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桔梗（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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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杀过她一次，不成功。可他已经将人类之心抛弃，没有了对她的爱慕与执念，而她对他并无杀意，那么，似乎没有必要再杀死她了。

反正，她身上的瘴气之伤若是再不痊愈，她活下来的日子也不会长了，他何必再大费周章杀了她。

只是，为什么他的心里又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为什么不让桔梗解开封印？”白夜看见奈落持着并不完整的四魂之玉在沉思时，疑惑问道。

他知道奈落已经收集到了全部的碎片，只差那几块被巫女封印住的碎片，就能让四魂之玉再次变得完整。

“现在还不是时候。”奈落不欲言明原因，不过是冷淡地说了这么一句。

“是吗。”白夜似随意地应道，可他的眼神有些许意味不明，仿佛洞察了什么一般。

奈落敏锐地察觉到他的目光中的含义，轻睨了他一眼，“少啰嗦，去继续监视犬夜叉他们。”

“好吧。”白夜一副无所谓的模样，话音一落，就转身走了。

而另一边，扶瑶却是在暗自思忖，她方才分明看到奈落身上的四魂之玉接近完整，除了被她封印的那几块碎片之外。

说明钢牙身上的碎片已经被那里拿到手，那奈落为何不让她当场解开碎片的封印，而只是说了几句莫名的话。

扶瑶揣着困惑好些天，直到她身上的伤口再次痊愈，她都没等到奈落开口，他偶尔会和她交谈，但一直不提封印的事。想了想，她决定去问问奈落。

“桔梗……又需要什么？”奈落一瞧见扶瑶走近，便下意识地以为她需要什么人类的东西，这段日子以来，他已经习惯让白夜或者神无为她准备她需要的一切。

扶瑶闻言，顿时摇了摇头。

其实，这段时间在这里，她和白夜以及刚开始不常出现，而后来常常出现的神无相处得挺好的，神无虽然总是面无表情，沉默寡言的样子，但实际上还是会有一丝丝情绪的波动，也会回应她的话。白夜则会主动和扶瑶聊天，时不时会告诉她一些关于犬夜叉他们的状况。

“你还不让我解开碎片的封印？”扶瑶静默片刻，便直接问道。

“怎么……你很想快点离开这里吗。”奈落眉一挑，面上带了些冷意，反问她。

扶瑶只说：“我只是觉得奇怪，你之前很着急。”

奈落又何尝不知，他在有意无意地拖延时间，和她待在一起的日子越久，他就越不想让她轻易离开，她总是吸引着他的目光，牵动着他的心绪。

明明最初，他之所以要抛弃人类之心，不就是为了摆脱因为爱慕而产生的影响吗？而现在，他似乎又重蹈覆辙了。

他知道的，他其实一直都清楚他喜欢她，即便那是他抗拒的隐秘心思。

一开始，不过是一个恶徒肮脏下流的欲望和执着，可在他将鬼蜘蛛关进不见天日的深渊后，五十年间，鬼蜘蛛的记忆对他的影响很深，他透过一个恶徒的视线与回忆，喜欢上了一个他曾经想杀死的巫女。

奈落沉默了很久，久到好像是在沉思般，扶瑶把他的沉默当成一种回答——他不想回答。如此，她便换了另一个问题。

“奈落，可以告诉我……你想对四魂之玉许下的心愿是什么吗？”

扶瑶的话音一落，奈落本微微垂下的视线便倏地抬起，凝视着她，她的神情仿佛在问今天吃什么一样。

——平淡、随意，又自然，还带着她的柔和。

“……我的愿望就是变成全妖。”奈落不知道她有没有发觉他的那一抹迟疑，但他还是这么口不对心地告诉她。

“真的吗？”她又问他，漆黑温润的眸中含着点认真询问的意味。

奈落忍不住反问她，“假的又怎样？”

“如果可以，我想知道你心里真正想要完成的愿望是什么。”她面上轻巧含笑。

“为什么？”他不解。

他不回答她，她也只管反问回去，“不可以告诉我吗？也许不用四魂之玉，就能完成。”

奈落紧紧地盯了她好一会儿，就蓦地轻笑起来，他起身，缓缓走向她，直至她身旁，才低声道：“我奈落真正的愿望是得到你的心……如果我这么说的话，你会怎么做？”

