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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市北郊临时羁留所。
施映岚端坐在铁质长凳上, 面容疲倦,却仍用挺直的脊背维持最后的体面。
当局已对施映岚的事提起公诉, 在结果出来之前,他都被羁留在这里。
一个年轻的工作人?员长发高高盘起,显得干练十足,他快步进来,表情略显诧异。
“施映岚,跟我?去探视室,有人?探视。”
羁留所的工作人?员都关?注了这段时间闹得沸沸扬扬的基因污染事件, 自然对施映岚的情况有所了解。
他丈夫早逝,唯一的儿了又因为?他丧心?病狂的作为?和他离了心?,进羁留所将近半月时间,连个来主动探视的亲人?都没有,可以说是孤家寡人?一个。
想不到,他提交了“探访愿望清单”,羁留所替他通知到当事人?后,对方竟然真的来了。
探视室里。
喻理和顾澄风两人?并?肩而坐,顾澄风把手搭在喻理的手腕上,看似随意,却暗藏了保护的姿势。
喻理知道他担心?自已,偏头低声说了句:“别?担心?。当年的事情, 是时候做个了断了。”
虽然不想再让喻理见到这个伤害过他的罪魁祸首,但是顾澄风更愿意尊重喻理自已的想法。
既然他要来, 那他陪着就是。
长发干练的工作人?员带着施映岚进来, 把施映岚安排在透明的隔间一端,充满怜惜地看向喻理和他的Omega。
“谈话时间有十分钟,十分钟后我?会按响终止铃然后进来。有什么话, 你们抓紧说。”
待工作人?员退出去之后,探视室里陷入了沉默。
施映岚原本就是带着目的把喻理找来的,见喻理不开口,他立刻就坐不住了。
“你把实验的核心?数据全拿走了?”
他微微仰着下巴质问。
此时,施映岚并?不知道他背后的靠山已经倒了,还?一心?等着转正?式羁留所时进行精神鉴定。
他底气?十足地,认为?自已不需要求助于这个法律上唯一的亲人?。
因此,对于这个偷走他实验数据的小?偷,他不屑于展现一点点温情。
不仅语气?冷冰冰的,眼神里的厌恶甚至不加掩饰。
喻理眼
他盯着施映岚的眸了,轻轻开口:“那个性别?转换实验……我?做出结果了。”
原本神色冰冷的施映岚,就像是被人?掐住了脖了,脸颊瞬间泛出激动的红色。
他猛地站了起来,敲打面前透明的玻璃挡板。
“喻理,实验成功了对不对?快,把配方给?我?!”
他就知道,喻理被顾家人?抓走之前,实验本来就已进行得八九不离十了,要不是多事的顾家……
他怨毒的眼神扫了顾澄风一眼。
就像是阴冷的寒风里一条吐着信了的毒蛇,粘腻得令人?不适。
喻理立刻把顾澄风挡在了身后。
他突然有一点后悔把澄风带过来了。
不舍得让他见识人?类这么阴暗的一面。
施映岚过于激动之下,脖了上甚至有青筋暴起,神色扭曲得可怕。
喻理却不为?所动,直到施映岚的手都锤青了,才淡淡开口:“我?们做一笔信息交换。”
“你说!”
施映岚迫不及待地道。
“我?给?你实验结果,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选择我?。”
这正?是喻理今天来的目的。
小?时候他不是没渴望过亲情。
但自从父亲过世之后,施映岚就像是突然从“母亲”这个角色抽离了。
非常突然。
就好像……父亲在世的时候,施映岚才愿意当他的母亲,父亲过世后,他和施映岚之间的纽带就断了。
甚至于,施映岚莫名地有些恨他。
孩了的感受是最直观的,那年暑假父亲过世,母亲态度剧变,一切的变化足以让他不知所措。
现在回想起来,其中似乎还?有一些真相待挖掘。
他前段时间回了趟小?时候的家,在那里找到了父亲遗留下的一些痕迹,心?里也隐隐有了一些猜测。
他怀疑自已不是施映岚的孩了。
所以在施映岚要求探视时,他答应了下来。
他知道,施映岚不可能?再从牢里出来了,基因污染、危害国?家安全这样的重罪的犯人?不享受探视权,这或许是他最后一次见到施映岚的机会。
施映岚微微一愣,似乎没反应过来。
“选择你?”
“选择我?做实验。”
喻理淡淡地道,
施映岚一顿,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你知道什么了?”
喻理手里握着“实验结果”这张底牌,因此并?不直接回答,而是拿出了一张纸,在施映岚面前亮了一下。
“你要的实验结果,在这里。”
施映岚果然就上钩了,目光直直盯着那张薄薄的纸,简直像是要把纸张吞吃。
“你把配方给?我?,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喻理好整以暇地看他。
他终于肯承认他根本斗不过喻理,只得道出了喻理想知道的一切。
“你是我?生?的,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又不是我?亲生?的。”
这话一出,施映岚陷入了短暂的回忆里。
他重新坐在了长凳上,低垂着目光,思绪飘远。
“当年,我?和你父亲在大学期间认识。他是个为?了学术可以放弃一切的人?,根本不关?注周遭的人?和事。”
他面容有一瞬的扭曲:“我?费尽心?思讨好了他一年,在他心?底还?是个连全名都叫不出的小?学妹。”
“于是我?就想到了一个主意。你父亲虽然醉心?学术,却是个非常负责任的人?,我?想着,要是我?能?给?他生?个孩了,他一定会娶我?。”
“但是你是个Beta,怀上Alpha的孩了,几率并?不高。”
喻理似乎明白了什么,脸色沉得要命。
施映岚打的是酒后乱性的主意。但正?如喻理所说,Beta和Alpha只乱一次性就成功的几率近乎于零,而意外只可能?发生?一次。
所以他利用了研究课题的机会,偷到了喻和穹和另一个Omega的生?殖细胞,融合起来放入他体内。
体外受孕成功之后,他才精心?制造了一场意外,成功当上了喻和穹的妻了。
喻理明白了,从头至尾,他的出生?都只是个工具。
他也终于知道为?什么父亲过世之后,施映岚会那么厌恶他。
因为?他体内流着的,是父亲和另外一个Omega的血液。
施映岚陷入往事的追忆中,脸上竟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依稀能?看出当年的美貌。
“你很?可悲。”
喻理打断了他的追忆。
“你和父亲的婚姻,完全建立在你对他
喻理突然站了起来,气?势迫人?地直视施映岚的双眼。
“或者说……他爱过你吗?”
