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3、第一百三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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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雅想要迈步前进,但不知为何感觉到身躯像是被禁锢在了原地，无法动弹。她内心升起奇妙的感觉，仿佛时间被无限拉长，每一秒都是那样的漫长,思维也迟滞了,无法去思索,乃至于观察入眼的景象,都发生了时差。

安……娜……她想要张口呼唤,却发觉自己的大脑转动得极度缓慢，而声音也根本不曾发出来。

忽而一阵大风刮来，树木枝叶呼啦啦乱晃，盘坐在树下的那个形貌与安娜极度相似的人竟然如同尘灰,被这一阵风就此吹散。

当那人影散去时,尼雅感觉到后脑猛然间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抽拽，一下子从梦境中抽离而出,睁眼时，她发现天竟然已经亮了。她看了一眼床头柜上的座钟,晨间5点刚过。从大约凌晨12点左右到现在,她总共睡了5个小时,而她的体感睡眠时间不过只有五分钟。

此时的安娜也醒了，尼雅仔细观察了一下安娜的状态。睡醒时短时间的迷糊很快过去,她显出别样的神采奕奕,精神是前所未有的好。

这……怎么回事？事情有些超出尼雅的理解范畴。

想起了在梦境中化尘散去的安娜，尼雅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恐惧，她紧紧拥住了安娜。安娜被她这强烈的拥抱弄得一时有些迷茫，下意识地安抚着尼雅的后背，问道：

“怎么了？”

“你做梦了……”尼雅道,随即她把昨夜发生的事和自己经历的梦境都与安娜说了。安娜听后沉默了片刻，随即安慰道：

“别害怕，没事的。我感觉很好，梦晶或许确实如你所说，在反哺我的灵魂。”

“我觉得……也许咱们俩都得找人检查一下灵魂和精神世界，这样下去不保险。不过，如果梦晶当真对你的灵魂有反哺作用，那……也许这是一件好事。”尼雅道。

“……”安娜一时没说话，她觉得尼雅强调这是一件“好事”，似乎意有他指，但她没有刨根究底地去问。

尼雅道：“猎人团那里，贝拉和她的老师帕尔金副团长是这方面的专家，此外我的老师瓦尔基里应当也算是全才，她在这方面懂得也应该比我们俩多。”

“医者不自医，我研究灵魂这么些年，能给很多人看精神疾病，但对我自己的精神世界和灵魂，把控甚微。”安娜有些感慨，也有些失落，这些日子以来，她充分感受到了自己的无力，她急切地想要提升自己的实力，奈何重重条件限制着她，让她在很长一段时间内裹足难前。

不过现在，情况似乎发生了变化。

再过一会儿就是安娜正常的起床时间了，尼雅也不能在屋内久留，必须乘着守备空虚尽快离开。

安娜昨夜远程控制言灵之书制造机会，混淆了外围监视的弓箭手格雷·巴顿的视野，同时控制住了随身的两个女保镖的精神世界，这才给尼雅创造了潜入的机会。但这个时机很短暂，以安娜独自一人的精神力，一下子要混淆和控制三个神眷者的视听，极度困难。她能做到就已然不可思议了，而安娜甚至坚持了三分钟，这是她此前想都不敢想的。

何况这些人中，格雷·巴顿在精神方面的抗性极强，他和尼雅很像，属于信仰度很低，自我意志极为坚定的那类人。安娜能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精神力在与日俱增，与言灵之书的呼应在日益增强，言灵的影响程度和范围都在增加，甚至已经接近书在她手边时的状态了。估计过不了多久，远程控制的水平就能超越从前书在她手边时的水平，这是她从未设想的状况。

安娜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但能力的提升是她求之不得的，因而她内心深处依然渴望着力量继续增强。她希望能和尼雅肩并肩一起战斗，而不是总需要被她保护着，像洋娃娃一般好看但无用。

二人暂未约定接下来的见面时间，安娜询问尼雅会不会去听她今明两天的公开课，尼雅说自己会尽量抽出时间去。但按照她目前排得满满的课表，尼雅只能勉强参加明天那一场的后半段。她感到歉意，但安娜却很欣喜，只要尼雅能来，哪怕只是远远见上一面也是好的。

