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刘楚玉（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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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远居的门口有几个侍卫在把守，因为桓远的身份特殊，为了监控他的行动与保护他的安全，而不得不派侍卫一直严守在他的身旁。

可他本人，大抵是十分不愿罢。纵然只有隐藏在山阴公主的羽翼之下，才能保住一命，却是要用自由与尊严来换取。

扶瑶在门口伫立片刻，终究还是提步走了进去。

她从剧情里便能知晓，终日被囚于公主府的桓远，唯一的乐趣便是与志同道合的江淹一起谈古论今，吟诗作对。而今，江淹却已经离开公主府，去追求他的志向，徒留桓远一人仍在公主府中压抑挣扎。

此刻的他，约莫是极恨她的了。

但扶瑶还是推开了他的房门，来到了他的面前。正如剧情中的刘楚琇需要一个人帮她快速掌控住公主府一样，扶瑶亦需要有个人帮她在背后做事。

而刘楚玉作为受尽宠爱的公主，身边竟然连一个心腹都没有，甚至连公主府的大权都被容止全盘掌握。

扶瑶还真是感到头疼，她知道桓远不是轻易屈服且能献出忠诚的人，剧情里，也是因为刘楚琇在他跌落山崖的那一刻，本能地出手拉住他，他才开始动摇。

现在的桓远，应该还对刘楚玉怀有恨意，偏偏，扶瑶今日就是要来同他做交易的。

扶瑶走进房内，便瞥见低头坐在几前的桓远，她看不真切他的脸，可他的身影看起来寂寥而孤傲。

他听到了她推门而入的声音，慢慢才抬起头来，望向来人。

“怎么是你！”桓远的心绪似乎不太稳定，见是扶瑶，他的语气颇为激动，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怒意。

扶瑶只是缓步行至他的面前，看着他道：“桓远，我今日来，是同你做个交易。”

“交易？”桓远闻言，站起身来，嘴角的笑略显嘲讽，“我有资格和公主做交易吗？你送走江淹和其他门客，只留下数人，因为……你知道了我们的计划。”

扶瑶静默片刻，还是承认了，“是，我知道你们密谋要杀了我。”

“既然如此，你今日来，应当来杀我才对。”桓远的眼神中带着释然，仿佛即将得到真正的解放，“公主，与其老死在公主府，不如就此给我一个了断。”

他能苟活，的确是因为她，可这样屈辱地活着，他宁愿背水一战，如今却被她提前识破，倒不如让他一死。

“我方才说了，我是来与你做交易的。”扶瑶再次重复自己的来意，也不显愠怒，反而是轻声细语的，“桓远，至多一年，这一年里，你帮我做事，待此间事了，我会给你安排好一个新身份，还你自由，从此，我们便两不相欠。”

她凝眸注视着他，含笑问道：“如何？”

桓远默然不语，他完全想不明白她提出这样的要求究竟是何意，他望着她温柔浅笑的模样，与以往那个杀伐决断，行事狠辣的女子完全不同。

“你可以好好考虑，我也会尽量示出我的诚意。”扶瑶并不急于这一时半刻的功夫，想必桓远并不能轻易下决定。

她说完话，便先离开了修远居，留下桓远一人在房内暗自思忖。

此外，自来到这个世界后，扶瑶便假借兴致之名，让越捷飞私下里教习她武艺。

才刚与越捷飞练习完武艺，沐浴过后，扶瑶踏进内室，却一眼瞄到床榻之上凸起的人形。她忽而想起原剧情中的这一幕，不就是容止派墨香前来试探吗。

“墨香。”扶瑶一出声，床榻上以被掩面的人立时便掀开了被，他那眉目间的春色尽显，毫不掩饰诱惑的意味。

“公主。”墨香的姿容在门客中仅低于柳色，且体带暗香。

扶瑶三言两语打发墨香离开，并让他日后别再来她的寝室。临走时，墨香还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一步三回头，似是在盼望着她唤他留下。

待墨香走后，扶瑶才无奈一笑。

逡巡三日过，桓远尚未答复扶瑶。

扶瑶便自行去寻了他，而一见到她穿着随从的服饰，桓远心感疑惑，但他以为她是来找他要答复的，不料，她绝口不提三天前的交易之事，只是对他说道：“桓远，今日一起出门罢。”

“……出门？”桓远不由得面露惊讶，他在公主府数年，从未被允许出门。

“我要去诗会，你擅长作诗，同我一起去，再适合不过了。”扶瑶看他诧异的神情，笑了笑，又说：“就当做是我的诚意。”

