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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刑让,钱潮听到的是三十多年前此人就经过了成器堂内堂的“剑甲考校”,虽然以往的流言中他没有通过,但钱潮从内堂打听到的则完全不同,刑让当时是通过了的,只不过他成为内堂弟子后不久,就因为炼制邪器的事情败露而被宗门缉拿,同时成器堂内堂便将他除名了,至今刑让既没有被捉住也没有逃出五灵宗的地界到外面去,就在外面如同一个阴魂一样飘忽不定又难觅其踪。
而褚垣告诉钱潮的则更多,毕竟褚垣实际上比刑让进入五灵宗的时间还要早一些,过往之中他听说并且经历过一些关于刑让的事情。既然打定了主意要与钱潮合作,彼此为了求得对方的信任也都当众立誓,于是褚垣便将自己所知的关于刑让的一切都说了出来。
其实钱潮所知的关于刑让参加成器堂内堂的剑甲考校是第二次,早在近一个甲子之前,刑让就曾经以炼气三层的修为向内堂上交过自己的一副剑甲,而那一次才是真正的失败了。
褚垣在进入五灵宗后也是在九玄修行,曾经也想学得一身精湛的炼器术,只不过他在炼器之上的天赋要差了许多,虽然他下过一番苦功,但依旧是没有什么起色,最后不得已才放弃,不过在成器堂总是有几个熟人的,加之那是在几乎一个甲子之前,褚垣也没有想过自己今日会为了海蕴玉脂灯而亡命奔波,因此那时他还是有几分闲心打听打听身边的热闹事,因此也就听到了一些关于刑让的事情。
据说刑让的第一次剑甲考校让为他鉴定剑甲的内堂师兄很是有些为难,不让其通过吧,刑让所炼制的剑甲的确有独到之处,可以看得出此人在炼器术上有过人的天赋而且下过苦功夫的;可是让其通过呢,他的那副剑甲又显得太过粗糙。这其中,粗糙是相对于他那副剑甲中的可取之处而言的,刑让交上去的那副剑甲引起了一番小小的争议,这剑甲的亮眼之处令人赞叹但同时它们的瑕疵却又令人叹息不解,简单说来就是这副剑甲的上限很高但同时下限却又很低,让人不得不怀疑刑让是故意为之,有匠心独运之处但在细微处却做的很糟糕,这在成器堂内那些天天炼器的弟子中也不多见,几乎每个人在炼器时都是务求做每一个细节,反观刑让的剑甲,似乎是故意以这种有些浪荡不羁的方式向成器堂内堂炫耀其在炼器术上的巧匠之思,甚至为了衬托他的这些巧思而故意将剑甲炼制的有些粗劣,这些就不是成器堂所取的了。
成器堂内堂的弟子,的确是需要有巧思的,但相对于巧思而言更重要的是敦重细腻,不浮不躁的心性。
人纵使木讷,但总有灵光一现之时,哪怕终其一生仅有一两次的灵光闪现,但成器堂的优势在于人多,如此一来聚沙成塔,必然会积累成一笔难以估量的无形财富,从而让五灵宗成器堂名扬天下。而若心性轻浮不稳,则难堪大任,在炼器术上也难以致远,五灵宗成器堂之所以在修行界有恁大的名声不是靠着几个精才绝艳的人物撑起来的,靠的是所有人等不畏繁琐、不厌枯燥,一点一点的积累而来的,依着成器堂内堂统一的观点,在炼器术上再是令人拍案叫绝的设计,再是天马行空的想法,无非是将许多或者说更多的繁琐、枯燥甚至是无趣堆叠在一起而已。
能想出来但做不出来,谓之眼高手低;
只愿想而不愿做,谓之好逸恶劳;
而像刑让这样变着花样的炫耀,则是哗众取宠了!
