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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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芒直奔棺木之人心口处，随即寒芒消红霞散，四方合擎阵开始从出现裂痕直至破碎。

一切只发生在刹那之前，乌兰泽尔还没等有所反应，魂魄便在空中消散了，一时间弥陀镇上方飘荡着许多灵魂碎片，直至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杨家院子中血祭被迫停止，阵法破，一道耀眼的白光从结界中散出，己崆大师与杜浔赶紧撤了空间结界，许子深瞬间就冲了出去。

袁清浅已经倒在了阵法中央，许子深比任何人的速度都快，眨眼就将袁清浅抱入怀中，小姑娘只是看着脸色苍白了许多，唇角沾染着血祭，将她整个嘴唇染得殷红，再加上她今日的红黑装束，更显得她越发妖娆，更像一朵盛开的罂粟花。

许子深拇指轻轻蹭掉袁清浅唇边的血，低下头温柔的望着她，将怀中的小姑娘抱得紧了些，似在她耳边轻声哄着“没事了，结束了，等你好一些，我们就回家。”这话像是说给袁清浅听，更像是说给自己听一样。

袁清浅轻轻弯了弯眼角，看起来在笑，似安抚一般，却不答话。

许子深知道她很痛，特别痛，他的小姑娘硬生生的撑过了半个时辰，他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只是袁清浅唇边的血迹像是擦不完一般，许子深眯了眯眼，想到了什么，眸色一沉，将自己的拇指轻轻放入袁清浅口中，随即稍微一用力，袁清浅便从口中吐出一大口鲜血。

鲜血没入她的衣衫，被黑色掩盖，在看不见，许子深突然就懂了袁清浅今日装扮的用意，心上涌起密密麻麻的疼，像有什么东西遏住了他的喉管，半响说不出话来。

袁清浅有些吃力的朝着许子深笑了笑，像是攒了很久的力气一般，断断续续的开口“师兄...我...我答应....你的....我做..咳咳...到了。”

许子深用力的点点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手指搭上了她的腕，脉搏已然时断时续，怕是快要不行了，许子深紧紧的扣着她的手不放，期望着能用自己的灵力给她续命。

感受着许子深的动作，袁清浅想抽出自己的手却没了力气，望着许

子深轻微的摇了一下头，缓了半响又开口“别..别忘了...你...你答应...我...。”

没等袁清浅说话，许子深赶紧打断她“我记得，我都记得，别说话了，看着师兄，别闭眼，二师兄一定有办法救你，浅浅你撑住，听师兄的话，没事的，你一定会没事的。”许子深喃喃，更像是安慰自己一般，抬头直直的看着周元培的位置，求助般的看着他。

周元培与秦淮顷和景知第一时间就冲了过来，只是比许子深慢了一步，看着许子深抱起袁清浅的那一刻，周元培拉住了急匆匆的景知和秦淮顷，这个时候，或许让他们两个单独在一起会更好。

时间太久了，袁清浅能撑到现在已然是个奇迹，周元培心知肚明就算是就算大罗金仙也无力回天，可还是迎着许子深满怀希冀的目光走到他身前，轻轻搭上袁清浅的脉搏。

周元培探过去的时候拧了眉，袁清浅能撑到现在，仅剩一口气吊着，血祭没将她吸干也剩不下多少，身体的各个器官皆已衰竭。

周元培能感觉到有血脉中有灵力流动的痕迹，袁清浅能撑这么久，是自己用了灵力强行压制血脉倒流，周元培心下一惊，这小姑娘到底是多坚强，不用灵力压制就已经是万蛊噬心的疼了，强行压制只会让这种疼痛放大数倍，她究竟是怎么忍过来的啊。

出乎周元培意料的是，袁清浅所出现的症状皆是由血祭引起，强行中断阵法对她所造成的反噬倒是不多，经脉断了些许却不致命，甚至灵根也没完全碎裂。

袁清浅现下的情况不是完全没救，但是却只有一个法子，周元培犹豫着，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说。