随后尼雅从北窗口跳出，原路返回。

……

接下来的两天时间，尼雅过上了少有的安稳日子，没有多余的事情来烦扰她。

查兰说到做到，她让尼雅和瓦尔基里专心于密大的任务，就再也不曾向尼雅发来团里其他事务的消息。

但瓦尔基里还始终和团里维持着联系，目前瓦尔基里得到了一个令人意外的消息——亚述巫女寻找猎人团合作了，但猎人团目前尚未答复。

此事已经上报给了团长莱布尼茨，需要三位团长开会定夺。但开会这件事必须要团长莱布尼茨发起，莱布尼茨至今没有发来会议邀请，瓦尔基里作为副团之一，一时之间也有些读不懂团长的意思了。

而尼雅最关心的是失踪的安，她至今下落不明，哪怕是现在猎人团已经和亚述巫女有了合作基础，也没有找到安。此前他们猜测安可能加入了亚述巫女，眼下看来这个猜测似乎不对。这不禁让人愈发忧心，尼雅脑海里总是冒出些不好的想法——安会不会已经遭遇不测了。

她按部就班地上课，晚间跟随瓦尔基里训练。白日里在学校，再也没人来找她的麻烦，一直粘着她的露易丝虽然依旧喜欢跟着她，但似乎收敛了许多，很多事情尼雅还没明确表示拒绝，她就自觉地不再缠着尼雅。尼雅不知道这是不是因为那日她目睹了自己教训那四个小流氓的缘故，也许是自己吓到她了。

但露易丝这般知进退，对尼雅来说是件好事，她耳根清净了许多，有更多的时间来专注于自己的事了。

最近的尼雅正在研究临高山脉的历史和地理，她知道自己此行前往临高山脉绝不会是一片坦途，必须要尽早开始做准备。她最近但凡有时间，就会跑到塔楼图书室中去，借阅所有她能找到的关于临高山脉的资料。

1月14日，这天是安娜两日公开课的第二天，为了下午能去听安娜的课，尼雅决定翘掉下午斯通教授的史论课。

实际上斯通教授的史论课乏善可陈，他的史观很老套，还是那种一昧钻研经典，被文字束缚的套路，完全吸引不了尼雅这个从地球21世纪穿越而来的学霸灵魂。与他相比，反倒是博宾顿教授在通史课中穿插着讲述的史论更吸引尼雅，他的史论和研究方法融合了很多考古学的内容，结合实证乃至于其他的学科知识，非常系统化，逻辑化，证据链完全，更为科学。

中午午休时间，她吃了昨夜自备的三明治和果蔬汁做午餐，在图书室内一面看资料，一面休息，看资料权当是酝酿困意了。就在她睡意朦胧时，无意中从一本《临高山脉30年考学》的记述文学书中，看到了这样一段文字：

【都说临高山脉是与宇宙其他世界最接近的地方，而我以为不然，那里应当是一切发端的起源地。也就是说，我们的这片大陆，乃至于海外的所有一切，都是从临高这一点上扩展而开的，而至今也与临高血脉相连。我们脚踩的土地的每一个元素，河流中的每一个水分子，都是临高分离出来的血肉。

而当你登临制高点时，你将触及镜子的内面，知晓你的渺小与这个世界的荒诞。你的一切行为，不过是其他世界在镜中的透射。】

那一瞬间，尼雅浑身的鸡皮疙瘩海浪般泛起，睡意一瞬抛飞至九霄云外，她直接惊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她起初并未注意到这本书的作者是谁，此时连忙翻回书封，看到了一个惊人的名字：威廉·莱布尼茨。

团长？！

尼雅再仔细看，这本书的作者不止一人，乃是合著，另一位作者名叫亚历山大·芬奇，此人正是现任密斯特里安大学的校长，现今最著名的地质学家、天文学家和数学家，而且还是个经历丰富的探险家，足迹几乎遍布整个世界，乃至于人类目前能够抵达的世界尽头。