最终刑让的第一次剑甲考校在经过了内堂几位师兄的一番争议讨论之后,给他定了一个“心性不稳,浮躁轻狂”的批语,自然是没能通过的。
其实从这里就可以看出刑让与钱潮的区别,刑让是炼气三层修为的时候参加的第一次剑甲考校,这一点虽然看似不如钱潮,但也殊为不易了,不过他失败就失败在个性张扬轻狂。而反观钱潮,在炼气二层的时候向成器堂内堂呈交了自己参加考校的剑甲,说钱潮稳重或许有些言过其实,但是钱潮的细腻和恒心在此看来却比刑让要强了不知多少,至少在那副剑甲上,钱潮不但将自己的巧思呈现出来,而且还竭尽所能的将所有的细节之处做到了力所能及的最好地步,这是与刑让最大的不同之处,也因此钱潮才被成器堂内堂看重,最后经过“十盲选”之法的考校,内堂正式而又隆重的将钱潮吸纳为弟子。
刑让第一次的剑甲考校很是高调,故意做作之下让许多人都知道,人们都在猜测他最后能不能通过,当然最后的结果传来,耻笑和嘲讽是必不可少的,至于刑让知道自己没通过剑甲考校之后心境如何,这就不是褚垣所能知晓的了,毕竟在当时,他与刑让并不相识,以上这些说法也是过了一段时间后才从成器堂内堂流出从而被他听到的。
再后来时间就过去了二十多年,刑让参加第二次剑甲考校,这件事其实褚垣知道的就不多了,那都是三十多年前发生的了,因为筑基之事,当时褚垣已经有了一些焦急,他那时似乎是听到了刑让通过了成器堂内堂的剑甲考校,成为了内堂弟子,但是这件事情远没有后来发生的更令人惊讶。
就在刑让成为内堂弟子不久之后,有一日,五灵宗九玄门成器堂的筑基弟子突然间几乎倾巢而出,而且宗内其他筑基弟子也加入进来,在平日里炼气弟子出入为敬事院作差遣的那片广大的地域里来回的搜寻,而且持续的时间还不短,后来还听说他们在宗内长老的带领下对一个名为“寒水池”的地方清剿了一番,之后就再无后续了。
再接下来褚垣似乎是听说了有人炼制邪器的流言,不过在当时,还有一个并不广泛的说法……有人从内堂盗走了一本十分重要的典籍!
钱潮在听到这里的时候心中动了动,他听到的关于刑让的说法是:这个人在成为内堂弟子十几日后,他炼制邪器的事情败露,有人重伤从宗外逃回来,说是被人以邪器所伤,然后宗内追查,捉到了使用邪器之人,逼问之下交代出邪器是从瑞轩镇的散修手中购得,然后又在瑞轩镇将那出售邪器的散修捉住,从这散修口中才得知炼制邪器的人居然是刑让,这才让宗门开始缉拿刑让,只不过那时候已经晚了,刑让已经不知所踪,再搜捕了一阵无果之后,这才渐渐的将其淡忘掉。
没想到从褚垣的口中听来的还有刑让从内堂盗书的传闻,这……究竟是不是真的呢!
若真的如褚垣所言,是成器堂的筑基弟子倾巢而出的话……此事看起来倒真的有几分可信之处。
不过,成器堂内堂有名的“十柜书”是可以读到的呀!十柜之中有九柜书是可以随意查阅的,就算带回住处去也只需要在师兄那里做个记录,定好归还书籍的日期而已,最后一柜书要看的话,是要付一些灵石的,但是能进内堂的弟子,凭着炼器术上的造诣哪里还会在意那几颗灵石呢?若消息属实,那刑让从内堂盗走的必然不是那十柜书中的一本……
那会是什么书呢?
而且,若真的是内堂不轻易示人或者视作秘密的典籍,其收藏之处一来隐秘二来必然会有保护的手段,不外乎是阵法,而且应该还是比较厉害的阵法才对,若有阵法的保护还能被刑让盗走的话,那么……刑让必然是有着不浅的阵法造诣的,否则他根本就做不到这一点。
那……刑让的阵法之学是从哪里得来的呢?
钱潮的阵法之学主要来源有两个,一个是偷师,一个是从宗外自己寻到的,而之所以能做到这些,钱潮最重要依仗就是他的“青眼术”,而从褚垣的讲述以及钱潮对刑让的了解中,这个人也是没有师承的,那他是从哪里学到的阵法之学呢?
难不成这个人也和钱潮一样有类似于“青眼术”的手段吗?
刑让从第一次剑甲考校到第二次剑甲考校中间有二十多年的时间,这二十多年,他究竟有个IP什么样经历、才能让他有了破解开成器堂内堂阵法的手段,从而盗走一本极为重要的典籍呢?
前朝最想知道的就是刑让盗走的典籍里面究竟记载着什么?
