书当成玩弄权术的工具。以至于这一回，我遭遇了秘语之书，却全程被其压制，难以做出有效反抗。200年，你们不思进取，不想着摆脱言灵之书的诅咒，却一直在出卖灵魂！现在还来跟我说什么如蚂蚁一般脆弱，这难道不是你们自己造成的结果吗？”

“闭嘴！你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杰洛姆暴怒，对安娜说出了从未有过的重话，并伸出右手怒道，“把言灵之书给我！”

安娜又是气怒又是委屈，最终挣扎着将书交到了父亲的手里。

“从今天起，我会派人跟着你，你全天的行程，都会有人向我报备。如果让我知道你再和猎人团的人接触，你会知道结果的。”

安娜顿时想起尼雅，内心难以遏制地浮起一股窒息感，如果就此难以再见尼雅，她无法接受。于是为自己做出最后的争取：

“父亲，您忘了您现在和盾马是合作关系吗？我们还需要借助盾马的力量对抗教廷。”

“是合作关系，我会亲自与他们保持密切的合作，但这里面不需要你出力。你老老实实做你的大学教授，搞你的研究。神秘世界的事，你再也不要去接触。我会给莱布尼茨团长亲自去信说明此事。”杰洛姆早就考虑到了安娜会有怎样的托词，迅速将她最后的念想打压下去。

无助的安娜在其父的强烈压制下，选择了暂时性的退让。只是她没有想到，父亲杰洛姆还会专门和她提到尼雅：

“我听说，你和探索者猎人团一个女猎人走得很近，是不是名字叫尼雅·李？”

安娜警惕地看着父亲，没有接话。她和尼雅走得近这件事，家里的仆人们都很清楚，父亲会知道一点也不奇怪。

“我查了一下此人的背景，很诡异。一个乡下村妇，工厂里的纺织女工，跳下烟囱自杀居然起死回生，还进城当了猎人。不死人都是背着诅咒和不祥命运的，你还是离她远点为好。”

“你怎么知道不死人是不祥的。”安娜觉得父亲的话异常刺耳，不满地蹙眉道。

“难道她那天到我们家来，给我们家带来的灾厄，还不足以说明问题吗？你与她接触这些日子，遭遇到了多少倍的危险，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尽管事实完全不是其父所说的那样，但面对顽固且强硬的父亲，安娜无力也不想再去做什么反驳。

就这样，二十几日来，她除了在有工作任务的日子回学校工作之外，大部分的时间都留在了家中。这回杰洛姆因为古藤堡事变，对安娜大动肝火，引发了旧疾肺病，又病倒了。

言灵之书绝非万能，其中一个不能，就是不能治愈疾病，也不能使人起死回生或长生不老，这也是拥有言灵之书的麦克莱恩家无法避免生老病死的原因。安娜不得已担负起家庭责任，照顾其父的同时，也照看着一些家里的生意。这么做，也是为了缓和与父亲的关系，让事情再生转机。

期间，她也不敢再去寻尼雅，更不敢去探索者团。她收到了尼雅发来的一封问候电报，也只能小心翼翼藏起来，不敢去做回应。连日来她无比煎熬，向来身体安康的她，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忧愤成疾。脑海中总是不自觉地浮现尼雅的音容，但随之而来的就是父亲的暴怒言语，以至于夜间辗转反侧，陷入失眠的境地。

最糟糕的是，近期她又接到了一个外出探索的邀请。是博宾顿教授，他组建科研考察团二度前往临高山脉的科考项目被批准了，目前进入了准备期。他邀请安娜再次加入，预定的出发时间定在了明年的三月份。

安娜开始犹豫要不要参加这个项目，同时，她知道尼雅十有八、九能够考入密大，成为博宾顿教授的学生。届时尼雅也很有可能会参加科考项目。她到底该不该加入？这会不会使得她与父亲的关系进一步恶化？她陷入了无边的纠结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　　尼雅：瞧不起村妇？瞧不起女工？贵族老爷，请你尝尝工农兵的铁拳。【滑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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