他仔细地观察着她的神态变化，哪怕多么细微，他也能察觉。而她却只是笑着对上他的眼，说：“应该是你怎么做才对，如果你想得到我的心，该做些什么的是你，而不是我，不是吗？”

“不。”奈落看她依旧温和的模样，不自觉地反驳了她，开始否认起刚才说过的话。“我不想得到你的心，所谓的人类之心，早就被我抛弃了……”

“奈落，你喜欢我。”扶瑶对他的否定恍若未闻，只语气笃定道。“不是因为人类之心的影响，只是因为你自己的心。”

末了，她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很轻，也很温柔。

神乐的心脏从一开始就不在她自己的体内，可即便如此，她还是能对杀生丸产生特殊的情感。而如杀生丸这样的大妖怪，也还是会在意一个人类小女孩。

那奈落呢？抛弃了他所说的人类之心，就真的能毫无感情了吗？

“呵……你就那么肯定吗？”奈落不怒反笑，听到她的话，他竟然感到内心深处产生了隐晦的窃喜与愉悦。

因为她没有否定厌恶他的感情吗？还是因为她自始至终都将他和鬼蜘蛛分开来看？

是什么原因，其实不重要。

他喜欢的，不正是这样的她吗。

她可以温柔对待恶徒与半妖，不怕被染黑玷污，她的心是纯净的，可他却是由肮脏的邪念和下等的妖怪结合而成。

扶瑶看着奈落，他还真是不坦率，她都说得那么明白了。

“你说了你的愿望，我也说说我的愿望吧。”扶瑶笑了起来，没有回应奈落的问题，只是转移了话题，“我的愿望就是四魂之玉永远消失。”

“不会的。”奈落敛起了方才的笑意，“四魂之玉和你一同落到食骨之井，穿越了时空，可五十年后，依旧利用了戈薇回到这里……即使它碎裂开，也还是能再次合而为一。四魂之玉是绝对不会消失的，纵使你我都灭亡。”

所以他暂时还不想让四魂之玉变得完整。

“会的，奈落。”扶瑶的语气那么轻柔，“我相信，你也可以相信我。”

奈落静默一瞬，便轻嗤道：“为什么要相信你？”

“你应该猜到，四魂之玉并不能完成谁的心愿。”

他当然知道了这一点，四魂之玉可以给他力量，但同时，也在他身上汲取黑暗作为能量。四魂之玉不能完成他的愿望，而他亦不想利用四魂之玉完成愿望。

“我试过对四魂之玉许下愿望，却不成功，所以我在等戈薇的到来，戈薇能让它彻底地消失。”

奈落在算计和揣摩人心上，向来操纵自如，了若指掌。此时，他听懂了扶瑶的言下之意——戈薇能让四魂之玉真正消失。

他不知她为何这般肯定，可她说的话并无虚假。

“所以你想要我把玉交给戈薇？”奈落按捺住心中的困惑，面上略带讽刺地问。

从头到尾，她的目的就是这个吗？因为这样，才愿意跟他待在一起那么久。

扶瑶只是摇了摇头，让奈落轻易将四魂之玉让出去，的确不太可能，而戈薇他们迟早会找来的，她只要保证奈落不会被玉吞噬就好。

二人终究以沉默结束了话题。

之后，在奈落有意诱导的情况下，犬夜叉等人寻找到了他的所在。

在此前，奈落终于让扶瑶解开剩余碎片的封印，扶瑶也不拖延，接过奈落手中的碎片，就毫不犹豫地解开先前施加在碎片上的封印，再亲眼看着奈落将四魂之玉完全地合而为一。

四魂之玉却并未被彻底染黑，只是稍显污浊。

扶瑶静静地望了奈落一眼，他察觉到她的目光，却只是对她勾唇笑道：“你该和我一起去见犬夜叉和戈薇了。”

她并不知道她在他的计划里还有什么作用，可依旧顺从地跟着奈落走了。

他的目的地恰好是枫之村——一切开始的地方，所以，他也想在这里结束吗？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和原剧情有些相似。

