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Chapter 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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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人格。2018年4月开始公测的一个手游，因为玩法与2016年的恐怖游戏黎明杀机有所相通，都是1v4的非对称性竞技游戏，故而逐渐走红，红遍华夏大江南北。

游戏分为两个阵营，一场五人，分成两个阵营：第五人格中分成1人监管者，4人求生者，对应黎明杀机的“屠夫”和人类。

求生者跑得慢，但翻窗快，还能砸板子捶晕监管者。他们需要依次破解五台密码器，打开场中的两块电闸方可逃脱。有三人离开则算胜利。

而监管者恰恰相反，跑得比人类快，但翻窗慢，且必须踩碎被求生者放下的板子，才能通过，否则只能绕远路。

它们负责将求生者绑到“狂欢之椅”上，待至少三人成功升天，即为获胜。

游戏里的高手人类会被称为“人皇”，而屠夫会被称为“屠皇”。

此时，b站直播首页，人气值达到110万，名为【identity.v首席屠皇在线屠杀】的直播间内，一个富有磁性的男声从麦中传出：“切，又让这只皮皮虾跑了。”

这位标题大胆放话的主播，真名叫燕溪。是国服第4赛季的百强屠皇第一名，也是目前正在进行的第5赛季的积分第一。有很大的几率会蝉联“屠皇之首”名号。目前在平台拥有接近50万的粉丝。

半分钟前的他，成功地狙杀其中三人，并又一次拿到【最佳演绎】的头衔。

弹幕粉丝路人疯狂刷着“666666”“燕神一如既往的强”“大燕子威武霸气”。

但燕溪并没有特别高兴，反而是有股无名之火压在胸口。

因为他足足被其中一只走位风骚的猴子溜了一分钟！

燕溪清楚地记得，他是第37次排到这个id为【燕爱卿看我】的求生者，也是第19次看着这人操控着角色“慈善家”，扭动着骚气的步调，嗷嗷叫着从逃生门窜出，就像峨眉山上的强盗猴子。

和英雄联盟等游戏一样，第五人格有排位上分的概念。分为一阶到六阶，一段到五段，从六阶开始按照星数来计算积分。其中，五阶和六阶又被称为殿堂级。

燕溪是六阶101星的屠夫，也就是殿堂中的殿堂。能匹配到他的求生者，也都是人皇中的人皇，至少要进入榜上前百。

一分钟在殿堂级排位是什么概念？

倘若其他三个求生者没有任何失误，以燕溪这等屠皇的水平，也会只剩下20%的胜率绝地翻盘。

况且，这只猴子还顶着个明显是来调戏他的名字。谁都知道，第5赛季屠榜前百，只有他一个id里带了个“燕”字。

如此新仇旧恨叠加，实在是难以平复心情。

燕溪终于被气笑了。他打开好友栏，清空所有好友申请，再快速输入对方的id。

弹幕刷过一片粉丝的“哈哈哈”“开门，收快递”“第一屠皇要找萌新皮皇算账了”。

燕溪原本就只是一时冲动，根本没想对方会答应。结果，仅仅过了十多秒，模拟器上就跳出一个显示“对方已通过了您的好友申请”。

“燕神，”那头语气谄媚，“你终于加我了，你是我的偶像啊。”

“溜偶像溜得开心不？”

“开心死了。”

“如你所愿，下次再排到你，一定先挂死，”燕溪对他的厚颜无耻表示钦佩，键盘上飞速码字，“口嗨技术不错，下次带你开黑的队友来自定义模式。”

弹幕飘过一串幸灾乐祸的嬉笑：

【大燕子：过来，让我捶爆你们的狗头】

【燕神你请人陪玩也太耿直了】

【震惊！上赛季屠皇竟威胁新赛季萌新皮皮虾】

那头停了接近半分钟才回话。在此期间，燕溪起身去宿舍外的饮水机装了一杯温水，再回来才看见那人的回复：

“燕神，我们人皇车队只有三黑，人数不够。”

“你要不要上车呀？”

燕溪把被水雾蒸糊的眼镜拿下来，用眼镜布擦了擦。他一瞬间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

韩裕卿坐在屏幕前搓手。

他盯着眼前那条好友申请，光标移上去的那一瞬间，指尖都在颤抖。

很想掀了键盘站起来欢呼，但屏幕正上方的摄像头还对着他的脸。

此刻是澳大利亚的一个夏夜，时钟指向9点

半，有接近四万名外国观众蹲在直播间看他。他必须维持自己的形象。

毕竟，一旦站起来，韩裕卿就会露出潮牌短袖衬衫下的一条小猪佩奇大裤衩。

“thisisanhonorableproposalofmarriagemadeatwhatioment.”

