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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办法对崇祯也好,群臣也罢,至少里子与面子都说得过去了。
更何况皇帝用马鞍山铁矿做抵押,决计无法把整座山都搬走。
在忠良们看来,此矿之蕴藏已是世人皆知之事,亦有歹人几欲图谋不轨。
落到忠良们手里,也算是帮皇帝看管此矿了,比落到旁人手里妥当得多。
真要是马鞍山铁矿像太子所言,可以大量开采、冶炼,并用于各行各业。
往后可视具体情况,再行拿出些许银子向铁矿项目注资。
“诸位皆为忠良,亦是君子。自语有云,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此法便是有道之财,尽可取之。此矿乃是仙界太祖高皇帝陛下赐予朕之宝物,以解朝廷燃眉之急类似还有江西之钨矿与两淮之煤矿。掌握此三矿,只须开采得当,便可每岁入太仓达百万两银子,余下部分则须商税与农税来填补。我大明自开朝以来,便是重赋于农,轻税于商。今国难当头,享受两百余年轻税待遇之商贾自然责无旁贷。商贾若是加以推脱,拒不缴税,便欲坐视我大明被顽敌所灭了!不想向我大明缴税,便是想向那东虏缴税了!对于此等奸商,朝廷当须毫不留情予以严惩!太子曾对朕说过一计,朕本不欲采纳,没想到商贾自恃甚高,且如此不识抬举!首辅才学过人,能否猜出太子所献之计?”
崇祯刚才是被高弘图陡然砸出来的十万两银子给刺激到了,差点忘了休息时回忆的事情,这下总算是想起来了,便顺嘴提了一下。
“……陛下恕臣愚钝,太子才高八斗,臣委实难以猜出,还望陛下见谅!”
首辅瞿式耜哪知道太子到底说了甚子内容,他只能肯定是用来对付商贾的。
但看皇帝如此卖弄起来,想必太子所施之策,决计是能能商贾苦不堪言,又毫无对策的。
“次辅来猜如何啊?”
崇祯现在心情很好,故而才买了个关子,没有直接说出来。
“陛下,臣上了年纪,脑力早已逊于首辅!”
高弘图对此腹诽不已,我可是刚花了大价钱表忠心的,这里面有老朽何事啊?
“既然如此,朕便告诉诸位爱卿。太子当时对朕说,不想按照规定向朝廷足额纳税的商贾,也不是没有出路。出路有很多条,那便是滚出大明!去东虏也好,去檬古也罢,实在不行还可去安南与吕宋!否则,只要一天尚在大明王土上站着,便须遵守大明王法一天!不想滚,亦不愿守法,那便是等着被朝廷整饬了!诸位爱卿以为太子所言如何啊?”
对于这番话,刚开始崇祯还觉得很是粗鄙,甚至有损皇室威严,可过后细细品来,又认为确系如此。
身处大明境内,又不想听朝廷的命令,哪怕是大多数手握兵权的武将,都不敢如此飞扬跋扈吧?
“陛下,臣以为此理浅显易懂,极适用于商贾!凡我大明子珉,首要之务,便是遵纪守法。否则,轻则下狱,重则问斩,绝无他路!”
刑部尚书傅冠之前没有看天书,这就等于心虚,现在得赶紧找补回来,不然心里肯定不踏实。
“陛下,臣附议大司寇所言!不尊法规便是慢君!抗旨不尊便是造反!商贾放纵多时,业已无视大明,无视朝廷,更加无视陛下之威严,理应严惩不怠!”
兵部右侍郎李日宣经揣摩出来皇帝的心思,今天的廷议主要议题其实只有一个,那就是如何收拾商贾。
只要想明白这点,一切疏言便皆可围绕此题来展开,视为对臣子们的殿试亦不为过。
“臣附议傅冠、李日宣所言!”
兵部左侍郎兼左佥都御史史可法第三个进言,他是当过一段时间的漕运总督的,自然明白其中的道理。
往来于运河的船队,实际情况究竟如何,史可法自然是心知肚明,他不是不想改变,而是无力改变。
就算知晓每十船里有七八船运的是私盐,报上去之后便石沉大海了,上面派人下来查,船主也会出具两淮官府开出的凭证。
只有像沈迅一样,直接带人去两淮那里的府库核实盐税银子,才能药到病除,但这种得罪人的事,有几个人敢干?
盐商不说是神通广大,也算是可以独霸一方的商贾,整不动两淮的官场,就别想将盐商连根拔起。
“臣附议!”