奈落利用他的瘴气，让犬夜叉妖化伤害了戈薇，而后又让戈薇和杀生丸相遇，而铃则遇上了犬夜叉。而珊瑚和弥勒都看见了弥勒父亲被风穴吞噬的幻术，由此激发了他们心中的恐惧。琥珀竟然也来了，虽然没有如原剧情那样被奈落操控杀死了亲人与同伴，但他现下还是被奈落控制了行动，在珊瑚和弥勒被迫分开后，琥珀遇见珊瑚，并攻击了她。

扶瑶虽然从原剧情得知了这些，但亲眼看到他们自相残杀时，还是微微蹙起了眉。

“还不准备出手吗，桔梗。”奈落瞥见了她眉间的轻拧，反而似愉悦般地扬起了唇，“真是一个狠心的女人。”

亦或是她猜到了他的意图，才放心不出手相助吗？

扶瑶猜得到，奈落并不想杀了犬夜叉他们，他现在的做法更像是想将他们都逼入绝境，以此来染黑他们的心，让四魂之玉变得更黑暗。

他终究是选择原剧情里的那条路吗。

“究竟是四魂之玉先被染黑，还是戈薇先净化四魂之玉……”奈落对扶瑶的缄默不语并不在意，而是自顾自的低喃道。

可他的这句话，却忽然点醒了扶瑶——如今的奈落他和原剧情里的奈落是不一样的。

她和他至少有和谐相处的时候，纵使他杀过她一次，然而她不像原来的桔梗那样想把奈落和四魂之玉一起净化，所以奈落重见她之后，并没有再次对她起杀心。

或许她从前暗示明示的话，对他未必就没有丝毫触动，哪怕是一丁点，也足以影响到他的想法与做法了吧。

就像他并没有像原剧情那样将自己的身体化作最后决战的场所，不然很有可能会被杀生丸的爆碎牙破坏殆尽。

“来了吗……”不知过了多久，奈落终于再次轻声道。

而扶瑶抬眸望去，便看见戈薇与犬夜叉先来到了她和奈落的面前。

“桔梗——你怎么在这里？”犬夜叉按捺不住心中疑惑，直接问出口。

自上次分离，扶瑶并未告知犬夜叉等人她的去向和行动，故而，此时此刻此地，她同奈落并肩站在一起的场景，十分令人惊讶。

戈薇则是神色莫名地看着扶瑶与奈落，心下顿生迷惑，又好似有什么念头在脑中一闪而过。

“这么重要的时刻，桔梗当然会在。”奈落轻描淡写地笑道。

犬夜叉一时冲动，挥起铁碎牙，正要攻击。

戈薇连忙出声制止他，而奈落倒丝毫不显畏惧，反是故意刺激一般，“哼，如果不怕把桔梗连同我一起杀死的话，就尽快动手。”