韩裕卿故作镇静，挑眉，对着麦克风缓缓吐出了一句《乱世佳人》的经典台词。但吐字不准，已然带了几分澳大利亚的口音

他根本绷不住嘴角幸福的笑。快四个月了，这一天终于来了。

记得那是八月底的一个夜晚。他踩着脱鞋跟国内的一个朋友聊微信电话，问对方最近在玩些什么游戏。对面笑着说“没玩什么啊，才刚考完六级没多久，就先随便打打手游”。

这个话题本来很快能结束，但对面又问了一句：“诶，对了大卿，你现在还在twitch直播黎明杀机？”

“是啊，”韩裕卿抬头看了眼天上绚烂的明月星辰，“这游戏有毒，百玩不厌。国内有没有出类似玩法的游戏？”

“有，上几个月出了俩，”对面说，“一个是灵魂筹码，民国风的，不过玩法变化很大，还需要会玩21点；另外就是我现在玩的这个手游，说是恐怖游戏，但很多人都觉得是幼儿园级别，叫‘第五人格’。”

“‘第五人格’？名字听上去倒很有意思，你给我讲讲？”

“你那边能登b站不？”

“可以，我挂服务器。”韩裕卿从阳台走进自己的卧室，用脚趾摧残主机键，打开电脑，把手机打开扬声器放在桌上，登入网站。

“你直接看人直播就好……反正玩法都差不多。你喜欢看啥类型的主播？”

“都行，我男女不忌，只爱技术流。”

“低俗，”那头笑骂，“你直接搜吧，有个叫‘还珠格格本人’的主播，是上赛季的国服屠皇第一，我正在看他直播呢。人皇第一我一下子没想起来是谁，反正肯定没你厉害，我就不瞎推荐了。”

“国服第一

屠夫啊，不错不错。”韩裕卿输入主播名，快速点进直播间，恰好那主播沉着冷静的声音传了出来：

“看我一个——隔墙雾刃！”

屏幕上的角色突然紧紧贴到一个房子的外墙，对着里面就是一刀。右上角四个圆圈中的一个顿时变成半圆，显示角色为受伤状态。

“哼。门口的板她已经用掉了，这个空姐肯定要跳窗，来个翻窗加速，转点去板区，”主播发音清晰，思路有条不紊，声音里夹带着一丝笑意，“但我们的技能已经好了。闪现。”

戴着高帽子的绅士角色突然向右手边冲刺出去，一瞬间出现在一个身穿制服的女性角色身旁。

“蓄力刀。”

主播一声令下，他操控的绅士手起刀落，将对方斩倒在地。绅士在原地挥舞着铁爪得意地笑。技能后摇结束后，绅士将“空姐”挂上气球，放到椅子上。

直播间的观众很是捧场，瞬间刷上了一片【基操，勿六】

意思是“基本操作，不需要说666”。

除此之外还有【超级瞄准已部署】【看我隔山打虎】等乱入的词组。

韩裕卿点头，觉得水平还算可观。但如果只是这种级别的操作，他稍微集中注意力，也是能做到的。

但接下来主播的一句话，令他彻底陷入惊讶之中。

“嗯……开局不错，”主播轻声说，云淡风轻得仿佛这真是很常见的操作，“他们节奏已经被我打乱了，一台密码机都没修。空军白交了一枪没打中，还让我拿了技能。”

“这局可以说是胜负已定，毕竟二阶段的杰克不好打。”

在游戏中，监管者的技能是通过“存在感”开启的。游戏开始时，存在感为0。而后面每一次和求生者的互动，例如攻击，追击，都会持续获得存在感。

当存在感达到1000，也就是合计两次平a攻击的时候，会解锁一阶技能；存在刚达到2000的时候，会解锁最强劲的二阶技能，相当于大招。

拥有二阶技能的屠夫，被称为二阶段屠夫。

主播说话的音调很低，装进电流麦里，就像在人的耳边低语。

韩裕卿被

他的低音炮提醒，这才注意到屏幕上方的提示：5条密码尚未破译。

他坐在屏幕前张大了嘴：“一个电机没破，这哥们就砍倒了一个？”

微信那头的人赞叹道：“不愧是国服第一，梦幻开局跟家常便饭似的。大卿，你怎么看？他技术不比你差吧？”