“臣附议!”
“臣附议……”
稍后,群臣便纷纷出列,表示太子说的甚是到位,这个法子实在是太好了。
不交银子就滚蛋!
简单高效!
不滚就得交银子!
既然怀柔的办法行不通,那就只能对奸商们来点粗野的了!
软硬不吃的主,对大明朝廷来说,八成还没生出来呢!
即便是东虏与流寇,也对互市与招安很感兴趣。
商贾们如此嚣张,估计是笃定朝廷不敢对其下死手。
他们万万没想到,此时的崇祯已经不是在北都为了百十万两银子发愁的崇祯了。
现在的确是要把一百五十万两的差额给补上,但目的是为了今后每年都至少能收上来七八百万两商税银子!
每年没有五百万两银子支应,北廷恐怕就扛不住这内忧外患的频繁打击。
每年没有七八百万两银子的岁入,偏安南方的南廷便无力运作下去。
“……”
陈子龙等人也想表态,但皇帝没问他们,大臣们也无视其存在,处境颇为尴尬。
“除此之外,朕还要宣布一件事,便是从今岁开始,南廷所辖八隅之地,农户缴税无须先行用粮食折色,可直接按征收价交粮。如若征粮价定位为一石一两,农户按此价足额交粮即可。”
大力推行“折色”是张居正那时候的事情,现在已经不太适用了。
原因就在于北方大旱,天灾频现,南方农户先把粮食折色,朝廷再用这些银子买粮……
这不是脱裤放屁么???
实际上,农户先得把粮食折成铜钱,再把铜钱折成银子,缴税交的是银子,而非铜钱。
也就是农户先得被拔掉两层皮,才能完成朝廷下达的纳税任务。
不论是乡绅还是县官,都可以从中受益,受的还不是一星半点。
“太子说此策南廷可施行,而北廷则无须如此。谁能说说,太子对朕如此说,是何解啊?陈子龙!你可知晓?”
崇祯当时时问过的,只不过被那逆子给噎得半晌无语。
“……回陛下,或许是太子殿下以为南方农户交粮更多吧!”
陈子龙也不好回答想不出来,只能临时丢出个答案来搪塞一下。
“其他学生呢?谁能想出?”
崇祯又询问了他人,想来是对陈子龙的回答不甚满意。
“回陛下,学生以为太子殿下深知农户耕作不易,此举当是体恤农户!”
彭宾正愁没找到给自己洗白的机会,这下急忙搭上话了。
“学生以为北方大旱,自然无须如此!”
陈名夏也见彭宾已经开始抢答了,自己也就不能熟视无睹了。
“学生以为陈名夏所言有理!”
徐孚远闻言倒是点头,认可这个解释,毕竟陈名夏在他们一行人里,算岁数最大的,阅历自然比较丰富。
其他人也得顺势跟进,无需更多解释,就认准了陈名夏所言便可,贰臣归贰臣,这厮还是长脑子的。
“太子对朕说,北方多地已然赤野千里,灾珉易子而食,焉有粮食用来折色?莫说折色,即便是免去农户一应税费,也不见得能有转机,只能大力推行以工代赈之策,方可转危为安!”
不得不说,陈名夏一语中的,脑子倒是好使。
可就是这种人,脑子太好使了就不愿意走正道了。
通过这个问题,崇祯对彭宾与陈名夏的认识有了些许改变。
或许这两个可能成为贰臣之人倒是无须被严惩,只要自己捏其把柄,便永远会被自己所用。
崇祯在北都时也问过那逆子,报馆里皆为士子与书生,报纸又是他们所编撰,那逆子不会每时每刻都看管。
可那些儒生又为何如此听话?
崇祯是百思不得其解,否则之前也不会在廷议时,屡屡被下面的臣子给气得大发雷霆了……
太子的回答很简单,就四个字——御用文人!
但是要用好这个新名词,要有所准备才行,不然这些人也会变成脱缰的野马,根本控制不住。
首先,在筛选时,就要选那些立场与见解跟自己差不多的,性情品德又靠得住的,这便是驸马巩永固的份内之事了。
其次,要懂得这些人渴望得到甚子,你不给人家想要的,让人家满足你想要的,这可能么?