许子深静静的看着周元培，他特别害怕周元培冲着他摇头，这世间要说还有谁能救袁清浅，那就只剩周元培，他甚至不敢想冲他露出无力的情形。

他将所有希望都寄托与周元培的身上，紧紧的盯着他，自然也没错过周元培脸上一闪而过的犹豫的神色。

“浅浅还有救，是吧。”不是疑问句，是肯定句。听见许子深的话，周元培有些慌乱的抬起头，眼神中的懊

恼神色根本藏不住，许子深真的是太聪明了，他想瞒都瞒不住。

不是他不想说，只是救袁清浅只有一个办法，就是以命换命，他敢肯定，他说出了口，许子深会毫不犹豫的用自己去换袁清浅活下去，一样都是他的师弟师妹，手心手背都是肉，他真的不想看到这个局面。

看着周元培默不作声，一帮的秦淮顷也急得不行“二师兄，你倒是说啊。”

许子深看着周元培的样子，大概也猜出来了些，开口道“师兄，你能感觉得到浅浅是多努力才撑到现在的吧？你能感受到她多想活下去的，对不对？”许子深深深望着周元培的眼睛，无声传递着他的渴望“不论什么办法，只要有一丝希望，我们都要试一试，对不对？”

袁清浅再许子深怀中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的状态，许子深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在她耳边轻声说着“浅浅乖，不要睡，看看师兄，好不好？”抬头看着周元培的神色更加郑重几分“别犹豫了师兄，浅浅等不了了。”

袁清浅只觉得自己的眼皮有千斤重，许子深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她都已经听不清，她浑身发冷，只想眼睛睡过去，苦苦支撑了半响，在众人的目光中缓缓闭上了眼。

许子深感到他紧扣的手指蓦然一松，低头看着怀中的人像是怕吓着她一般，轻声开口“别睡浅浅，你睁开眼看看师兄，你睁开眼，别这么贪睡。”哽咽的不行，低着头让人看不见神色，有透明的水滴一点一滴往下落。

围在一旁的人都不忍心在看下去，纷纷侧过头。

“以命换命，以血换血”袁清浅的呼吸还没彻底断了，周元培似下了决心，闭了眼开口道“以灵力为媒介，渡到清浅身上。”

许子深猛地抬头，周元培只来得及看到他通红的眼眶，和一滴还未落下的眼泪，许子深再不迟疑单手将袁清浅揽在怀里，另一只手聚了灵力，划破自己的手指，与袁清浅的伤口和在一起，运转周身灵力。

这种办法，就像一个小型的血祭，只存在于两个人之前，许子深的速度极快，景知与周元培想阻止都来不及，只得堪堪喊了一声

他的名字，无奈的摇头。

许子深抬头冲他们笑了笑笑容明朗，不带一丝杂质，若是让他选他与袁清浅之间只能活一个，他的答案永远都是袁清浅，毫不迟疑。

许子深抬起那只没有受伤的手，轻轻抚摸袁清浅的脸颊，触感还是那么柔软，只是比平日凉了几分，想着小姑娘不久就能睁开眼，还能见着她装满星辰的眼，许子深觉得，让他做什么都值得。

许子深动作轻柔的擦去袁清浅脸上的血污，低头看着小姑娘，露出满足的笑容，他的小姑娘，无论什么时候，都应该是干净的、漂亮的，就是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看见小姑娘睁开眼睛的样子，还能不能在听见她软糯的声线甜甜的叫自己一声师兄。

许子深感受到自己身体的疼痛从五脏六腑传来，想着刚刚袁清浅是不是也这么痛，而后又自嘲的摇了摇头，坐在阵法中的袁清浅，怕是要比自己现在痛的多。

许子深专注于自己怀中的小女孩，想记住她的样子，丝毫没发现何时自己背后多了人，一记手刀落在他脖颈，许子深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看清站在许子深身后的人，景知与周元培和秦淮顷惊讶的叫到“师傅。”

