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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至日凌晨,虽然是盛夏,华山上的山风依旧可以吹得让人打寒颤。黑山贴身穿着一件接近皮肤颜色的翼装,外面穿着一件加宽一点的丝织黑色官服,活动一下手脚,行动还算自由。和大臣们会合,向西峰秦皇观走去。秦皇观是依地势建在一块突出悬崖的巨石上,规模虽然不是很大,却建得极致奢华。几乎每一块石头每一个角落都耗费了工匠无数心血。单单观门口的一小塘池水,具说就耗费了数十石匠两年的心血掏石而成。
巳时到,秦皇观鼓乐声四起,始皇帝身穿道袍,头戴道冠端坐于观门口。侯生、卢生、徐福等三位道士,一手执拂尘一手执法铃,在鼓乐声中念念有词。
在阵阵锣鼓声中,终于等到了正午时分,终于为始皇帝的法像揭了幕,点了眼,开了光。大臣们终于被允许进秦皇观大殿瞻仰白帝太昊的法像。
黑山随着其他大臣走进大殿,大殿摆着各种供品,布置得相当的庄严肃穆。大殿的正中央依惯例供奉的是被奉为道教始祖的太上老君,始皇帝的法像摆在太上老君的身边。
黑山正盘算着该如何开始自己的表演时。殿外又传来阵阵锣鼓声,原来是道家的另一个重要环节开始了,这个环节就是跳大神。几个大汉手执宝剑光着上身随着锣鼓的节奏不停地跳起来。跳的时候,不仅会完成一些高难度的动作,还会说出一些谶语,人们往往对这些谶语深信不疑。
黑山觉得自己的最佳机会来了,假装也随着锣鼓声跳了起来,正当大家目瞪口呆之际,黑山一下子跳上中间的供桌,一脚踢翻太上老君的法像,大声喊道“吾乃天帝的使者,始皇帝乃天帝之子,太上老君只不过是天帝的一臣子,臣坐君位,尓等道家要造反吗?”
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目瞪口呆,许多小道士都眼巴巴地看着,因为之前说好了的根本没有这一环节。一时间锣鼓都忘了敲了,其他几个跳大神的傻傻地呆在原地。
黑山继续跳出门外,一把夺过一个跳大神道士手中的剑,指着侯生、卢生骂道“尔等作为道家弟子,不知潜心修道、造福百姓,竟敢以炼长生不老丹药为名迷惑皇帝,敛财无数,今天吾奉天帝之命,告诉尔等,人间寿数有长短,无长生不老之说!皇帝也是奉天帝旨意下凡渡劫,寿终之日便是重返天庭之时。谁以长生不老之说为祸人间,天帝绝不轻饶。”
这个时候,在场所有人都被黑山这个天帝使者镇住了,竟然无人敢吭声。
黑山知道自己说得差不多了,一把抓起最瘦弱的徐福,大声说道“方士乱法交由法律制裁,徐福在海外戕害童男童女,人神共愤,天帝判你粉身碎骨之刑!”说罢象老鹰抓小鸡一样,提起瘦小的徐福,几步来到悬崖边,丢了宝剑,双手将徐福举过头顶,扔下悬崖,只留下一声凄厉的惨叫直下崖底。
这个时候,侯生率先反应过来了,他指着黑山大骂“黑山,你大闹陛下的开光大典,该当何罪?”
“哈哈哈!”黑山笑道,“妖道不除,大秦必乱!天使去也!”说完,黑山在众目睽睽下,纵身跳下华山西峰悬崖!
这个悬崖,黑山在后世已经跳了好多次,十分熟悉。下落时,他默默地数到五,便展开身体,增加空气浮力,随即扯开穿在外面的官袍,贴身的翼装随即展开。身体就像一只展翅飞翔的蝙蝠,在天空中翱翔。
借着空气的浮力,黑山一下子飞出十多里地,看到下面有河流和村庄,便放低身子,稳稳地落在河边的一块农田边。
这绝对是一次完美的飞行,黑山来不及高兴,迅速脱下翼装,包块石头沉入河底,自己则是光着膀子,只穿一双鞋和一条裤衩,假装晕倒在农田边的小路上。
不一会儿,便有一个村姑经过,发现了躺在石头上的黑山。一开始还以为是村里的男人在河边游泳后上岸休息。走近一看,才发现是陌生的男人,便小声地问道“喂!你是谁家的亲戚,怎么躺在我家的地里?”
