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富家大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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横滨，武装侦探社

电脑屏幕前的少年有一头乱七八糟支楞着的黑色短发，面庞上满是稚气，唯有游离又透彻的目光才能昭示他非凡的才能。

007，也就是江户川乱步刚退出聊天界面，便听到身后传来了陶瓷物品碎裂的声音。

他坐在软椅上晃着腿转身，果不其然看见身形纤细的少女面色苍白的站在那里，地板上是四分五裂的陶瓷杯子。

“啊，那是乱步大人最喜欢的杯子！”

江户川乱步瞥了一眼她阴沉的表情，他不是什么会体谅人的性格，只顾着大呼小叫的扑过去看地上已经碎成无数片的杯子。

原本被子里装的咖啡溅的到处都是，杯壁上的原本神气凌然抬着头的小黑猫也身首异处了。他双手叉腰站着，气呼呼的对着与谢野晶子嚷嚷：“乱步大人要生气了，你必须要买一个赔给我，记住！一定要一模一样的！”

名为与谢野晶子的少女被他的呼喊惊醒，紫色眸子里的暗沉情绪淡了一点，她颇为冷淡点了点头，转身去找工具处理这一片狼藉。

“你打算什么时候去见他？”与谢野突然回头问，她极力装作十分镇定的样子，唯有略微颤动的呼吸暴露了她的真实情绪。

“你看到了啊。”黑发少年没有戴黑框眼镜，眯起的双眼里渗出的目光清醒湛然，翠色浓烈如林海。“明天社长出差后吧，你要和乱步大人一起去。”

“虽然他帮了我，但我还是很讨厌他。”少女抿着唇，脸色僵硬的像一块石头，明晃晃的透着厌恶。但她并没有拒绝，因为她知道仅靠乱步一个人是走不到目的地的。

“与其说讨厌，害怕要更恰当一点吧。”江户川乱步的话语永远直白并带着天真纯粹的冷酷：“纵然生命对你们来说都十分廉价，但他可比你要厉害。”

“连死亡天使都害怕的死亡，他可毫不在意。”他撤下仿佛诵读真理的冷锐神色，有些疑惑的嘀咕着：“好奇怪，乱步大人怎么会有这种奇奇怪怪的朋友！”

与谢野晶子没有理会他，她独自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还算有条理的清理了地上的碎片和咖啡，又幽

灵似的去重新泡了一杯。

等她把咖啡重新端过来时，被乱步以不喜欢喝苦的饮料拒绝了。

与谢野发现乱步又在研究那张白纸了，他把这张普普通通的a4纸折成了纸飞机，却不像对待平时那些由报纸折成的纸飞机一样敷衍乱丢。

他总是颇为珍惜的拿在手里看，却又反反复复的拆开，又折好。残留折痕的纸面还是很干净，那孤零零的一句话没头没尾，字迹的主人还落笔飘忽，像写了一半就没有力气了。

“世界第一的名侦探，我可以信任你吧”

这是一个陈述语气的疑问句，与谢野可以体会到那个“吧”字不是怀疑，而是亲昵的调侃。有人孤注一掷，又从容自若的把所有信任托付在江户川乱步身上。

“乱步大人当然值得信任啦！”一向任性自我，像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一样的江户川乱步，说这句话时表情坚定又可靠，像个可以负起责任的大人了。

与谢野晶子不知道给他留纸条的是谁，也不清楚乱步把她从疯人院带出来是否另有企图，但受其恩惠，这是事实。

她曾经被军方组织囚禁过三年，多亏了乱步和细川奏才能逃出生天。后来为了躲避仇敌答应乱步留在疯人院，一待就又是三年。

不日前，疯人院突然宣布破产，里面的病人欢呼着一哄而散。江户川乱步顺势对无处可去的与谢野晶子发出邀请，正式请她加入武装侦探社。

江户川乱步为什么当年不邀请她加入武装侦探社，这不得而知，但所有的谜团的谜底都直指这张来历不明的纸条。

与谢野晶子把冰冷的手掌贴在温暖的杯壁上，她怔怔的发了一会儿呆，毫无生气苍白面颊浮现代表健康的血色。

“啊，非常感谢。”她低下头，发间飞扬的金色蝴蝶也随之抖动着绚丽的翅膀。

无论如何，能让她离开战场，离开那个人，离开冰冷恐怖的□□所，重新踏入人世间，重新感受到温度，实在太感谢了。

……………

“你在那里看我好久啦”

