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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位,今昏君当道,朝廷黑暗,兵士似虎,以致珉不聊生,商贾惨遭洗劫。我等身为仁人志士,断不可熟视无睹!”
鉴于眼下的严峻形势,复社魁首之一的沈寿珉招募了众多同仁,打算供商良策。
“我等立志报国,非为自身,而乃为万珉矣!更何况吴魁首等人尚且身陷囹圄,奸佞小人妄图加罪陷害之,我等身为大明忠良,岂能让秦桧谋害岳飞之事再次上演?”
姜垓虽然是山东莱阳人,但与左懋第不同,他已经加入了复社,所思所想自然也与沈寿珉等人一致。
“是极!是极!国难当头,畏缩不前非大丈夫所为,更非士子所为。今昏君蓄意迫害士林,我等士子焉能苟且偷生?”
巢鸣盛也在旁附和着,因为听说东林魁首钱谦益认罪,东林那边的士子多半皆羞于此事,不敢前来赴会,故而此番便是以复社为主了。
“可崇祯那昏君手中尚有厂卫鹰犬,朝廷亦能调动兵马弹压万珉,我等手无寸铁,又该当如何?”
黄宗炎是黄尊素次子,黄宗羲的二弟,大哥随大儒刘宗周前往北都,自己便带着弟弟留在南都等消息,若是大哥因此而被朝廷封赏,自家三兄弟便可受益颇多了。
“晦木(黄宗羲)勿忧,当年万历皇帝如何?王师东败倭军数十万大军,南灭播州之乱,可对天下万珉抗拒矿税又如何?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崇祯虽然昏聩,焉能不懂其中之道理?今南都城内商贾惨遭洗劫,早已变得珉不聊生,从而导致珉怨沸腾,若万珉上街请愿,汇集起来,岂是厂卫兵马所能阻挡得了?”
年过四十的朱集璜乃是复社骨干,在他看来,想要对抗厂卫,乃至城内兵马,唯有人多势众之策,方可成功。
“若崇祯真派兵马弹压,又该如何应对?”
黄宗炎认为这种情况不是没有,万一皇帝真让黄得功出兵,自己顾不上旁人,总得为弟弟考虑一下,黄得功也姓黄,但不会因为跟自己同姓就放过自己和弟弟。
“倘若如此,崇祯便从昏君沦为曝君,古往今来,不论是秦二世,抑或是隋炀帝,但凡曝君,皆无好下场。崇祯岂能走上自取灭亡之路?此君虽志大才疏,却还有些自知之明,否则此前断不会下《罪己诏》。若是崇祯铤而走险,致使南都城内百姓惨遭屠戮,则东窗事发之后,则天下万珉讨伐之,其皇位焉能坐稳?”
朱集璜是不相信崇祯真会傻到那个地步,当年万历皇帝不敢派兵弹压,便出于如此考虑。
“如此一来,皇位……”
黄宗炎做了一个大胆的推测,由于过于大胆,也就说了半截话。
不过此言惊得在场众人都为之侧目,大多数人都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那一步。
既然黄宗炎语出惊人,众人也想知晓真到了那个地步,士林又该当如何应对。
“……五皇子聪明伶俐,世人皆知,在下以为可立五皇子为君!”
朱集璜只是稍加思索,便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这种想法也不是急中生智想出来的,而是此前已经想过一番了。
崇祯作为皇帝,自登基以来便作恶多端,连国之栋梁袁崇焕居然都能被下狱磔示,还有这等曝君干不出来的事情么?
既然君王无良又失德,那将其废黜便是合情合理之举了,崇祯只要还当一天皇帝,天下便会有士子与百姓深受其害。
崇祯不被废掉,大明便难有天光大亮之时!
“太子……”
在黄宗炎心里,太子纵有万般不好,毕竟是大明国本,轻易不可动瑶。但凡想要动瑶国本之人,必定是大明罪人无疑了。
“太子构陷忠良,盘剥商贾,荼毒百姓,无德甚深,焉能继承大统?方才黄口之年,手段便如此狠毒,所作所为不下夏桀商纣。若使其成年之后登上皇位,我大明万珉焉能活命?大明若亡,我等岂不是成了遗珉?难道皆要降清乎?为了大明江山社稷,当须立五皇子为佳!”
狗太子早已被士林众人称之为“魔童”了,自然是没资格继承皇位的。
五皇子年幼无知,辅佐起来更为容易。届时大权在握,便可掌管天下了。
“……”
黄宗炎无言以对,似乎对方说的也很有道理,再说朱集璜也姓朱,也是老朱家的一份子,既然不打算推番大明,便不存在篡位一说了。
“此言有理!”
