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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宗内流言纷纷,钱潮倒是并没有放在心上。

那天都动手了,又有那么多人看在眼里,自然消息会流传出去,然后被人议论也属正常。

钱潮从李简的紫竹林返回自己的住处之后,当时正值正午,不过因为疲累他先是好好的休息了一阵子,醒来时便已是半夜了,自觉精神百倍之下,他便将汤萍给他的那面镜子取了出来细细的研究起来。

天亮之后,依着昨日所言,钱潮又去了李简那里,中午的时候几个伙伴在那里聚齐了,彦煊与汤萍又是一道来的,先为李简换过了药物,然后又好好的享用了一顿陆平川带来的各种美食,谈论一番之后便各自又返回了。

汤萍临走时还不忘有问了一嘴那镜子的事情,钱潮只说正在用功。

那面镜子,汤萍说的果然不错,玄妙异常,钱潮以前从未见过,就算他已经从遗迹中得了好几件炼制之物,但比起这面镜子的复杂来说可要差得太远了,这一下子就将钱潮的心神全都吸引了进去。

不过接下来几日,钱潮便受到了不小的打扰。

原因嘛,还是与那些流言有关。

谁能相信九玄之内一个炼气低阶的小师弟竟然能为宗门立下大功呢!

但是若不信的话,这越来越多的流言已经描述的越来越细致,将钱潮如何大展神威、大战那百余丈高的怪物说得绘声绘色如同话本一般惊心动魄,听到的人自然是半信半疑的居多,尤其是成器堂内的人。

在成器堂,钱潮认识不少的人,其中有不少觉得与钱潮算是有几分交情的,又对那流言颇为的好奇,但偏偏这些日子总不见钱潮来炼器,因此便不能当面去问个明白,究竟那些流言中所说的事情是真是假呢,好奇心驱使之下,便有人开始登门拜访了。

也正是从这些人的口中钱潮才知道宗内纷传的流言有多么夸张,什么自己大战百余丈高的恐怖怪物,更是听得钱潮额头都见了汗,对此钱潮可不想认下来,毕竟自己的修为在那里摆着,而流言又是那么夸张,若是认下了或者是说出了当时的实情,说不定就会给自己带来什么麻烦,因此他只能说些模棱两可的话来搪塞过去。

可是一波人来访之后,继续登门的人就更多了,说的还是同一件事情,这下就把钱潮弄得不厌其烦了,在好不容易的送走最后登门的几人之后这才发现天色已经渐暗了,居然大半天的时间都浪费在与这些人的无用口舌之上,这让钱潮大为心痛,要知道,汤萍的那个镜子他也只是隐隐约约的有了那么一丝的头绪,正要深研,便被这些无聊的人打扰。

索性,在第二天钱潮一大早,在那些人又来纠缠之前,他就去了李简的紫竹林。

“钱兄弟,你这是……?”

李简对钱潮的到来有几分好奇,见他有些狼狈的样子便开口发问。

“唉,别提了,这几日总有无聊的家伙到我那里打听这打听那的,弄得我没有半分的清闲,索性到李兄这里来躲一躲,我可不想再被那些人缠住了。”

这几日彦煊天天来这里为李简敷药医治,便也将宗内的流言说给李简听,因此李简当然知道钱潮抱怨的是什么,忍不住还笑了一阵,然后说道:

“没问题,我这里清静,钱兄弟尽管呆在这里就好。”

就这样钱潮便留在了李简那里,而李简也再一次见识到了钱潮的专注。

李简的伤虽然严重,但是经过彦煊几日的精心医治后已经好了许多。说起来彦煊的身家在栖霞山的炼气弟子中至少也是要排在前几位的了,灵石什么的且不论,单以灵草而言,彦煊储物袋中的各种灵草,不但数量众多,而且还俱是货色上乘的佳品,若是将她愿意将储物袋中的灵草都摆出来的话,估计整个栖霞山的炼气弟子都会眼红不已,正因为有足够多的上好灵草,彦煊为李简医治时所用的药物都是用那些品相上佳的灵草配制的,药力自然不俗,几日下来,李简的伤势已经好了一小半。