团长莱布尼茨的名字跟在亚历山大·芬奇后面，反倒并不显眼了。再仔细一看，这本书盖着图书室的机密章，原来是密大的内部资料，只允许在图书室内阅览，不得外借、外传或抄写。

尼雅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在密大的图书室里看到了这样一份惊人的机密资料，此前她匆忙之间根本没仔细看这本书，无意中翻开，却看到这般惊人的内容，着实让她心潮澎湃。如此看来，团长或许已经窥见了这个世界的真实面貌，真不愧是探索者团的团长，多么惊人的洞察力！

尼雅从穿越至镜面世界后，头顶的天空之中就始终倒悬着一大片的现代城市群，白天暗淡，夜晚就会发出璀璨的霓虹光芒，替代星月之光照亮大地。尼雅始终无法找到任何一个人去倾诉这件事，因为他们真的会把自己当成疯子，哪怕在神眷者和猎人们的眼里，天空也是正常的。

现在，也许尼雅可以向团长讲讲倒悬城市的事了。

更巧妙的是，这段文字是以散文抒情的形式写出来的，所有人都会把这段话中出现的“镜子”当做修辞手法，不会有人真的认为世界就是这般的。也许只有尼雅这种极端特殊的存在，才能看懂这段文字真实要表达的东西。

尼雅非常激动，但她不得不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将这本书又还了回去。她出了塔楼，快步小跑在校园路上，宣泄着自己的情绪，让头脑冷静冷静。跑了一段路，尼雅逐渐想到了其他的问题。莱布尼茨团长知道自己不死人的身份，也许他也知道不死人的来历，但他始终不曾找自己谈过这个问题，尼雅觉得这其中可能有什么隐情，也许自己应该更谨慎行动。

看来倒悬城市的事，她还得往后搁置一下。

没多久，尼雅就抵达了安娜公开课的实验楼所在地。今天安娜的这堂公开课很特别，并不是讲述法医学，而是一堂精神分析的公开课，安娜将尝试讲述灵魂、精神与身躯这三者之间的关系。这也是她准备公开自己多年来在这方面的研究成果，在此之前她虽然零零散散发表过几篇相关的论文，但暂未对外公布成体系的理论，现在是时候了。

前来听课的人中，有相当一部分是精神学和心理学方面的学者和临床医生，他们作为专业人士，将第一时间评估安娜的研究成果。

尼雅比预想要稍早一些到达实验楼的阶梯会议大厅，她从后门进入后，安娜已经在台上做准备了，她今天穿了一身很正式的西装礼服长裙，金发一丝不苟盘起，脖间系着的湖蓝色绸缎丝巾，衬得她皮肤愈发白皙。

尼雅没急着落座，先在角落里不起眼的地方站了一会儿，观察了一下四周。

一个、两个、三个……她总共发现了六个安娜的保镖出现在会场里，他们穿的衣服都是寻常的服饰，并不起眼，但尼雅能通过气质和形貌一眼分辨出来。这其中最标志性的存在就是梅拉，她就坐在台下，距离安娜最近的角落里。而尼雅暂未见到巴顿，也许他隐藏在高处。

尼雅随即坐在了最后排，专门坐在了一个人高马大的男子后方，使其遮挡住自己，阻碍保镖们的视线。尽管这样做不大可能彻底阻碍保镖发现她，但至少她要低调点。她只是来听课的，只要她不近距离接触安娜，这些保镖也并无理由驱赶她。

尼雅刚落座，一抬头，就见安娜正凝望着她这个方向，显然是发现她了。尼雅扬起微笑，快速抬了下手，算作打招呼。她看到台上的安娜嫣然一笑，自己内心也不禁非常开心。

又一分钟，公开课准时开场。安娜清了清嗓子，用扩音器说话了：

“欢迎各位教授、专家和学者莅临指导，欢迎各位同学来一同探讨学习。时间到了，我的课程这就开始。课程开始之前，我们先抛出这门课所要研究的最主要的问题：灵魂的本质是什么？接下来我所讲述的所有研究，都是围绕这个问题展开的。大家可以先思考一下，我一会儿想找几位起身来谈谈你们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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