她可没有提前让人知晓她的决定，而是好像临时兴起的一般。如此一来，容止可没有机会给桓远下药了罢……

她是这么想的，却不曾想，容止竟这样神通广大，她与桓远甫一离开修远居，容止便赶来了。

容止唇含浅笑，静静地凝视了扶瑶片刻，才将手中的药瓶展露在扶瑶面前，“公主，你若是要带桓远出门，请先让他服下这药。”

桓远一听，抬眸紧盯着容止，容止却根本不瞥他一眼，他微微张唇，欲要开口，下一瞬，便听得那个女子开了口。

“你确定这是药吗？”扶瑶轻笑一问。

“此药名为三日锁心丹，服下一粒，就能让人身子乏力，更不能跑动与动武。”容止依旧微笑着，十分有耐心地给扶瑶解释一番。

而桓远在一旁，看容止若无其事的模样，反而心生怒气，他不自觉地攥紧双拳。接下来，就看她如何选择了。

“如此一来，便无需担心桓远会逃跑了。”容止凝望着扶瑶，眼神柔和，但嘴里却说着与之不符的话语。

“多谢。”

扶瑶笑了笑，她一道谢，容止和桓远皆以为她接受了这个建议，容止的神色不变，而桓远却是眉头一蹙，表情似生气似黯然。

“不过，我不想用。”扶瑶并没有接过容止手里的药瓶，只是转而看向露出惊诧之色的桓远，对他说道：“我们该走了，桓远。”

然后，扶瑶朝容止微微颔首，便从他身边走过，桓远怔了怔，很快就跟上去。

容止转过身，望着扶瑶的背影，蓦地一笑。

“为什么……不用？”直到出了公主府，桓远才迟疑着开口。

“你想要我用吗？”

扶瑶一反问，桓远倒沉默下来了，她笑了起来，“不用是因为我相信你。”

相信他？

桓远忍不住心中的惊讶与困惑，可他没有再问出口。是了，这就是她所谓的诚意吗。

扶瑶却是想着，有她与桓远提出交易一事在前，桓远现下应该还在犹豫中，不会轻举妄动，而他是个聪明人，不会在她与越捷飞面前傻乎乎地逃走。

杀了她，等于玉石俱焚，不杀她，根本逃不掉。

所以，她才给了一个他从未想过的选择，让他处于纠结中。

城外平顶山，时常举行曲水流觞诗会。

扶瑶让越捷飞挑人少僻静的路带她与桓远去平顶山，以免遭到百姓们的热情掷果。

一去到平顶山上，扶瑶便瞧见了许多容貌俊俏的男子，殊不知她身后的越捷飞见状，心道：果然如此。当然，他的面上一派正经严肃。

不同于刘楚琇要与建康名流打好交道的目的，扶瑶来这个诗会并不是为了结交名士。

她主要是为了让桓远感受到她的诚意，以及亲自见一见王意之此人。

王意之是琅琊王氏的人，与刘楚玉的母亲王宪嫄同出一门，说起来，王意之算是刘楚玉的表兄，虽然他们从未见过面。

扶瑶心知日后所做之事，仅凭桓远一人，会很困难，而公主府的势力又太惹人注目，且易被容止察觉，只希望能够借助王意之的身份。

她本可以直接递帖子求见王意之，但想了想，还是决定先隐藏身份，来与王意之交好，顺便看看他究竟能否或愿意帮助她。

在场的人多心高气傲，虽是瞧见了扶瑶几人，但因着桓远面生，也不上前询问，恰巧，王意之就在这时来了，引起众人争先追捧。

王意之出身琅琊王氏，其风采容貌自是一等一，他的举止从容而随性，非一般世家之子所能比拟。

诗会正式开始，扶瑶待王意之经过后，便让桓远入座，她则做一个称职的侍从，站在桓远身旁，而越捷飞不喜这些文人才子的活动，就在席外等候。

甫一坐下，扶瑶便注意到了桓远对面的两个人，一个是王意之。

另一个是身着蓝衫的青年，他的相貌与王意之不相上下，但气质却拒人千里，神情冷淡，仿佛多看别人一眼都嫌费事，只将目光放在桌上的古琴上。

他就是与刘楚玉有过节的千金公子萧道成。

扶瑶回想起这一段剧情，她以为自己扮作侍从，萧道成便无从针对，哪曾想，他不能像原剧情那样针对刘楚琇般，便换了对象，令酒盏停在桓远身后。

扶瑶只好俯身对桓远说道：“既是停在你身后，便由你自己来作诗罢。”