太宰治像一片枯叶一样躺在河边的泥土地上，他原本蓬松的黑发湿腻腻的黏在一

起，挂着泥土和青绿色的水草，整个人显得皱巴巴的，像一坨被钓鱼人无意间捞上来的垃圾。

“可以过来帮我一下吗？我的肋骨好像断了，一定是刚刚顺游而下的时候不小心撞上了哪块石头吧！我现在一点都不动不了了呢。”

他语气轻飘飘的，连呼吸声都很微弱，那气流甚至吹不动一根小草。

细川奏要凑过去仔细听他的心跳声，才能确定对方还活着留在人间。

“啊，真可惜！”满身狼藉者还在不知所谓的感慨，视躯壳和浸满河水的外套一样，均为累赘。

细川奏被他的神情吸引了，他挨得更近了，近的可以看见太宰治身上废纸一样乱成一团的绷带，灰色的缎面上晕出花一样的红色。

难得有这种不打马赛克的非限制级场面，他好奇的戳了戳伤口，在太宰治的痛呼声中，才慢悠悠地停了动作。

“你刚刚在水里做什么？”细川奏明知故问。

游戏世界的约束力还真强，他明明只是单纯的路过这里，却在无意的一瞥中，撞上了在不算干净的河水里自由浮沉的小黑人。

再仔细一瞅，在系统标红的警告声中，发现小黑人是他那个已经生命垂危的攻略目标。

要问细川奏的反应的话，他毫无反应，像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一样，淡定的看着太宰治在水里打旋着飘了半个钟头，然后死鱼一样自己爬上了低岸。

“是入水啦！”太宰治的眼睛亮晶晶的，不知道是不是河水造成的错觉，他的眼球表面甚至浮现出了迷离的水光。

“还以为会等来期待已久的死亡呢？结果喝了一肚子的水，还是没死掉。亏死了，我好讨厌疼的！”

“你的爱好可真麻烦。”细川奏真实感慨。

想起他手里有渠道后派人去查的太宰治的资料，细川奏难得苦恼的思忖了一会。

他挥散脑子里隐隐成形的电影院，爆米花，海风，金平糖，烟花祭还有和服。觉得他们以后的相遇和回忆只能是炮火，破碎的弹片，玻璃杯中的烈酒，还有无处不在的血腥味。

但是，谁又能规定，刀口舔血的黑暗子民不会喜欢玫瑰花呢

？

“还不扶我起来吗？要知道如果我死了，你和河水可都是罪犯。”太宰治熟练的倒打一耙，他的笑容渐冷，像一朵开始凋零的冰花。

“我没有感觉错的话，你似乎不想我死。那刚刚为什么只是站在阴影里呢？”

“可是你本来就不会死。”细川奏仿佛没有目的的四处张望着，他看着虚拟地图上聚集过来的红点，又去看太宰治身上的血花。

这么明显的试探，他还不至于察觉不到。但他也相信，太宰入水的态度是真的，奔赴死亡的态度也是真的。

对方纵然看起来像个拿自身安危试探他的狠人，但细川奏莫名知道，若是失败，就此失去生命，对方也是欣然接受的。

真是奇怪的人啊，细川和太宰同时在心里感叹。

“你有点脏。”细川奏拒绝了太宰治的求助，他直白的指出对方满身泥泞。而且他觉得为对方牺牲一件衣服是个收益率不高的行为。

“希望下次遇见你不要是在这种奇奇怪怪的地方了。”细川奏心想，河里这么多垃圾，他在里面游泳时肯定喝了不少脏水，今晚要拉肚子了。

“就算是自杀，也请体面一点。毕竟不是所有的自杀都会成功。”

细川奏起身离开前把黑伞留给了他。

他唯一能为对方做的，就是晃悠悠的打开那把伞，然后遮住太宰治狼狈的面容。他知道对方其实很从容，灵魂兴许还高高在上的俯视着人间。但今天的阳光很亮，就算是超人也会觉得刺眼呢。

这真是我做过最傲慢的事了。

那就是无视一个无望者的生命和求救。

细川奏灰色的眼睛空的像玻璃珠子，在塑料瓶里框框乱撞着，一缕光也没折射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