黑山一声不吭,一动不动。那村姑立即吓得大声喊道“快来人啊!有人死在俺家的地里啦!”边喊着边往村里跑。
黑山笑着坐了起来,静静的等待着村民的到来。
一会儿,不远处的村里便炸了锅,男女老少全部往黑山这边跑来。跑到黑山面前,见黑山一个人坐着傻笑,一个后生便问道“哪里有死人呐,明明是个活人嘛!兄弟,你是哪的呐咋会在这里呐!”
“他是飞过来的,刚刚我看见了他从那边飞过来的!”一个小孩说道。
“你瞎说啥呢?人又不是神,咋能飞呢?小孩们不能说慌哦!”一个大人骂小孩道。
“他就是飞过来的,我们都看到了!”一个小女孩也说道。
“是哦是哦!我们都看到喽!”其他的小伙伴也纷纷表示自己看到了。
这么多小孩子同时看到,大家都不由得相信了。那后生又问道“兄弟,你到底是谁?我是这里的里正,再不说,俺绑你送官府了!”
黑山装傻充愣道“我是谁?我怎么会在这里?这里是哪里?”
“完了,这个兄弟瓜了,大家一起把他送去乡里算了!”里正说道。
“咦,大家快看,他的裤头上有牌子呢?”村姑指着黑山的腰说道。
里正一把拽过黑山腰间的玉牌,捧在手心,沉甸甸的凉凉的,虽然看不懂,也知道是值钱的东西,便喊道“先生在不,他见多识广,让他来看看!”
关中农村人尊教孩子读书的老师叫先生。一会儿,一个花白胡子,被尊称为先生的人过来了。接过里正手中的玉牌看了看,又看了看黑山穿的鞋子,问道“您还记得自己是谁不?”
黑山摇了摇头,说道“我的头好痛,我不知道自己是谁!”
这位老先生颇有见识,介绍道“这玉佩一面刻的是大秦皇室专用的玄鸟图案,另一面写刻的是安南侯。他脚上穿的官鞋做工精良,也绣有玄鸟图案,是出自皇宫的尚衣局!你莫非就是威震天下的安南侯?”
黑山拍了拍脑袋,说道“安南侯,这个称号我好熟悉,就是想不起来了!村里有好吃的不?我拿这块牌子和你们换!”
先生说道“这个不离十是安南侯,你们别围在这里了,去给贵客备饭。高原,还不快去报告乡里!”
众人听说这个瓜汉子是大名鼎鼎的安南侯,立刻把黑山迎进村里,给他送来一件干净的衣服,忙着准备饭食去了。
再说黑山一跃跳下悬崖,等大家反应过来时,跑到悬崖边观看时,只见一个黑影消失在半山的雾气中。
过了许久,始皇帝才清醒过来,命令道“快派人下山,通知山下所有人,掘地三尺也要找到黑山,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诺!”旁边的郎卫立刻转身而去。
始皇帝脱下身上的道袍,丢在地上,大声说道“李斯、顿弱留在山上善后,其余大臣随朕即刻下山。”
黑山吃饱喝足了,心里想,自己装的也差不多了,应该逐渐恢复记忆了,便对身边的先生闲聊起来“对,对,我突然想起来了,我就是安南侯,当今皇帝的驸马。我记得自己刚刚还在华山上,和众位同僚一起,怎么突然到了这里呢?这里是什么地方?”
老先生说道“这里是宁秦县柳叶乡高家沟村,村口的河叫柳叶河。村东十余里便是华山主峰!”
黑山听了,急忙说道“先生快派人去华山下的行宫,通知那里的郎卫,带他们来接我,我要上华山见皇帝陛下!”
“安南侯稍安勿燥,在下马上让村里的后生跑一趟!只是这一来一回也要一天的时间,你就先休息一下吧!”老先生说道。
华山脚下行宫前,三台从山上跑下来的郎卫跌跌撞撞地来到行宫门口,气喘吁吁地对守在门口的中尉军说道“快……快去叫你们的肉饼出来,出……出大事了!”
