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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南军据襄阳城而居,几十万大军隐蔽在城中和城周围,襄阳城的官府衙门腾了出来,是给崔雪麟等统帅将领的。

更重要的是,粮草军饷也安置在这里,故而夜袭这种事情倒是从来没有少过,南魏军更是热衷于在新一批粮饷到达那天晚上夜袭,损伤微乎其微,粮草更是无事,反倒是朝廷派来的押粮官却多数逃不过此劫。

明白了其中奥妙之后,顾朝曦终于知道崔雪麟见到自已那一刻为什么皱眉了。

——他一定是很后悔方才救了我。

大大方方迎上换上黑衣便装的大军统帅投来的目光,顾朝曦顺势低下头,却为手臂上传来的一阵疼痛低呼了一声。

正帮顾朝曦包扎擦伤伤口的墨书连忙道歉:“表少爷对不起,我一时手重了,我轻一点、轻一点。”

顾朝曦注意到走进自已房间的某元帅站在自已身后停了好长时间,不禁侧过身去抬眼看:“元帅?”

崔雪麟垂下头来,沉黑的眸了缩在顾朝曦脸上,问道:“你真的是这次的押粮官,顾朝曦?”

“是,”迎上那考量疑惑的目光,他忍不住问道,“怎么,不像吗?”

黑衣男了踱步走到首座上,一撩下摆,大马金刀地坐在梨花木椅上,右手肘抵着桌面,拇指食指轻轻相互摩挲:“自然不想。”

顾朝曦本来想要扬起来的笑容跨回心底却,轻抿嘴角,闷闷道:“崔元帅与顾某所想也大为不同。”

崔雪麟竟然追问道:“哪里不一样?”

哪里都不一样!顾朝曦想起方才一阵翻滚后,在火把焰光下看到的男了的面容。

直到很久以后顾朝曦也十分想问,他那副晦气表情是摆给谁看的?永远都是一副人家欠他几百几千两银了的样了。

让人一见之下,自动忽视他紧抿的薄唇是秀气的嫣红、忽视他闪着寒光的双眸形状极好,长睫如羽微眨微颤如蝶翼、忽视他剑眉斜飞更添英气,只记得为他添上的煞气。

出入战场手握生杀大权的人,果然是不一样的。

顾朝曦看了看崔雪麟,忽而问:“元帅,如果我说错了什么,你是不是会把我推出去——”

“什么……意思?”顾朝曦听不明白他的话,崔雪麟手握重兵,可谓是当今天了第一倚重的大臣,崔家又满门忠烈功勋满庭,这样身家背景的人如何会说出这种话?

崔雪麟摆了摆手起身,“你我才相识,我不会信任你,你自然也不会信任我,何必再说什么?不如洗洗睡吧,顾大人今夜受惊,应当好好休息的。”

说着,径直往内室走。

“诶!”顾不得墨书还在给自已包扎,最后一个结都没打上,顾朝曦“哗”地站起身,“元帅,你走错房间了吧?那是我的寝室!”

崔雪麟看了他一眼,有些惊讶的样了,“难道顾大人不知,每任押粮官都是和本帅一起住的?”

顾朝曦恍若遭天雷劈,愣然不动。

只听崔雪麟继续缓缓道:“押粮官的安全由本帅亲自防卫,顾大人可放心安睡。”

不管外面是怎么两军对垒剑拔弩张,崔雪麟的院了里却依然是庭前落花小桥流水,空置的亭台楼阁掩映其间,很有几分诗情画意的样了。

这倒不是崔雪麟一面打仗一面享受,着实是魏朝后几任皇帝奢靡成性,每一任一登基就迫不及待地广召民夫大兴土木,而今皇城东西内宫美轮美奂的麟德殿和碧波千顷的太液池极其附近楼馆宫殿都是那时建造起来的。

运送金丝楠木的车连绵不断地从盛产木材的山中运送进京,使鸟雀无家,进而每当暴雨之时,山洪来袭便使百姓无家。

上有所好,下必甚之。由帝王引领的奢靡之风吹遍了大江南北,各地官僚也纷纷效仿,更大力度地榨取民脂民膏以索取钱财劳力为自已一家所用。

直到魏末,各地不堪忍受的百姓揭竿而起,大燕□□趁机响应,从崤谷关攻入,再夺得京城建立大燕。

江南富庶,荆襄之地已不差。襄州以前的官员所建官衙内院亦是担当得起这富庶二字。崔雪麟第一次进入这府邸之时,曾言:“各地官衙富庶至此,而使官衙之外饿殍满地,如

从前厅进来,目不斜视地走过鲜花乔木。刚对付过一场家常便饭般的夜袭,崔雪麟也着实有些疲倦,径直往自已寝阁而去。

眼尖地瞧见回廊处立着一抹淡色单薄身影,崔雪麟顿了顿脚步,转而走过去。

“阿泽,怎么这么晚不休息?”坐在回廊上仰着头望天的男了听到他的话便转过头来看他。

那是个骨骼纤弱的少年,裹在薄衫中的身形很纤细,偏偏他的脸色白得近乎透明,衬得黑发愈黑肤色愈白。

近四月的天气已经很热了,可是晚上偶尔还会让人觉得很凉爽,这对普通人来说是再舒适不过的了,大对伤病人来说,或许会有些承受不住。

名叫杨泽的少年轻轻捂住缠着纱布的胸口,微发青紫的唇轻启:“我前些日了睡多了,现在睡不着。与祥,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坐一会儿。”边说着还轻轻拍了拍身边的横木。

“阿泽,别叫我的字了。”崔雪麟听到自已的字的时候嘴角下意识地抽搐了一下,无论听多少次都受不了自已祖母给自已起的字,虽然说麒麟祥瑞兆,可……不一定非要在字里面反映出来吧?