闻言，桓远还有些犹疑，可众人将注意力都放在桓远身上，他不得不上。看他已经举起酒杯，一饮而尽，扶瑶甚至来不及阻止。

她可不确定桓远的酒量深浅，万一一杯倒岂不是……

扶瑶只好一直望着桓远，倘若他忽然醉倒，又或是他实在作不出诗来，她便直接带他离开好了。

所幸的是，桓远十分流畅地作出了诗。在酒盏第二次停在桓远身后时，扶瑶低头同他说要替他喝酒。

“不必了。”桓远直接拒绝了她，随即，抬手又是一杯酒。

桓远坚持，扶瑶作为旁人眼中的侍从，也不好过多阻拦，只能随了他的意愿。

一连二十次，酒盏都只停留在桓远身后，这下，哪怕是迟钝之人，也该察觉到萧道成是故意为之。

当然，他们大概猜不到是桓远身旁的侍从的缘故。

王意之倒是敏锐地觉察到了什么，将视线往扶瑶身上轻轻一扫，在她对上他的目光时，他不过是朝她微微一笑，便不再瞧她。

第二十一次，萧道成却不再奏琴，而是自顾自地抱起古琴，不发一言地起身，行至桓远面前时，他才冷声道了一句，“卿本佳人。”

语罢，萧道成便直接一走了之，不顾众人的窃窃私语。

见桓远被萧道成如此对待，原本因桓远的诗才而折服的人好似有所顾忌，只是遗憾地瞥了瞥桓远，便纷纷散了。

王意之待其他人走后，才缓缓起身，走到桓远和扶瑶面前，可他的目光单单放在扶瑶身上，他颇为兴趣般的扬唇说道：“有意思。”

扶瑶笑了，却不言语。

王意之并不等她的回应，瞧见了她脸上的笑意后，他也没再开口，只提步离开了，行走间，风姿卓然。

席外的越捷飞见众人散尽，才终于出现在扶瑶面前。

扶瑶记得剧情里的这一次诗会结束后，他们会遇到刺客，是桓远给已经出府的门客通风报信，才泄漏了他们的行踪。

如今是她作为山阴公主，而她先前就已经与桓远谈过交易之事，想必桓远暂时还不会轻举妄动，但她还是留有一丝警备之心。

扶瑶自来到这个世界开始，虽然私底下一直在训练自己的身手，但刘楚玉毕竟养尊处优多年，身体娇弱在所难免。

同时，她也暗中命越捷飞去府外的药铺抓了一些草药，她将这些草药配制成迷药与解药，随身携带，以备不时之需。

不过，直至安全回府，扶瑶他们都没有被刺客突袭。她方才不自觉地松懈了一下，便瞧见一个俊美白皙的男子朝她走来。

“公主。”

扶瑶认得他，他就是那位任山阴纳门客，也好似全无怨言，反而一派温情的驸马何戢。

演技着实了得。

扶瑶看着他一脸的柔情蜜意，心想不知他会不会在暗自腹诽山阴。

“驸马。”扶瑶客气地回应了一声。

桓远和越捷飞还在她的身旁，何戢轻睨了他二人一眼，便对他们视若无睹，然后继续对扶瑶柔声道：“陛下才与我说起公主，正欲请你入宫一聚。”

闻言，扶瑶微怔，看来她终是要去她的任务对象刘子业了。

“好。”

扶瑶让何戢稍等，她先回明玉阁换件衣裳，整理好妆容。至于桓远，则回了修远居，而越捷飞依旧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保护着。

在扶瑶梳妆打扮完之后，外边就传来了争吵声。

她一出内室，便见到了越捷飞和另一个红衣男子在对峙着。

红衣男子名为花错，江湖中人，为容止受重伤，因此留在公主府中治疗。他是个长相并不出众的人，可偏偏他的气质太过狂傲，眼神凌厉似剑。

看扶瑶走出来，花错不再和越捷飞多言，而是瞥向扶瑶，将掌心的东西摊在她眼前，“公主，这是容止让我转交给你的。”

扶瑶制止了越捷飞的行为，走向花错，接过他手里的东西，随即，她浅笑道：“多谢你走这一趟。”

花错看着这样的公主，不由得面露怔色，心生惊讶，可他很快又收敛好情绪，神情稍冷，直接转身离去。

扶瑶不在意花错的态度，她低头凝视着手心里的东西，她知道那是香囊——能令刘子业的狂躁暴虐平静下来的香囊，将香囊系在腰间，扶瑶便不再理会。

何戢陪同扶瑶一起进宫，两人同坐在马车内，何戢不说话，扶瑶亦不会出声，他一开口，她便笑笑罢了。

临下车舆前，扶瑶暗自把腰间的香囊扯下，抛在角落里。

进了宫门后，行至太极殿前，就有一名宦官来迎接扶瑶，何戢却被拒之门外。

扶瑶便自个儿跟着宦官华愿儿进了太极殿，在殿内终于瞧见了这具身体的亲弟弟，也是她来到这个世界需要改变其结局的人——刘子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