不过到底是有伤在身,李简目前还不能练剑,也只能乖乖的在竹林的边上打坐而已,李简记得自己闭目入定之前,那位钱兄弟就在那石桌上盯着一面镜子,双目蓝光闪闪的盯一阵,然后便在一搭纸上开始写写画画起来。

待他从宁静中睁开双目时,只见已经到了正午时分,一个上午的修行,李简自觉有了些收获,正心有喜悦时,又看到了坐在石桌旁的钱兄弟,他还是那个姿势坐在那里,一只手里还拿着那面小镜子,另一只手执笔犹在纸上书写不停,仿佛从来没有动过一般,唯一不同的便是石桌上的纸被分成了好几沓,分别用不同的东西压着,李简踱过去,见那些纸上满是弯弯绕绕他看不懂的奇怪符文,写得是满满当当,上面还有钱潮用笔勾抹涂改过的痕迹。

怎么钱兄弟看着一面镜子就能画出这么多的东西来呢?

李简摇了摇头,然后便去烹茶了。

“诶,那不是钱兄弟吗?”半空中传来彦煊说话的声音。

“喂,钱小子,你怎么到李兄这里来了?”这是汤萍的声音。

钱潮停下手中的笔,抬头看去,正看见彦煊与汤萍结伴而来,这才想起最近彦姐天天为李兄来医治。

“没有办法呀,在我自己的住处根本闲不下来,总有人登门来问东问西的,哪里有时间做些事情呢,后来干脆我就躲到李兄这里来了。”

“哦,我想起来了,哈,最近宗内的流言好精彩,哇,九玄的钱师弟,哈哈,大战一个百余丈高恐怖无比的怪物,最后引下天火来才将其焚为灰烬,就在那怪物授首之时钱师弟举杯畅饮,好不痛快!哈哈!”

钱潮听了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无奈的说道:“没错,我也听说了,到我住处的人也都是问得那天夜里的事情。”

汤萍听了很有兴致的问道:“那人家找你去问,你又是怎么说的呢?”

“还能怎么说,当然是不能承认呀,我只说是凑巧路过那里,帮了点小忙而已,后来实在招架不住,这不,躲到李兄这里来了吗。诶,对了,汤丫头,那流言里面也提到了水云谷的汤师妹呢,究竟是怎么说你的?”

汤萍还未说话,正在给李简换药的彦煊听了笑着转过头来说道:

“嗯,也很精彩呢……”

“彦姐,不许说!”

汤萍急忙忙的打断了彦煊,想来流言中关于汤萍的那部分也该是十分的荒诞精彩。

李简倒是听彦煊说过些关于“水云谷汤师妹”的流言,见汤萍拦着彦煊不让说忍不住也笑了。

汤萍走到了钱潮的身旁,看了看石桌上满满的都是分类堆起来的纸张,又看钱潮的手中拿的正是那面“水雾镜”,她伸手拿起几张纸看了看,自然是看不懂的,不过从上面满是钱潮勾抹涂改的情形来看,这个镜子大概是把这小子难住了,便问道:

“喂,这个镜子你琢磨的如何了?”

“这个镜子嘛,非同凡响,要全弄明白还需要一段时间呢。”

“唉,那你可要快一点,已经有人找我问这镜子的下落了。”

“哦?那你能再多拖一段时间吗?”

“嗯,已经在拖着了,我直接对找我的人说,那个姓年的小子好歹是我抓住的,为了抓他我都差点儿被他伤了,人我都交给宗门了,镜子是我凭本事抢来的,怎么还能问我要呢?后来又有人来找我,我就推说那镜子我还没有玩够呢,再让我耍两天,估计再有人来找我就要让我师父出面了,不过再来人找我也该是前辈来了,怕是我师父也不好能顶住的。”

“这个镜子这么重要吗?”

“嗯,没错,对于永州年家来说,这个镜子的价值比那个姓年的小子要重要得多,水云谷月映林要从年家那里换出些什么东西来的话,用那年小子还不如用这面镜子呢。”

“那年家这样厉害吗?”