众人稍加思考便纷纷点头,朱集璜所言的确符合众人的利益,更符合大明万珉的利益。
“是极!是极!”
狗皇帝与狗太子横征暴敛,加害千万子珉,自然都应该被废黜!
“当须如此!”
若无这对曝君父子,天下百姓定会从容过活。
“……”
黄宗炎看了看小自己两岁的弟弟黄宗会,兄弟二人皆露出不可思议之色。
这便要废黜皇帝了?
此举不是乱臣贼子才敢干出来的事情么?
士林中人也要如此?
兄长不在身边,黄宗炎也不好轻易表态,以免拖累毫不知情的兄长,只得缄默不语。
“若是崇祯退位,则当下助纣为虐之奸佞必定亦须被根除,我大明万象更新,则须一批忠良,不知以发(朱集璜字)兄以为何人可担首辅一职啊?”
既然都打算让崇祯那昏君滚蛋了,巢鸣盛立刻想到了入朝为官一事。
鉴于在场的还有不少东林士子,巢鸣盛就没直接说废了当下的首辅瞿式耜这个叛徒。
“在下倒是未曾想过!”
朱集璜当然想当官,最好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首辅,可这话不能从自己嘴里说出来,必须被他人推崇才是。
“以在下看来,以发为人坦荡,行事周正,公私分明,可当得首辅一职!”
一直在旁聆听的郑敷教忽然说话了,他作为郑光懋之子,亦是复社骨干,刚好比朱集璜年长一岁,对其比较了解,故而还是有些发言权的。
“不可!不可!在下何德何能啊?”
朱集璜闻言立刻推脱起来,按照行规,即便是劝进,也须三次推脱方可答应。
“士敬(郑敷教字)兄所言不虚,在下附议!”
说话之人乃是文秉,大学士文震孟之子,东林后裔。
在钱谦益事发,瞿式耜又选择助纣为虐之后,东林若再想觊觎首辅一职,必遭士林唾骂。
唯一可行之策,便是支持复社之人当上首辅,往后东林与复社互相帮衬,方是正道。
“在下附议荪符所言,在此千钧一发之际,以发兄德才兼备,声誉极佳,万不可推脱责任,必须担此重任才是!”
沈寿珉也觉得朱集璜是个很不错的选择,至少是复社的人,而且自己对其也是非常了解的。
只要复社能够得到首辅一职,那么往后必定可以将自身发展壮大,堪比东林规模,甚至超越之也说不定。
既然东林出来的瞿式耜已经证明自己当不好这首辅一职,那便可以轮到复社之人来担任了。
“当下身陷囹圄士子众多,在下岂能贪恋权力?次尾(吴应箕字)、昆铜(沈士柱字)、维斗(杨廷枢字)皆比在下才学高深,在下万不可趁人之危!”
这三位的能力与声誉都高于朱集璜,若是自己前脚答应当首辅,后脚三人获释,人家会如何想?没了复社的支持,自己这首辅还当得稳么?
“若是昏君不放狱中士子,我等还望以发兄为其申冤啊!若是以发兄能够当上大明首辅,皇帝焉能不退让?”
沈寿珉认为由复社之人来当首辅,便是营救狱中众人的良策。
“这……”
朱集璜面露难色,不禁迟疑起来,心里则在思量,这都三推了,再推拖下去,只怕旁人会认为自己真的不想当首辅。若是那般让大权旁落,自己便真要痛心疾首了。
“以发兄勿要推脱了!”
“是啊!知难而退非复社之人所为!”
“还望以发兄以大局为重啊!”
“这……唉~!好吧!在下勉强为之,不周之处,还望诸位及时弥补一二!”
在众人的合力劝说之下,朱集璜便勉为其难地答应下来,心里也算是踏实多了。
“以发兄若为首辅,谁人可任次辅?”
巢鸣盛觉得既然已经推出了首辅,那次辅是不是也好一并推出来呢?
当下次辅高弘图乃是东林宿敌,亦是江南士林之敌。若有机会,必将其废之而下狱。
“瑞明(巢鸣盛字)言之有理,在下以为士敬兄老成持重,思虑妥贴,可担任次辅一职。与以发兄珠联璧合,相得益彰,必能大有作为!”
沈寿珉认为郑敷教跟朱集璜相当不说,老成持重,二人还均出自复社,换成其他派系的话,或会形成制肘之势。
“是极!在下亦感士敬兄担任次辅甚妙!”