门口中中尉军兵迅速扶住他们,问道“到底出什么事了!”
“和你说……说不清楚,快去叫肉饼出来,我们有皇帝的口谕要传,十万火急!”另一个郎卫说道。
门口兵丁不敢再犹豫,立即进去,一会儿带着肉饼出来了。三个郎也缓过劲来,说道“安南侯从华山西峰悬崖跳了下来,始皇帝命令大家迅速发动附近所有人,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挖地三尺也要把安南侯找出来。”
“你就什么?”肉饼抓住郎卫的胸口,大声问道,“再说一遍!”
“安南侯跳崖了,皇帝下了死命令,赶快去找!”郎卫重复道。
肉饼听了,双眼一黑,差一点摔倒。对身边的人说道“快,带他们进去见军师!”
行宫旁边有一排房子,是随行官员的临时住地。肉饼带着众人来到其中一座院落,找到正在喝茶的陈平,急忙将黑山掉下山崖,始皇帝下令寻找之事告诉陈平。
陈平虽心里早有底,但还是一直在怀疑黑山,他一直不相信黑山真能从万丈悬崖飞下。现在听肉饼一说,不敢相信地问同来的郎卫“这事是真的吗?你们亲眼看到安南侯跳下来了吗?”
郎卫答道“何止我们三人,现场的皇帝和大臣们,还有方士、郎卫足足有一百多人,都是亲眼所见!”
陈平呼一下,站了起来,说道“快令所有能出动的人,分头去通知周边所有的官府,让他们连夜发动所有百姓去找!”
“诺!”肉饼应道,对身边的人说道“吹集结号角,通知所有休班的郎卫、中尉军,紧急集合!”
正要出门,迎面撞上一个匆匆赶来报信的中尉兵,来人大声喊道“禀告军师,外面来了一个百姓,自称是安南侯派他来见您的!”
众人听了都愣在原地。陈平立即上前,带着大家走出房门,见几名兵丁带着一个累得大汗淋漓的汉子站在院门口,急忙问道“你真的见过安南侯,他现在怎么样?”
“他现在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吧,正在我们村里,叫草来叫你们去接他!”汉子说道。
“你是哪个村的?”陈平问道。
“柳叶乡高家沟!安南侯就在里正家里!”村民肯定地答道。
“好!肉饼你亲自带几个人,连夜上山,将黑山的消息向始皇帝禀告!上山路陡,走夜路要小心!点一百护卫,随我去高家沟接黑山!”陈平命令道。
高家沟的夜晚,村民们点篝火,烤羊肉来招待黑山这个天上来客。羊肉烤得吱吱作响,村里的妇人们唱起幽怨的情歌。黑山好奇地看了一眼四周,问道“我看你们村,应该是吃穿不愁的殷实人家。为何大家还如此闷闷不乐!”
“哎!”老先生叹口气道,“村里年轻的娃们,当兵的当兵,服徭役的服徭役,在家的两巴掌都数的过来。妇人们常年寡居,丫头们又嫁不出去,能高兴起来吗?”
黑山说道“官府不是说三丁抽一,四丁抽二吗?不至于男人这么少吧!”
“本来确实是如此,前年官府要南征百越,又改成三丁抽二,四丁抽三。去年官府缺饷,预收了今年的口赋,今年官府又说缺人,又让村里仅有的一些劳力去修道观,说是预征明年的徭役。所以啊,村里的男人除了我们这里老骨头,没有几个人了!”老先生答道。
“预收口赋我是知道的,那叫发国债,到期是可以抵口赋,还可以收利钱的!这个预征徭役,我可就没有听说过。官府有什么说法吗?”黑山问道。
“还不是一个样,去年说是多出了十天工,到今年可以顶十一天。到了今年,又说留到明年可抵十二天工。鬼知道到了明年又会出什么幺蛾子。”老先生答道。
黑山听了,心中无比愧疚。自己出了发行国债的点子,到了下面不但预支了来年的岁赋,还预支了来年的徭役。再这样下去,大秦真的就非常危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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