“年家是比较特殊的一个世家,曾经月映林有一个前辈就是出身年家的,哪位前辈嘛后来就上了玉壶山,不过那已经是许久之前的事情了,那位前辈早已经登临仙境了,再加上年家本身就实力不俗,所以宗门,尤其是水云谷的月映林对年家一直另眼看待,这次那个年家之子也不知道被什么糊涂油蒙了心,居然做出为害五灵宗的事情,总算是让月映林的长老们抓住了他们一个小辫子,肯定是要从年家那里弄些好处出来的。”

“原来是这样。”

听汤萍这样说,连李简和彦煊都忍不住向钱潮手中的那面小镜子多看了几眼。

汤萍和彦煊走后,李简与钱潮依旧在这紫竹林旁边,一个打坐修行,另一个则坐在石桌上冥思苦想。

李简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暮色苍茫了,他的紫竹林内已经是一片暗影婆娑,看不真切,不过在那石桌上却点亮了一盏灯,钱潮就借着那灯光依旧坐在那里不停的在那纸张上写写画画的。

这一天二人也未怎么进食,不过倒是用了些产自紫竹林的野蜂蜜,因此也不觉得腹内空虚,李简看着钱潮专注的样子,都有了些羡慕之意,上一次他注意到钱潮如此专注还是在宗外的那处天地牢笼那里,钱潮几乎就在那里坐了整整一个下午,当时也是看得李简十分的羡慕。

李简觉得自己只有在练习剑术的时候才能如此的专注,不……还有一次,那次与那个叫云熙的女子交手,有段时间便也变得十分的专注,天地之间除了二人以及各自手中的剑之外便再无他物,在那种全神专注的情形之下,自己内心只觉得须臾之间而已,但身外早已时间飞逝。

夜间,李简对仍旧坐在石桌旁的钱潮说道:

“钱兄弟,我这竹寮里还有一张竹榻,你若是乏了就在那里歇息。”

“好的。”

就这样,钱潮在李简的紫竹林一连就住了几天。

直到有一天夜里,钱潮依旧坐在石桌前对着一张纸上密密麻麻的符文发呆,不过耳中却忽然听到李简说了一句:

“前辈!”

钱潮抬眼看去时正看见一个一身月白衣裙的绝色女子从空中落了下来,而李简早已经恭恭敬敬的行礼迎候了。

是冷月仙子,木秀峰鼎鼎大名的女剑修。

听汤萍说过,这位冷前辈有意要将李兄收入门墙的,不过因为一些小麻烦所以才一直迟迟未让李兄拜师。

李简已经行礼了,钱潮赶忙起身过去,口称前辈恭敬行礼。

冷月仙子见到李简这里居然还有别人,不由好奇的问道:

“你是?”

钱潮赶忙说道:

“晚辈九玄弟子钱潮见过前辈。”

“哦,原来你就是那个钱潮呀,不错,这次倒是听了些你的事情,言霜那件事上,你们两个都为宗门立了大功。”

“前辈谬赞了。”

此时李兄的准师父来了,八成是来向李兄传授剑修手段的,自己再留在这里便不合适,于是钱潮便赶紧将那石桌上堆满的字纸全都收起,向那冷月仙子还有李简告辞,然后就返回了九玄自己的住处。

冷月仙子看了看钱潮的背影,然后说道:

“这个钱潮不错,是个很聪明的小家伙,手段也有,对了,他有没有师承?”

“没有,钱兄弟现在还没有师承。”

“倒是可惜了,这样的小家伙,也不知九玄那帮老东西都在琢磨什么,这样的弟子难道还不满意吗?不过也不急,这次的事情你们五个在宗内都有了些名声,估计过不了多久,那个钱潮也就能拜入某个名师的门下了。”

“前辈说的是。”

李简是知道钱潮的心意的,不过倒不必与这位冷前辈细说,钱兄弟的事情还是由他做主吧,不过若是能有一位名师指点总是件好事情吧。

……

就在钱潮赶回自己住处的时候,在栖霞山,彦煊的住处。

“啊”得一声,彦煊从噩梦中惊醒一下就坐了起来,手捂着胸口不住的喘息着。

一条温热的手臂伸了过来将她揽住,是汤萍,自从宗外归来之后,她便一直留在彦煊这里。

“彦姐,又做梦了吗?”

