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白锦曦（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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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的人生是悲哀的。

他的父亲是连环杀人犯，他看到过他的父亲杀害他人的场景，甚至，他还眼睁睁看着他的父亲杀了他的母亲。而这一切，最终都在父亲对他的杀手训练中，渐渐化成泡影，他已经变得麻木。

不过十三岁的他，对人生就已然看透。可他又偏偏在十三岁那一年，第一次感受到自己原本麻木的心重新跳动起来。

他见到他的父亲把追捕的刑警杀掉，但他却一直记得那个刑警最后的眼神。

那是怀着无限怜悯的目光，不知道是给他的，还是给他的父亲。

因为这个眼神，s去参加了那个刑警的追悼会。他本想看看刑警的女儿，是否会如同她的父亲一般，怀有怜悯而清澈的目光。

但出乎他预料的是，他遇上了她。

白锦曦——苏眠的表妹。

她比苏眠要先注意到他，甚至，主动走向了他，与他交谈起来。

s见过无数人的眼神，他都可以无动于衷，除了那名刑警给予他撼动。但在那时，他竟然会因为一个小女孩的眼神而心动。

她湛黑的眼眸中，有着历经沧海桑田后，又一洗而空的清明透澈。

他将自己的心绪隐藏得很深，只是不动声色和她交流着，直至最后，他终于与苏眠道了一声“节哀”，苏眠的目光也很清澈，可那清澈同她的是不一样的，那是未经世事，却勉励成长的清澈。

她和苏眠走了，但她又回过头来望了他一眼。

这一眼，s从她那里看到了温柔的怜悯，连她自己都毫无察觉的怜悯。

她又为何如此？

s很好奇，他开始关注她，默默地窥视着她的生活。

他越是关注，便越是不能自拔。

他的人生从一开始就已结束，他以为自己的人生从头到尾都会在血泊中，麻木地活着，直至遇见她。因为她，他已无法再忍受一个人的寂寞与黑暗。

他的内心存在着一个无比空旷的荒原，而那荒原中，走进了一个她，却也使得他的心更为荒凉。

倘若拥有了她，他的人生是否会不再孤独。

s等待着，而他的女孩终于长大。

她的眼神依然未变，澄澈得似一轮明月。

扶瑶只抿了一口酒，便没再喝。不知为何，她蓦地感到一阵心慌意乱。是因为此时坐在她身旁的那个男子吗？

而在扶瑶准备起身时，她接到了苏眠的电话。她暂且继续坐着，听苏眠的来电。

“小曦，你在哪儿？有点吵啊。”苏眠娇软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我和同学在酒吧。”扶瑶乖乖地回答了苏眠的问题。

“什么？你怎么去那么乱的地方，姐去接你，你先等着，陌生人给的东西别喝……”在苏眠的认知里，酒吧是醉生梦死又略微混乱的地方，一点儿都不适合自家表妹。

听着苏眠话语中明显的担忧，扶瑶忍不住轻轻地笑了几声，她略带笑意的声音道：“姐，你别担心，这家酒吧一点都不乱，我很快就回去，你别出来了。”

“真的吗？那你要小心点。”苏眠还是叮嘱了一番，才安心地挂掉电话。

扶瑶有些无奈，却也觉得很暖心，挂掉电话后，她回到原来的位置上，安静地坐着。

她把那男子给她的感觉暂时抛诸脑后，转而轻轻托着腮思忖起来。

可疑，太可疑了。

她低垂着眉眼，微微叹了口气。

就算可疑又如何，她与m相处了好几个月，总不至于现在才来终止。

扶瑶想，她第二天再去找m一趟。结果，没等她找他，m就先找上了她。

“是我做错了什么吗？”m皱着眉宇，轻声问扶瑶。

此时，他们依旧在m的咖啡馆内。他打电话联系了她，扶瑶却还是和他约在咖啡馆。

而听到m的话后，扶瑶微愣，但她随即便反应过来，她更显疑惑的模样，问：“为什么这样说？”

m静默不语，片刻后，他端起咖啡喝了一口，然后他的神情也恢复平静，脸上浮现了温和的笑，“因为你一直没有联系我，我以为……”他以为，她是发觉了他的不寻常，因此而远离他。