这些人不是木头、石头,跟其他人一样,也希望名利双收,文章署名便可出名,月入不错便可丰衣足食。
无需提供太高的待遇,只需比寻常士子好一些,每周可以下馆子打牙祭,这些人就对你百依百顺了。
这是前面两道门槛,算是双保险,但这还不够,后面还要做好,方可高枕无忧。
印刷厂是有厂卫监督的,报馆每天都会先把印好的样稿送到东宫,由太子来亲自审核。
最后,如果真的出事了,需要按流程核查,要查明到底是无心行事,还是有意为之!
崇祯看着彭宾与陈名夏,忽然觉得将此二人收为自己的御用文人似乎不错。
将其安插到礼部去,就放在新组建的《大明日报》编撰组里当差。
理由嘛,很简单,此二人出自那些团伙,自然亦了解那些团伙之观点。
如此一来,便可以撰写文章,予以驳斥了,这岂不事半功倍?
“臣以为此策甚好!农户素来辛苦勤恳,却收入微薄,此策若能实施,则农户便可免去被盘剥之苦,对陛下感激不尽!”
次辅高弘图率先表态,他是非常了解自家情况的,前来投献的富户络绎不绝,富户下面就是农户。
不论是富户还是农户,只要没有功名在身,便必须折色。
“折色”本身没太大问题,问题在于环环相扣,利益交织。
自家若是没有人可以出人头地,也得饱受盘剥之苦。
按照皇帝的计划,其实高家的岁入会减少不少的。
但经历了适才那些事之后,高弘图此时已经有了更为远大的志向,并不在乎这些犹如浮云的黄白之物了。
自己现在是忠良的身份,往后说不定会成为忠烈,十万两都送出去了,还在乎这点银子么?
北廷首辅薛国观,家底也不少,只不过被太子下令抄家了,就因为女儿出众,被太子看上,现在薛国观那个不学无术的玩意居然坐稳了首辅之位。
自己是南廷次辅,家底比薛国观只高不低,没有,但有孙女。薛国观有的,自己都有。薛国观会的,自己都会,自己还会薛国观不会的。
高弘图也不求做首辅,只要能稳坐次辅一职便心满意足了。
大明忠臣,还是次辅,有生之年,夫复何求啊???
坊间传言,薛国观就是太子的应声虫,太子说甚子内容,他都认可。
就这?
对自己来说,那可太容易了!
哄皇帝分为白天与夜里,夜里自然是后妃们的事情,白天当然是臣子们的份内之事。
既然皇帝拿出的这些提议是为了大明好,为了朝廷好,为了百姓好,自己又为何要从中作梗呢?
忠良也不是事事都要逆流而上,跟皇帝吹胡子瞪眼,对着干呀!
如此来看,貌似薛国观那厮才深谙为臣之道呢!
之前高弘图就听说薛国观给崇祯出了抄没勋贵家当充实太仓的主意,结果崇祯没敢干。
现在太子不但干了,而且大获丰收,凭此整饬兵马,又击退了皇太鸡的三十万大军。
薛国观自然也就成了有功之臣,加上女儿即将成为太子妃,在朝里的地位真是比泰山还稳固。
自己这次辅一职也是太子推荐而来,眼下已有了成功案例,自己效仿之,亦不为过。
“臣附议次辅所言,为农户减负,利于朝廷稳定!”
首辅瞿式耜家里也受了不少投献,否则单凭当官,不收好处就决计拿不出五千两银子。
收了投献之人并非是是非不分之人,就像在朝廷里当差,好人与坏人只能在站队或办事上见分晓。
瞿式耜之所以同意便是知晓北廷所辖之地发生的事情,必须做出全盘考虑。
若是北方八隅仅有四川丰收,湖广已为战场,不可寄予厚望。
有鉴于此,南方再出事,无法提供充足粮食,南北二廷其势必不稳。
取消“折色”的用意,便是要确保今年南方征粮的顺利进行。
光计划提供给北廷的粮食便达五百万石,余下才是南廷自留地部分。
每年南方利用漕运,向北方运输的粮食便近三百万石。
在本朝初期,通过漕运抵达北方的粮食更是达到四百五十万石以上。
今年要事极多,各方势力风起云涌,是否能如朝廷期望这般还不曾知晓。
作为南廷首辅,瞿式耜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只要粮食能如此收上来,剩下的部分便好办了。
漕运走不通便可走海运,太子与郑芝龙关系莫逆,借用郑氏船队运输粮食当是较为容易。
“陛下,臣有一顾虑,不知当讲不当讲?”
见到次辅与首辅都相继认可了这个法子,户部尚书郑三俊急忙出列。
真要落实起来,户部是首当其冲,出了事的话,皇帝也会先拿户部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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