“切，还报技能名，他得是有多中二，”韩裕卿嘴硬，“这又不是声控游戏，瞎喊有个屁用。”

“直播效果呗。你平时不也很喜欢说‘我假装翻板实则反绕’之类的么？”

短短8分钟不到，韩裕卿看他操控着高帽长爪角色大杀四方，将剩下三个求生者打得无路可逃，搭配角色的隐身技能，直接把几人绑上深红色的“狂欢之椅”，让他们飞上天空送回庄园，拿下高达12000分的“最佳演绎”头衔。

“大卿，强中自有强中手啊，”扬声器传来嘲笑声，“这可是殿堂级排位，杀的都是人皇。最后这波预判一刀斩，服不服？”

“怪不得这游戏被叫幼儿园呢，连绞刑架都换成了椅子，得是多怕被和谐啊，”韩裕卿死不认怂，疯狂转移话题，“这主播要是来杀鸡，玩个小叮当什么的，应该还是屠皇。”

“你说隐身鬼？杰克跟隐身鬼玩法还是不太一样，毕竟人类能看到红光，”对面说，“我看他玩过很多屠夫，感觉什么类型的都能驾驭。搞不准会是个护士长呢。”

红光指的是求生者视角中，以监管者为中心出现的扇形红色光芒，能帮助求生者确认对方位置。

“你有他联系方式吗？”韩裕卿突然问。

“没有，咋了？你想把他安利来黎明杀机？网络一线牵，珍惜直播间啊，”对方提醒道，“你忘了国内是不让进行杀鸡直播的吗？”

“我的锅。”韩裕卿盯着屏幕，指尖轻点在esc键上，并没有按下去，熟人会知道这是他正在思考的手势。

半分钟后，他问：“凌子，凌子你在不？”

“在呢，大卿你想干啥？”

“你还玩的是人类吧？东哥跟你一起吗？”

“对，我俩都是求生者，双排开黑。你现在来的话有点勉强，赶不上

这赛季的人皇榜了。毕竟我俩玩了两个多月才上五阶，你看上的这位屠皇——燕子，都是六阶巅峰，殿堂级大佬的竞争了。”

“呸。那是因为你俩菜，还腻歪，每次都非得夫妻双双把家还，你死我绝对不独活，壮烈得跟生离死别一样，”韩裕卿差点把白眼翻到后脑勺，“当年我们初一在学校电竞社玩lol，还不是把那群初三的捶得满地找牙？”

“别提了，最后输的那局，要不是那师兄特别牛逼，上来就拿薇恩把我弄死了，谁胜谁负还不知道呢。”

“还不是怪你，老子可是mvp，”韩裕卿嘚瑟地嘲笑，“人家师兄把咱捶完，转身就考了那年的中考市状元。我妈说，那叫行走的人生赢家。这回儿说不准在清华还是北大哪旮旯准备造核弹呢。”

“哟，旮旯都出来了。你这土澳的海龟，居然还学会了说东北话。”

“少嘲讽我，你这留学香港的鸟人，怎么不把名字改成繁体的，入乡随俗？”

嘴上斗着，韩裕卿飞快地翻回google主页，问：“手游是吧？我下个安卓模拟器，等会过了新手教程找你们玩。”

“仆街吖！你果边是十点吧？老子这里凌晨了！”

都给人把粤语气出来了。韩裕卿毫无诚意地道歉：“不好意思，忘了时差。那我就不打扰你和东哥开车了，明天找你吧，早上我闲着。”

那头传来嫌弃的叫骂，又有另一个男声好声好气地安抚，好不容易才挂断了通话。

妈的，辣眼睛。

韩裕卿在苹果机下载游戏，在电脑下载安卓模拟器。不到10分钟的时间，他便完成了苹果机上的所有新手教程，又用半小时简单地查看分析了角色特征，在心里盘算一阵，随便充了钱，把角色一次性买完，点进匹配模式。

一个晚上，他用苹果手机和模拟器，分别把每个角色都试了一遍，将求生者和监管者都打到能参加排位赛的等级。大概到凌晨四点，才关掉电子设备，爬上床铺。

韩裕卿决定还玩人类，也就是求生者。只有这样，他才有机会排到那个主播面前，去挑战这位国服第一的屠夫。

他隐约觉得这是个契机，或许能寻找到当年支撑他玩网游的信念所在。

混沌中，韩裕卿陷入了梦境。他遇见一个人，很模糊，看不清脸。

那人穿着一套整洁的校服，站在一排电脑面前，随性地撑着桌子对他笑：

“你玩得不错。”

“有机会我们组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