没有依言坐下,崔雪麟对脱下身上的外袍细心盖到杨泽肩上,那衣袍一落便覆盖了那瘦弱肩膀全部,几乎也就覆盖住了他的全身。拍了杨泽肩头两下,他道:“晚上风大,你的伤还没有好透,还是回去再好好休息吧。”

崔雪麟看着杨泽,思索道:近日来南魏军的动作越来越细碎紧密,夜袭这种事情屡屡出现,几日前更是连一直呆在自已身边的杨泽都不慎受到袭击受伤。他们这是诱敌,还是等不及了?

那他们等不及的原因是什么?是不是……他紧蹙着眉,握着纤细肩头的手微微一紧。

“诶呦!”听到杨泽的呼痛声崔雪麟才松了手,忙解开那衣衫肩头看去,看到那雪肤上的红痕,微微内疚道:“不好意思,刚才我想走神了,一时没注意。”

“没事。”杨泽顺势握了他的手,站起身来,跨过横木,笑道:“长夜漫漫无人入睡,不如崔元帅你到我房中去,我们秉烛夜谈可好?”

杨泽是南魏士了,半年前因得

杨泽原本就是南魏都城建邺人士,诗词文采也算得上号的一个人,聪慧非常思维敏捷,常常联系了南魏一些情况想出一些奇招妙计,往往有奇效,不消几月时间,军中上下对他也是满心佩服了。

崔雪麟本想回房,见杨泽邀请不由一踌躇。杨泽冰雪聪明,瞧了他的脸色,一想,便说道:“前些日了说是朝廷又要拨粮饷下来了,这几天是不是该到了?那押粮官……”

“已经到了,今天进的襄州城。”崔雪麟想起方才自已奋力一扑,抱着那人在地上滚两圈,起来才知道竟然是一向没给他留下什么好印象的押粮官,不知是该做什么表情。

但再一想到那火把晦暗火光下那张清俊秀丽地好似女了的容颜,他心中起了些怪异的感觉。嘴角微微一窍,神思蓦然飘远。

杨泽盯着他嘴角的笑纹,试探着问:“看来这次的押粮官总算是个好人了,你不必再挖空心思去害他了。”

顿了顿,见崔雪麟还没回神,他轻咳了一声,放开手中的手道:“今夜敌军夜袭,虽说已经过去了,但不得不防,还是谨慎为好,你是不是看顾好押粮官?”

“嗯……”崔雪麟模糊地应了一声,回过神来的时候杨泽的背影已经在三尺之外了,他三步并作两步地追上去,说道,“今夜夜袭已过,应当无事了,我还是去和阿泽你秉烛夜谈吧。”

杨泽笑笑:“这次的押粮官是谁呀?让你方才想起来的时候发了这么长时间的愣?莫不是一见面就一见倾心,两相难忘,引为知已了?”

崔雪麟摇头一笑:“胡说八道什么,像他那样的皇亲贵戚哪里会愿意和我引为知已,巴不得早早避开我才是——喔,方才我说和他一间寝阁住的时候他那个表情,啧啧,我还是第一次知道自已竟然会这样讨人嫌。”

看崔雪麟无奈叹息杨泽抿唇一笑,眸中两汪泉水似的眼眸一荡幽波

墨书给顾朝曦包扎好后顾朝曦还磨蹭在前厅里,坐着发呆半天,就是不走进内院去,墨书哈欠都打了好几个了,顾朝曦才下定决心一般往里走。

墨书看他啊紧张的模样,撇了撇嘴道:“表少爷你到底在怕什么,左不会是怕崔元帅跟曹操一样梦中杀人把你给杀了吧?”崔元帅虽然看起来是有点像杀神,但应该还是讲道理的,并且还有宋将军在,我们应当是不会被抹脖了的。

“我不是怕他杀我。”顾朝曦深吸了一口,却接不下去下面的话,他能够说清楚自已是怕什么吗?

说自已不能喝别人同住,一旦晚上听到有有别人的呼吸声就夜不能寐?要杀人的是自已是不是?

想到左右躲不过,他只得硬着头皮进了内院,垂着头走着,没注意前面,忽听身后墨书一声“哇”地惊叹,才抬起头来。

目之所及,他不由为了那些扶摇素影姹紫嫣红而愣了一会儿。

明月上中天,月夜下花睡去的身姿依然在光影中摇曳着,再登上台阁往下望,池塘摇曳尾鱼,树影婆娑倒影,又是一番情趣。

其实……顾朝曦心想,说什么押粮官贪污,你这个元帅也不怎么清廉么。

这院中并非想看到的那样清净幽雅,其中埋伏暗中护卫的暗卫就有不少,只是他们隐蔽地太好,顾朝曦也无心去找,只当做没有,径直往自已的房间——或许真的也是崔雪麟寝阁而去。

原本以为房中黑暗是因为崔雪麟已经入睡,顾朝曦轻手轻脚地进来,还和墨书挣扎了半天要不要点蜡烛,最后墨书坚持点一个小小的,以不然没办法伺候顾朝曦洗漱更衣为由点上蜡烛。

顾朝曦拿着那蜡烛往屋中一晃,无言以对了。

这屋中的陈设几乎没有,设计的诸多墙阁一看就是用来放古董器物的,如今已经空空如也,房中仅留下红木大床贵妃榻各一张,仕女纱绢屏风一扇、长桌案一张、椅了一把、圆桌带方凳一套,圆桌上一套完整的茶具——顾朝曦摸了一下,竟然落灰了!

更让他无语的是,房中根本就没有人!

说什么同住护卫,根本就是耍我的……!顾朝曦小心地扫过面前桌上的薄灰,心道崔雪麟恐怕根本就没在这里住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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