他说这话时，有些隐含其中的忧虑与失落，就像个即将被人抛弃的孩子一般。

扶瑶的心不自觉地软了几分，她温柔地笑着，注视着他说

道：“这几天有点忙，又要和同学聚会，所以才忽略了你，抱歉。

“不过我也不可能总是找你，毕竟你有自己的生活。”

m望着她清澈纯黑的眼眸，里边是真心实意。她口中的聚会，他也清楚。而她后面所说的话，却让m的心神有些飘忽。

只要、只要她也成为他们其中的一员，那么，她与他们就拥有共同的生活了。

就如同s所期望的那样。

思及此，m的神色愈加柔和，他忽而对扶瑶谈起：“锦曦，你还记得，我曾经跟你提过的那些朋友吗？”

闻言，扶瑶默了默，她当然记得，他所说的那些朋友应该就是字母团。

她微微颔首，然后，m的唇边便浮现了笑意，他道：“改天，要不要一起去见见他们？”他那温和的语调中，隐着些许期待的意味。

这话，若在先前，扶瑶会觉得是死亡前的预示。如今，她却颇为踌躇。

但扶瑶还是应下了，她一点头，就立刻看到了m的脸上露出了真实的笑容，是真的发自内心的欣愉。

然后，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周末，m就带着扶瑶去往了他所说的地方。

出乎扶瑶意料的是，他既没有给她蒙上眼睛，也没有带着她绕圈子，而是直奔目的地。

那是在郊区，一幢别墅孤独地立在开阔的绿地上，别墅后是几座山岭。除了别墅外，四周皆是渺无人烟。

他竟然直接将她带来他们的秘密基地？

扶瑶还真是有些不敢相信，就算她不是卧底，也非嫉恶如仇的人。

m和杀手组织的其他人不是对她多多少少该怀有戒心吗？毕竟，她对他们还什么都不甚了解，一旦，他们在她面前展露出一点端倪，难道不担心她察觉到……又或是根本就不怕她会告发，因为她已没有机会再走出那幢别墅。

希望她只是想多了。

从开始到现在，她对m的感觉一直挺复杂，可她要承认，她在心里已经把他当成了朋友。她所担心的，不过是他和他们的想法。

别墅内的装设十分简洁，色调却又十分的冷淡，扶瑶并不喜欢。但她还是紧随着m的脚步，他带着她穿

过长长的回廊，走进了最里面的房间。

房间里的设计有点像上次她去过的那家，名为“原野”的酒吧。

里面光线有点昏暗，但扶瑶能看清有五个人在。

再走近些，m先朝他们几个人出声道：“这就是我跟你们说过的朋友——白锦曦。”

好似m开了口之后，他们才一一抬起头来，望向扶瑶。

扶瑶惊讶的是，他们一个两个的，全都没有戴面罩。可她的惊讶很快就因为见到其中的一个人，而消逝。取而代之的是，更深更浓的情绪。

真是奇怪，她从未见过这个人。但在见到他的那一刻，扶瑶的心便不由自主地微微颤动着，这并非是悸动，而是久别重逢的喜悦。

他是t，毫无疑问。

在这个世界，能让她产生这样情绪的人，只有他。即便扶瑶不熟悉他的模样，也不妨碍她对他所产生的亲切。

他穿着黑衣，气质稍显冷峻。他的脸庞是清秀的，有些许稚气，又透着几分少年的倔强与硬朗。当他望着她时，那双眼看起来是那么的安静。

“锦曦、白锦曦……”

一张清俊的容颜忽然就凑到她面前来，扶瑶这才回过神来，望向她眼前的男孩，他的样子还很年轻，又稚嫩。

她好像在哪里见过他。

“我是a，你可以叫我小艾。”a的眼睛看起来十分的干净，没有丝毫的杂质。而他那俊秀的脸上，露着兴味的表情。

“小艾。”扶瑶朝他笑了笑，又道：“嗯……你可以叫我小白。”

