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第26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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充斥着浓浓消毒水的医院里,路曦拿着体检报告，在看到内容时，手指抖了几下。

“你听说过qt-z07药剂吗？”

元氏的牢狱里,那个疯子的话回荡在耳边，“一种可以破坏人体机能的药剂,我把它涂在武器上了,被我伤到的人，都会慢慢死掉。”

qt-z07药剂其实是路氏研发的失败品,本来是想用来加快伤口愈合的,只不过试验出了点问题，成品不仅对伤口没有帮助，还会导致人体全身细胞死亡，所以当时失败品全都销毁了。

qt－z07药剂不会导致马上死亡,但它就像百草枯一样，渐渐破坏身体机能,或者说它比百草枯温和，至少路曦现在还活蹦乱跳。

不过她的检查报告，不容乐观……

路曦不怕死，她每次做完一个世界的任务，都会以“死”的方式离开，她已经看淡了死亡,因为她的死亡，只是换个地方生活而已。

她担心的是她的任务。

还有,那只小鲛人……

“叮铃铃，叮铃铃——”手机响了。

“喂。”她拿起来接听。

“路曦，你还在医院？”是元慕的声音。

“你知道我在医院？”

“你别走，等我过去。”他说完就挂了电话。

路曦没走,她坐在医院角落的椅子上，盯着手里的检查报告，想着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这一次，她真的陷入绝境了。

直到检查报告被人抽走。

抬头，是元慕，他似乎很急着赶过来，外套的领子是歪的，一边还夹在衣服里面。

“为什么会这样。”他不敢置信。

这份报告，真的非常糟糕。

路曦也很想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本以为最后一个任务会非常顺利，却变成这样。

“qt－z07我以前研究过，我会找到救你的办法，我一定可以救你的，你别担心……”

元慕安慰路曦，但他眼角红了。

因为qt－z07，根本无药可解。

路曦站起来，帮他把领子扯出来整理好。

“我先回去了。”她拿回体检报告。

路曦恍恍惚惚回到路氏，她在想应不应该告诉他们这件事，还有她这副身体的母亲。

她去的是妖族开的医院，既然元慕能知道她去做检查，那一定说明，他在里面有人。

她不说的话，或许他也能帮她隐瞒，但qt－z07泄露，是一件大事情，她应该说。

只不过现在，她需要一点时间。

路曦回到路氏没多久，阿森特就回来了，他看见路曦坐在大树下，皮肤白得几乎透明。

曾几何时，她变得比他还白了，就像一个神秘的精灵魔女，一眨眼就会消失不见。

“路曦小姐。”他慌忙叫出声。

“嗯，回来了？”她回头，嘴角带笑，拍了拍裙子起身，“累吗，我给你做好吃的。”

路曦推着他进屋，径直走进厨房里。

路曦做了他没吃过的几个菜，小鲛人很捧场地吃光了，哄他入睡后，路曦看着窗外。

刚刚，她没尝出什么味道。

前些天吃不出什么味道，她以为是因为身体还没好，但现在她知道，是味觉减退了。

接下来是不是触觉，视觉，都会慢慢消失，等到所有感觉都消失，她就要死了。

这一天，来得很快。

一周后的早晨，路曦下床被绊了一下摔倒了，脚踝疼得不行，女佣闻声跑进房间。

“路曦小姐，您没事吧。”

“没事，帮我拉开窗帘。”

“唰——”是窗帘拉开的声音，然而，室内的光线仍然暗暗的，她还是什么都看不清。

“……路曦小姐？”阿森特揉着眼睛坐起来，发现她摔倒后，着急地让人把她扶起来。

路曦脚踝扭伤了，医生帮她抹药的时候，她沉默地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路曦小姐，很疼？”小鲛人问。

“呼……呼……”脚踝传来一阵凉意，“吹吹就不疼了。”他之前摔倒，她也帮他吹过。

路曦很努力想看清他的脸，但她只能看清一个很黑的轮廓，路曦知道，她不能留下了。

小鲛人去上课后，她叫住小梅。

“帮我……请一个人过来。”