了无真人风尘仆仆，对他们摆了下手，随即自己划破自己的手指，将袁清浅与许子深分开，接替了许子深的位置，继续许子深未完成的事。

“师傅”景知慌忙喊道。

了无真人冲他摇了摇头，以眼神示意他扶起许子深，缓缓开口道“我还是来晚了。”

“师傅，您这是...”周元培开口，悲伤的情绪蔓延于话语中，后面的话他说不出口。

修真界泰斗，第一人，即将要飞升成仙的了无真人，正在用自己的性命，来换他小徒弟的性命，让人怎么能不动容。

了无真人却没有任何可惜的情绪，只有一脸的如释重负，慢慢开口道“想我活了这百年，前半生除魔卫道，以天下苍生为己任，后半生却痴迷于得到飞升，忘了自己的初心。”了无真人摇了摇头，低头看了看袁清浅，缓缓开口“竟还不如一个孩子。”

袁清

浅是他最小的弟子，他却没亲自教导过几天，收了这个徒弟最初也不过是因为算出了她与自己飞升有机缘，而天下间附魔现，他也没想着自己要亲自来看，依然专注于他的修炼，知道了破解的办法却也不敢自己做觉得，反而将他这位小徒弟送来下来，说是让他们自己选，其实说白了，就是为了图一个自己心安，心安理得的觉得无论他的小徒弟最后是什么结局，都与自己无关。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就将自己的初心忘了呢？从何时开始，得道成仙反而成了他修行的唯一追求呢？那个年少时一腔热血的少年去哪了？自袁清浅走后，他便开始不安，最终，他不能在理所应当的呆在青宗山，在心安理得去得他的道成他的仙。

若不是他将袁清浅带回青宗七脉，小姑娘可能还是在兰国相国府安安稳稳的当她的千金小姐，又怎么会卷入这场事故，他在怎么想都无法觉得这件事跟他没有半点关系，说到底，一切原由，都出自于他的身上。

是他在明知袁清浅与许子深命中注定有纠缠的时候还将袁清浅交给许子深带，也是他在看出许子深对袁清浅存了别的感情的时候没有及时制止，当他得知袁清浅同意当这祭品一刻就马上御剑往这赶。

他当初留给袁清浅那个银铃时，只是为了在她有难时替她挡一挡，没想到阴差阳错的，来替她当了这血祭的反噬，他算准了袁清浅若是带着这银铃，必然还有这一线生机。

他知道以命换命的方法，也了解依着许子深的性子，必然要用自己的命来换袁清浅的命，所以他一刻不敢耽搁，要说最该舍了这条命的，应该是他这个不配在为人师尊的修真界第一人。

索性他来的虽晚了些，但尚有挽回的余地，了无真人释然的笑了，看着昏迷中的许子深，轻声道“希望子深，不要怪我。”

原谅我当初的自私与贪婪，最后我幡然醒悟了啊。

了无真人蓦然想去他刚刚收许子深为徒的时候，许子深才几岁大，却天赋惊人，了无真人夸赞他勤奋努力，修为提升的快，那会许子深是怎么回答的来着，了无真人想了半响

，才记起，许子深面容严肃的回答他“因为师尊是很厉害的人，以后我也要像师尊一样，以天下安定为己任，成为与师尊一样厉害的人。”

“希望师傅在你心里依然是那个厉害的模样”了无真人看着许子深的目光越发和蔼，随即闭了眼加快周身灵力运转速度。

没过多久，了无真人怀中的袁清浅体温逐渐升高，脸上也慢慢恢复了血色，了无真人的脸上却越发苍白，额上开始渗出细密的汗珠，与袁清浅整个人都轻微的有些抖。

许子深缓缓睁开眼时，第一反应就是去找袁清浅，看见袁清浅身后的了无真人，怔愣着不知如何开口。

了无真人对许子深并未下重手，只是短暂的让人昏迷而已，听见许子深喊了一声“师傅。”了无真人缓缓的睁开了眼。

许子深挣脱了景知的手臂，想要上前，了无真人却冲他摇了头，只是对他说道“别有怨恨，也别对你师兄失望，他也是不得已。”了无真人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也知道依着许子深的心性会对他和景知产生怎样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