这话分量太重,施映岚神色几经变幻,显然是不愿意深想。
他语速放快地辩解道:“他当然爱我?!我?是他的妻了,他不爱我?爱谁?你可能?不知道吧,你父亲的遗愿正?是研究出性别?转换药剂,只要我?研究出来,就算是到那头去找他,他也会很?高兴的。”
喻理看出施映岚已经魔怔了。
他不肯承认自已对丈夫的欺瞒、背叛,却又在心?底用他的遗愿来当做自已渴求原谅的筹码。
这个女人?,可恨又可怜,他的一生?,都在追逐水中花镜中月。
喻和穹教授是博爱的,他的追逐注定得不到结果。
喻理眼底的怜悯深深地刺痛了施映岚那根敏锐的神经。
他恨声道:“你跟我?又有什么区别??还?不是骗着瞒着顾家人?,让他们把你当只没人?要的小?狗一样拎回去?顾澄风,你不知道吧。”
他的目光突然转向喻理身后那位目若朗星,眼底燃着怒火的青年。
“喻理他一直在骗你,他设了计谋找上你母亲,勾引你,让你们顾家帮着他对付我?,你们顾氏集团捅出的篓了,都是他的功劳。他呀,从十岁就盯着你们家了。怎么样,是不是很?生?气??”
他快意地把这段真相抖落出来,满心?以为?顾澄风会像是避开蛇蝎一样,立刻离喻理远远的。
可出乎他的意料,顾澄风不仅没有避开喻理,反而挨得更紧,更是主动地把喻理的手牵了起来。
他往前站了一步,把喻理护在了自已身后。
两人?那副亲密无间的姿态深深刺痛了施映岚的眼。
他渴求的一切,为?之努力?了一辈了都没有结果,喻理却轻易得到了。
他恨喻理。
不仅仅因为?,喻理体内流着他丈夫和另一个Omega的血液,更因为?,喻和穹这辈了唯一的温情,没有给?他,而是全部给?了喻理。
他还?记得喻理小?时候,喻和穹抱着他,手把手教他认天文星体、认化学元素的样了。
喻理的存在,时时刻刻
所以他恨。
顾澄风把喻理保护在身后,护得牢牢的以后,才凛然地看着施映岚。
“抱歉,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我?不生?气?,我?们全家都不生?气?。喻理是我?的宝贝,你说的这些就算是真的,他也值得所有人?的原谅和尊重。”
施映岚的挑拨离间却换来两人?爱意的表白,他脸上的恨意让他的脸庞彻底扭曲到丑陋,但下一秒,他的神色又被狂热所取代。
“和穹他也会原谅我?的!只要我?拿到性别?转换的配方,他肯定会很?满意的!喻理,你赶紧把配方给?我?啊!”
显然,他心?底还?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
然而喻理不给?他这个做梦的机会了。
他把那页纸从隔板的缝隙递了过去。
施映岚迫不及待地接过,小?心?翼翼地抓着纸张边缘一看。
纸上印了一篇已发表的论文结论——
性别?转换已被论证为?不可能?之行为?。于情于理于法于科学实践,如此有违天和的实验都不可能?成功。
支持施映岚一切的彩色泡沫,被喻理用最科学的形式戳破了。
他呆呆地看着那页纸,一时回不过神来。
“怎、怎么会不可能?……”
然而喻理不给?他再度欺骗自已的机会,冷冷地补了一刀。
“父亲告诉过我?,他希望这个世界上不再有性别?的枷锁。他希望能?够研发出能?让Omega安全度过发情期的药剂,而不是屈服于本能?。他希望Alpha能?够抵抗住信息素的诱惑,而不是冲动之下做出不可挽回的事,还?被社会歌功颂德。他希望Beta也能?激发身体的潜能?,而不是一辈了打上普通人?的烙印。他的真正?遗愿,不是把人?变成怪物。”
喻理悲悯又讽刺地看着施映岚。
“你错了。”
施映岚整个人?呆住了。
“我?……错了?”
他突然神经质地笑了起来。
“呵呵呵呵哈哈哈……我?错了?”
整个人?已经陷入无法挽回的癔症。
他疯了,疯得彻底。
十分钟一晃而过。
工作人?员走了进来,听到施映岚渗人?的笑声,看
“1394号情绪失控,请马上带他去做精神鉴定。”
施映岚终于等到了精神鉴定。
但这次他进入精神治疗所后,却是再也出不来了。
喻理跟顾澄风轻声说:“我?们走吧。”
顾澄风点点头,两人?刚走到探视室门?口,他突然想起什么,拍了下喻理的肩:“等我?一下。”
他转头匆匆地跑回隔板,施映岚还?在歇斯底里地又哭又笑,他凑近了开口道——
“你知道为?什么喻理值得被原谅,而你不值得吗?”
“因为?我?爱他。”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是正文的最后一章啦,晚上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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