元慕将路曦接走了，她

安顿下来后，给路沐茹打了一个电话，把身体状况告诉她。

“路氏居然出了走狗，关于药剂泄露的事情，我会派人查，但你的情况，别告诉那只鲛人幼崽。”路沐茹的第一句话，不是关心她而是叮嘱。

“我知道。”她苦笑道。

一旦阿森特知道她的身体状况，他一定会很生气很担心，这可不是路氏想要的。

“我会告诉他，是你抛弃他的。”

路曦嘴角露出嘲讽，“随便你们怎么说。”

路曦住院了，住院一天后，她接到一个电话，传来小鲛人的嘶吼声，“路曦小姐，你在哪里。”

“路曦小姐，他们说你不会回来了，我想去找你，他们是在骗我的，对不对……”

路曦深吸一口气，她知道接下来的话说出口，就很难回头了，但她不想他忘不了她。

如果，她很快离开这个世界的话。

“不是，是我不要你了。”

路曦语气很慢，却让对面瞬间安静下来，紧接着是撕心裂肺的吼叫，“不，你撒谎——”

“路曦小姐，你在骗我的对不对？”他嗓音哽咽了，她知道，他一定在大颗大颗掉眼泪。

路曦这句话，伤到他了。

“我挂了。”她说完这句，就挂了电话，顺便把手机关机了，她怕再多说一句她会心软。

她低着头，沉默了很久。

路曦入院一周后，她的身体机能忽然变得很差很差，完全是跳崖式的下滑，已经不能走动，吃东西都要让人照顾，五感基本全部丧失。

也就耳朵，用助听器还能听到有人跟她说话，偶尔她能听见，元慕在她耳边说话。

“我会救你的，路曦，我不会让你死。”

路曦还能说话的时候，她叮嘱过元慕，别告诉她妈妈，她不知道怎么安慰那个女人。

而且，她真正的女儿早就不在了。

所以医院里会跟她说话的，只有元慕。

她感觉自己的手被人握住，她的手麻麻的，动不了了，这一丝触感很快也会消失吧。

三天后的夜里，路曦由于心脏骤停被推进急救室，她恍惚觉得，自己真的要死了。

“唤醒智脑中，唤醒成功……”

“加载进度，10%……67%……100%……”

“加载成功！路曦，我们又见面了。”

“我死了吗？”路曦问。

“你没有死，是因为你的任务进度遇到不可逆转的状况，才启动了紧急唤醒智脑功能。”机械感满满的嗓音道，“而且我要祝贺你，由于你之前的优秀完成度，系统奖励你一次假死的机会，可以保留你在这个世界的身体，但假死期间任务会暂停，直到有人救醒你，才能继续做任务。”

路曦：……

这是很值得祝贺的事情吗？

“你确定，我不会被埋了？”

“就算被埋了，身体也不会腐烂的。”

路曦：……

听起来没有一点让人高兴的感觉，难道还会有人把她的尸体挖出来，将她救活？

“但有一点，必须告知你，一旦身体保存了一百年都没有人救醒你，任务将失败。”

一百年，够久的了。

不过任务里的时间流速，跟她所在的世界流速不一样，可能回去才过了几天时间。

“那么，你要开启奖励吗？”

耳边传来“嘀——”的长音，路曦知道她没有逃过qt－z07的夺命，死神的号角奏响。

“好，我要开启。”

不管如何，她都想试试。

……

路曦出事这件事，在路氏传开了，这都要多得路媛多嘴，在院子里说话被人听见。

而这个人，也包括路满。

听到这个消息，她很震惊，因为路沐茹对她说，路曦只是离开了，而不是病危。

路满回到小鲛人的院子，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模样，孤零零的，就像被主人抛弃的小狗。

这几天，她又被派来照顾他。

当然，还有珑月，珑月拥有跟他母亲一样的容貌，但现在，这一点似乎对他不奏效了。

比起路曦，珑月什么都不是。

“你在想路曦吗？”趁珑月不在她走过去。

“我不想她，不想……”一提起路曦，他的眼泪哗哗掉了下来，一颗颗珍珠砸落在地上，阿森特不想的，但他还记得，她说，

她不要他了。

鲛人的眼泪，在这一刻是多么的不值钱，

“不想的话，为什么哭？”