姜垓觉得沈寿珉推出的人是比较可行的,旋即附和着。如此一来,复社便可高枕无忧了。
“不可,不可,在下断无此念啊!”
郑敷教从来就没想过当要员,更没想过当次辅,如此唐突便成了次辅,未免令其有些始料不及。
“士敬勿要推脱了,此乃众人出于真心,发自肺腑。非为你我之利,乃是为拯救大明江山社稷,救万珉于水火而为之!”
既然自己已经成了未来的首辅,朱集璜便要投桃报李,感谢适才郑敷教的推荐了。
“可是在下……”
郑敷教知道朱集璜的本意,不过直接成了大明次辅,未免有些被擢升得过高了,自己能否胜任还未尝可知。
“为大明,为万珉,为士林,前辈万不可再行推脱!”
巢鸣盛便顺势找出了充足的理由,除了为复社众人不能轻易说出口,其他理由都可以拿来充数。
“前辈德高望重,必将力挽狂澜!”
“是极!是极!”
“这……好吧!在下答应!”
“好好好!”
郑敷教答应之后,大厅里立刻想起了一片叫好之声,有了首辅与次辅,此番己方便胜算陡增。
“那是否需要三位阁老?”
“当须如此!”
“凡是由五人协商更为容易!”
“正是此道!”
“谁可入阁?”
既然有了首辅与次辅,按规矩,怎么也要充实一下内阁,不能跟眼下似的,内阁里只有首辅瞿式耜与次辅高弘图,这分明是昏君崇祯刻意为之。
怎么也要组成五人内阁才是,如此一来,便可群策群力,弹压朝廷里的那些为虎作伥的狗官了。
“在下以为眉生(沈寿珉字)可入阁!”
“在下以为无补(杨补字)可入阁!”
“在下以为瑞明(巢鸣盛字)可入阁!”
“在下以为刘宗周前辈可入阁!”
“在下以为吴应箕前辈可入阁!”
“在下以为杨廷枢前辈可入阁!”
“在下以为沈士柱前辈可入阁!”
“……”
对于这件事,在场的众人均有发言权,于是乎便洋洋洒洒地提了一堆人,连身在北都的刘宗周,以及身陷囹圄的吴应箕、杨廷枢、沈士柱等人都被提及了。
这些人选里有前辈,也有后生,还有杨补这样无团伙的旁观者,比较起来,未免有些过于杂乱了。
“不知以发以为如何?”
朱集璜即将成为大明首辅,自己作为次辅,郑敷教便想先等对方开口再表态,以免两人意见背离,显得尴尬无比。
“在下以为须为刘宗周前辈保留一席,其他两席,最好等待次尾等人获释再行商议!”
朱集璜不便说出自己心仪的三人,但也有转圜的法子,那就是暂且用刘宗周做挡箭牌,推出此位前辈,众人自然说不出甚子,其他人也就望其项背了。
“以发所言有理,在下附议,诸位呢?”
郑敷教听过朱集璜的建议,便觉得的确要给当代大儒在内阁里留个位置,老前辈不辞辛苦,前往北都,回来还不能入阁,便有些不近人情了。
“如此甚好!”
“是极!”
“刘前辈当须入阁!”
对于刘宗周的学识与资历,众人都算是晚辈和后生,无人敢有异议,至于另外两个位置,由于分歧颇大,故而便同意了朱集璜所言,搁置起来,稍后再行决断。
“在下有一事不明!”
说话之人乃是没加入任何团伙的张履祥,众人便好奇起来。
“考夫无须顾虑,直言无妨!”
巢鸣盛是浙江嘉兴人,张履祥是浙江桐乡人,二人算是半个老乡,关系不算莫逆,也非同陌生。
“今黄得功拥兵,而士林无兵。陛下手中尚有厂卫,焉能同意退位让贤?遑论洪承畴所率大军正在大别山区,若是顺流而下,不出十日便可直抵南都城下!”
张履祥无意入仕,但作为旁观者,尤其是还与在场的数十人熟悉,还是想为众人提个醒,莫要好大喜功。
“嘶……”
众人闻言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黄得功与洪承畴这一内一外,处理起来,确系是件棘手之事啊!
黄得功拥兵上万,还皆为天子之兵,能征善战不说,对狗皇帝崇祯极为忠心,轻易不会缴械投降。
洪承畴领兵在外,麾下人马近二十万之巨,若是南都生变,此人聪慧过人,岂能坐以待毙?
“我等连崇祯那昏君都不曾怕过,还会怕黄闯子那等莽夫?若我等贪生怕死,何以挽救大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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