自从彦煊开了杀戒以后,每每夜里总能从那血淋淋的噩梦中惊起,脸色煞白、全身汗湿,也多亏了汤萍一直在她身边,每当此时便马上劝慰安抚一番,为她开解,慢慢的彦煊已经好了许多,三两日中往往能有一日能够安寝,估计再过段时日彦煊便能无事,不过今夜她所经历的这个噩梦却显得与众不同!

梦里的彦煊似乎是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看着一切的发生,她又站在了那夜众人争斗不休的地方,时间也仿佛又回溯到了那天夜里一般,不过她看到自己的身边并没有陆大哥,只有她一人守在钱兄弟的阵法前面,独自面对潮水般涌上来的散修。

梦做到这里时,彦煊已经开始怀疑守在那里的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究竟是不是自己,虽然看上去衣饰相同,面目相同,就连出手时所用的手段也都是一般无二的,但彦煊还是怀疑那究竟是不是自己,看上去别无二致,但在气质之上,那个女子让彦煊看了总觉得十分的陌生!

这个梦是自己在回忆那一天的经历吗?

还是自己的恐惧在心里作怪?

之所以有这样的想法,是因为她看见那个与自己一模一样的女子的面目狰狞狠厉,脸上带着残忍嗜杀的笑意,一双眼睛里也全都是陌生而又嗜血好杀的异彩,她一刀一刀的挥出去,就如自己那天夜里一样出刀迅疾无比,火光闪闪、刀风猎猎,凤翎火刀在散修之中切开了那些人的腰身、斩下了他们的头颅,团团火光之中血光如同拍岸的怒涛一般,凄厉的惨叫声一阵紧过一阵,腥烈的气息令人窒息不已,血光飞起时又映照着火光,如同一团团红亮的珠子不停的抛落下去!

而那个女子却杀得兴起,丝毫不为那血腥的惨景所动,甚至是这鲜血流出来的越多,她便越发的喜悦激动起来,整个身形越转越快,一身的红裙随之而动、飘洒开来,舞动得如同一朵盛开的红莲,就连那白皙无比的脸庞上都沾染了点点的艳红!

这是自己吗?

难道那天夜里自己就是这个样子吗?

彦煊越看就越发的惊疑恐惧起来,自己怎么可能会是那个样子呢?

正想着,那个陌生无比又残忍异常的彦煊骤然间一个急停,然后缓缓扭头得向她看了过来,就像是无意间发现了一个暗中窥视的小贼一般,凌乱的乌发间,那个女子阴寒的目光直直的落在彦煊的脸上,看清了她脸上的惊恐神情后,那个女子忽然仰起头、发出一阵令人耳内发痛的大笑,上下两排雪白的皓齿在火光的映照下显得森白无比,一下子就将彦煊从梦中惊醒了过来。

“阿萍,我刚才……梦见自己变成了一个残忍嗜杀的人,那场面好可怕!”

彦煊犹有余悸的说道。

“彦姐,梦都是假的嘛,你能做这样的梦,正说明你是担心自己变成那样的人,以后时时警惕,你定然不会是那样的人的。”

“可是……我还是担心。”

“彦姐,怎么可能呢,你若能变成一个残忍嗜杀的人,除非是钱小子先变成陆大哥那样的人,否则我可不信的。”

这句宽慰的话倒是让彦煊一笑,马上便觉得轻松了不少。

“好了,彦姐,睡吧,别想那么多,人的本性要改变除非是经历大变故,而咱们经历的这些和大变故根本就不沾边,你就是心太软了而已,过段时间也就无事了,放心好了。”

“嗯,好。”

“睡吧。”

为了让彦煊安心,汤萍还从锦衾之中伸出一条玉白的手臂将她搂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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