“我没有哭。”他倔强地擦擦泛红的眼睛。

“你想见她吗？”她说，“我可以带你去。”

阿森特愣住，猛地抬起头。

路满驾驶轿车悄悄将小鲛人带出路氏，她有想过这么做的后果，这不是她一贯的作风。

曾几何时，她也这么任性一回。

或许是因为，她虽然一直听从命令，但打心底，她觉得路氏的作风太过冷血，她发现自己其实是羡慕路曦的，她总有勇气做出各种事情。

阿森特忐忑地坐在车里，即将见到路曦让他心跳加速，忍不住高兴，又忐忑不安。

害怕她会不会把他赶走，害怕她让他回去，害怕她又会跟他说，她不要他了。

可是，他还是很想很想见她……

“为什么……到医院？”停车后，他看着医院门口愣住，“不是去找路曦小姐吗？”

路满深吸一口气，“路曦就在医院。”

这件事情，阿森特第一次知道。

路满本以为能赶上让阿森特见一面，如果她知道见到的只有尸体，或许她不会来了。

因为他们刚问医生，马上被告知路曦由于心脏骤停，已经被推进急救室抢救了。

这个消息，宛如晴天霹雳。

“为什么……要抢救，路曦小姐怎么了，她怎么了，我要见她，快带我去见她……”小鲛人浑身发抖，脸色前所未有的惨白，嗓音剧烈颤抖。

路满推着小鲛人，找到路曦所在的急救室门口，看见坐在长椅上低头等待的男人。

他听见脚步声，抬起头，看见他们的身影有些诧异，但还没开口，急救室的门开了。

元慕急忙站起来，询问医生。

而医生看着他，沉重地摇了摇头。

这个动作让他身体骤然脱力，脚步踉跄跌坐在长椅上，成年男人瞬间就红了眼眶。

接着，路曦被推了出来。

她身上盖着白布，停止呼吸和心跳了，即使阿森特不清楚状况，但他知道那就是路曦，因为有她的气味，但他感觉不到她的呼

吸，也听不见心跳声，就像他曾经死去的族人们一样。

护士推着床从他身旁经过，却被他一把抓住，猛地掀开白布，看见安然“睡着”的她。

“路曦小姐，我来找你了。”

他轻轻晃动她的身体，可是死人怎么会回应，他触碰到冰冷的肌肤，稍微愣了一下。

路曦的体温，永远都不会这么凉。

而且她的皮肤前所未有的白，比他最后一次见到她还要白，难道那个时候她就生病了。

他忽然懊恼，自己为什么没发现。

“路曦小姐，你很冷吗？”他将掀开的白布重新盖在她身上，只留下一颗小脑袋，“这样还冷吗，你告诉我，我可以让人给你加被子的。”

阿森特喃喃地跟她说话，语气轻柔得好像怕吓到她似的，表现得前所未有的乖巧。

只要他乖乖听话，她就不会不理他。

路满看不过去，走过去，“我们走吧。”

她试图将他推离小床，他像是受到刺激，紧紧抓着铁床不撒手，“不，我不走。”

“路曦小姐，你快醒醒……”他哀求道，“我是阿森特，我来找你了，你快醒过来……”

“阿森特……她死了。”路满不忍道。

路满后悔了，她不应该带他来的。

她为什么这么久才知道这件事，如果她能早点来的话，或许能见上她最后一面……

“她没有死，她没有死。”他嘶吼出声，“我要路曦小姐带我回去，她醒来带我回去。”

“阿森特，路曦已经死了。”

“请你冷静，病人已经去世了。”护士也开口了，这种场面她见多了，也理解，但病人去世的事实无法改变。她试图扯开他的手，他却猛地挣脱，爬上了小床，掐住路曦的双臂拼命摇她。

“路曦小姐，我不生气了，你不要我没关系，我要你就好了，快醒来好不好……”

一颗颗珍珠从眼眶掉落，砸在她的脸上，但她感觉不到疼了，也不会醒来责备他。

“你快睁开眼，睁开眼看看我。”

然而，她再也不能跟他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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