“你——”犬夜叉气恼不已，偏偏又无可奈何。

他可没想太多，只以为扶瑶单纯地被奈落控制住。

戈薇则暗中推测着，扶瑶是因为伤势而灵力衰弱，还是刻意为之。然后，她望进了扶瑶澄澈隽黑的眸中，里边瞧不见一丝不情愿，而是如静瑟的湖面般平静。

扶瑶注意到戈薇的目光，她朝戈薇笑了笑，神情坚定。

戈薇再度迟疑片刻，终究还是举起弓箭，对准奈落手中的四魂之玉，毫不犹豫地射击出去。

见状，奈落敛起眼眸，同时发出了瘴气之枪的攻击。而扶瑶倒不慌张，她还挺欣慰戈薇的直接，不像原剧情那样拖拖拉拉的。

戈薇的破魔之箭穿过瘴气，直射向四魂之玉。奈落闪身一躲，令破魔之箭从身旁擦过。

但箭破除了他的结界，把他与扶瑶分开来，没有了结界隔离开奈落刚刚发出的瘴气，过于浓烈的瘴气只被戈薇的箭净化了部分，并因此四散开来。

扶瑶很快就受到了瘴气的侵蚀，她身上的伤口再次裂开，她本能地抬手捂住肩上的伤口。

“桔梗——”犬夜叉眼尖地瞥见了扶瑶不适的模样，已经朝她那边跑了过去。

奈落也发现了扶瑶的情况，他趁机攻击起戈薇来，让犬夜叉不得不重新奔回去救戈薇，而奈落则走向扶瑶。

扶瑶自己施了净化之术，暂时压制住身上的瘴气。

他在等什么。

扶瑶在原地看着走向自己的奈落，他对戈薇他们的攻击不痛不痒，能被轻易化解，也不直接解决他们。

而奈落究竟想做什么，扶瑶很快就知道了。

在等弥勒与杀生丸几人来的期间，奈落不过是随意地攻击着戈薇与犬夜叉，不让戈薇的箭射中他。

直至所有人都到齐了，只有杀生丸不顾扶瑶还在奈落的身边，上前攻向奈落。犬夜叉想要制止杀生丸，却被杀生丸一拳打在脸上。

面对杀生丸紧逼的攻击，奈落只是不断地用瘴气回击，令他暂缓行动。

下一刻，杀生丸却不攻向奈落，反而朝扶瑶的方向袭去，这令扶瑶稍显惊讶，犬夜叉和戈薇他们都急切地出声阻止杀生丸。

杀生丸真的直接攻击扶瑶，扶瑶还未及防御，而出乎其他人意料的是，奈落先出了手，他攻击杀生丸的那一瞬，就单手拥住了扶瑶躲开。

这一幕，除了杀生丸面无表情外，犬夜叉等人都一脸不敢置信的模样。

奈落心中有些懊悔，却又带着庆幸。

他从前只想杀她而后快，如今倒是本能地护住她，不免暗生自嘲。

因为她，所以他决定如她所愿，让四魂之玉彻底消失，可他的骄傲，又不允许他那么轻易地放下，总得试一试戈薇他们。

眼下这般，令扶瑶的内心很是复杂，她只是一个卑劣的人，明知因果，还刻意要让他动心，她没有从摇篮里扼杀他的计划，是希望他走一回自己选择的路，看看那究竟是不是他真正想要的。

那又算不算是袖手旁观？

罢了。

她在心里轻叹，又望向戈薇，示意其射箭。

而奈落仿佛懂得了她的眼神，这下反倒不再发动攻击阻碍戈薇射箭，他的眼中浮现些许轻嘲，他在微笑，不像先前那样含着讽刺意味，但有点悲哀。

在扶瑶看向奈落的时候，他不再看她，而是松开了她，动作丝毫不踌躇，如同方才出手相救般迅速。

破魔之箭的光芒刹那间迷了众人的眼，光芒消失后，四魂之玉被射中，本来还显污浊的玉被净化，浮在半空中，而奈落却毫发无损，并未被破魔之箭破坏掉身体，亦没有被净化去。

不仅戈薇等人面露震惊，而且连奈落自己都略显诧异，他不由自主地把目光放在不远处的扶瑶身上，她依旧那么温和平静的。

是她。

奈落倏地意识到这一点，在破魔之箭射中他怀里的四魂之玉时，他突然感到了一股温暖纯净的灵力，他认得那是属于她的灵力，而非戈薇的。

她果真不想他消失。

这话她从前说过，可奈落不那么相信，即使她从来不对他展露半点杀意。他本想着被戈薇净化也好，如果她这么希望的话，毕竟他杀过她一次，她对他的灭亡视若无睹，实属正常。

下一刻，还不等戈薇和犬夜叉几人反应，原本浮在半空中的四魂之玉忽地朝戈薇的方向落下，戈薇便下意识地接住了。

而杀生丸的目标却是奈落，见他还完好无缺，便微微蹙眉，再次向奈落袭去。

奈落此时已经回过神来，看杀生丸仍旧对自己穷追不舍，轻笑一声后，就直接让躲在暗处的白夜制造出幻术迷惑众人，而他则行至扶瑶面前，又施了结界，将二人圈在其中，迅速离开了此处。

“所以最后还得让我来收拾残局吗……”白夜望着奈落与扶瑶远去的背影，似无奈地道。

今天的决战恍若一场闹剧，白夜隐隐猜到了一点奈落的心思，但真没想到他会那么做，太不可思议了。

不过，多亏了巫女对奈落的影响，他白夜才能逃脱原本被制造出来的最终宿命，虽然死去并不可怕，但能活着看看戏还是不错的。

至于之后的事情，那就继续交给奈落去解决了，他应该预料得到接下来除了会被杀生丸追杀以外，还会被犬夜叉一伙追踪，毕竟他还带走了他们眼中的同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