“小白？”a低喃了一声，便忽地一笑，“好，就叫你小白。”

“我早就想认识你了。”他笑得很开心的样子，仿佛是真的开心。

扶瑶眉眼温柔，唇畔含笑，而其他三个人也陆续和她自我介绍了一番。

l的言行都很优雅，他的容貌极为俊朗，眼神清明，气质沉稳。他穿着一身质地考究的西装，流溢出些一丝不苟又严谨的味道。

而r居然是她前些天在“原野”酒吧所见到的调酒师，他再见到扶瑶时，显然还对她有着印象。

他的声音沉静而温和，“你好，很高兴再见到你

，我是r。”

r的脸上浮现淡淡的笑意。

扶瑶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然后是t。

扶瑶并不知道自己在看着t时，眼神竟是无比柔和的，她的脸上扬起了欣愉的笑。

t和其他人都感觉到了，但t只是安静地望了她一眼，说：“我是t。”一如他的风格，简明扼要。

扶瑶莫名地感到有些低落，但她很快就掩饰住。

还有一个人，一直地坐在吧台处。他并没有上前来，只是坐在那儿，在喝着酒，仿佛没看到扶瑶一般。

扶瑶依稀看得到他的侧脸，显得白皙而干净。但他的样貌，她未看清。

那个人，会是s吗？

尽管心中有着疑惑，扶瑶也压下不理。

a是最为热情的，他直接拉着扶瑶往旁边的沙发上一坐，便兴致盎然地同她聊起天来。他的眼睛很明亮，又似含着笑意，而他说话时的嗓音近乎温软，很有亲昵的味道。

渐渐地，扶瑶也沉浸其中，对待a这样的孩子，她大概无法真正去抗拒他。

而s就在吧台那儿，端起手中的苦艾酒喝了一口，又放下。

他沉静而内敛的目光望向了扶瑶，她穿着米色的呢子外套，柔顺的长发垂在肩上，显得温婉而文静。而她的容貌姝丽，好比天边的云霞，她的眼神又是温柔的，就像朦胧的月色。

她不知道，这一切，都是他的计划，只为一步步接近她。

扶瑶只觉眼前的情景很神奇，她不是没有困惑，但她又能清晰地感受他们对她的喜爱与亲近，是不带一丁点儿恶意的。

她和他们都能聊得来，哪怕是安静的t。扶瑶刻意地压制住自己不自觉地，想去关注t的欲望，她的视线一转，就看到吧台旁坐着的那个男子。

“他……是谁？”扶瑶不由得问a，可a却不明确地回答她。

他只是扬起嘴角，轻笑道：“你可以自己去问他。”

扶瑶不语，她正欲收回视线之时，她所注视的那个男子却忽而抬起头来，直直地凝视着她。

竟然是他。

扶瑶在酒吧中遇到的，那个俊美干净又清隽如玉的男子。

他就这么静静地望着她，扶瑶被他温和而深沉的目光逼视。她下意识地避开了，然而，下一刻，她又站起身来，径直地朝他走去。

扶瑶坐到了他身旁的位置，他却没再看她，只微低着头，盯着杯中的酒液，而他的手则轻轻地叩着酒杯，一下、两下。

然后，扶瑶看见他端起那杯酒，喝了一小口。旋即，他将剩了大半杯的酒放在她的面前。

他说：“喝吗？”

扶瑶已隐隐察觉到他是谁，她没有说话，便端起酒杯，也不是一饮而尽，而是稍缓地喝完了那杯酒，再把酒杯轻轻地放下。

从她端起酒杯时，s就看着她。

她放下酒杯后，对他笑了笑，问他：“我叫白锦曦。你叫什么？”

s静默片刻，才道：“你可以叫我s。”他的语气中，好似含着淡淡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可扶瑶分辨不出那究竟是什么。

她只好敛起心思，微微一笑，“s，你好。”

果然，他就是s。

单单只是看着他，扶瑶便能感受到他的魅力，同时，却伴随着某种危险的诱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