当然这些就不是褚垣所能知道的了。
从刑让被内堂除名然后又被搜拿之后,褚垣再次与刑让扯上关系则又过了二十多年。
这里就要再说一说褚垣了。
褚垣的过往前面已经提过,便不再赘述。而在他答应钱潮为其帮忙效力的那天夜里,原本钱潮打算给他一盏海蕴玉脂灯,结果褚垣却多要一盏,且当时褚垣异常的激动,因为担心被钱潮拒绝而一度几乎到了要崩溃的地步,最终钱潮答应了他的条件,这才促成双方的合作。
之所以他向钱潮多讨要一盏灯,自然是有原因的。
首先来说褚垣本质上并不是个恶人,他只想着通过自己的努力而有更高的成就,从而有更好的将来,可惜天不遂人愿,屡次筑基的尝试都失败了,随着寿元的逐渐耗尽,残酷的处境就开始逼迫着他做一些本不愿做的事情。
褚垣的情形与骆缨很是相似。
骆缨那是何等的条件,本身的修为与手段在宗内弟子中都算得上是上上之选,其祖父为九玄有名的阵法大师骆斑长老,依理来说骆缨是不必担心自己筑基事宜的,但是骆缨因为对成器堂内堂一位名为许勃的师兄生情又被拒绝而心中不平,那许勃师兄是筑基修士,与钱潮也算熟识,后来为了躲避骆缨的追求居然自请出外,谋了一个外派的差遣远远的躲了出去,骆缨为此心中怨苦。其实早在那位许勃师兄外派宗外之前,骆缨就曾经偷偷的尝试过筑基,对她来说弄到筑基丹并不是什么大问题,而服用筑基丹之后不能筑基才是真正的大问题。
而且骆缨不是一次服用筑基丹未能筑基,而是两次,到第三次时,她便有些心虚不敢再次尝试了。
炼气修士服用筑基丹有一个很恼人的规则,第一次尝试筑基时,服用一颗筑基丹即可,上只要炼气修为到了圆满的地步再有筑基丹的加持,便有机会筑基,甚至还有极少天赋异禀的人物不用筑基丹便可以筑基。但若是第一次未能筑基的话,第二次冲击筑基的瓶颈时,所用的筑基丹便要两颗。对普通的宗内弟子来说,一颗两颗筑基丹在宗内百多年的时间里还是能凑出来的,但是最为恼人也最令人担心的则是若第二次筑基也失败了,那第三次尝试筑基则非四颗筑基丹不可,四颗筑基丹就算能够咬着牙凑出来,一旦第三次筑基失败,第四次还要再继续的话,就需要八颗筑基丹了,也就是说每筑基失败一次,下一次要用的筑基丹的数量则要是上一次的两倍,寻常弟子是万万难做到的,这也是让炼气弟子最害怕出现的局面!
除了上面说到的,还有一个更重要的规则,那就是两次服用筑基丹之间的间隔时间也是越来越长的,可不是说吃了一颗未能筑基,然后转过天来就能再服用两颗继续筑基,若是那样几乎人人都能筑基了,就是因为间隔的时间越来越长,那些筑基失败过多次的人才会越来越急,就算四颗或是八颗筑基丹凑够了,但不到服用丹药的日子,强行筑基那几乎是必败的,而推算出来能服用筑基丹的日子若是超出了自己的寿元……
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别说褚垣,连骆缨心中都怕!
骆缨失败两次,褚垣则是三次!
骆缨害怕再次失败,所以才找钱潮合作,到宗外去开启她所知道但一直未能开启的遗迹,去寻找珍贵无比的海蕴玉脂灯。
而褚垣则是更加的害怕,他便只能带着余年会的人一直密切的关注着骆缨的动向,每当骆缨几个人出去,都要在后面偷偷的跟着,伺机夺取海蕴玉脂灯,只要骆缨是去开启遗迹了,那他们就会一路尾随等到遗迹开启后就冲过去抢夺一番。
大家都知道,这海蕴玉脂灯如今只能在这种遗迹之中找到了,骆缨多少年来试图在外面找到海蕴玉脂灯都被余年会的人捣乱,因此在得知了褚垣的身份以及他做过什么后,才十分不愿与他就此作罢的。
而褚垣筑基失败了三次,他第四次筑基则要用八颗筑基丹,这对没有家世背景的寻常弟子来说几乎是不可能的,八颗筑基丹,他本人又不会炼制丹药,那就只能花大笔的灵石去买,前面说过,褚垣本质上并不是个恶人,但是已经将他逼迫到了这一步,那就只能去做一些恶事了!
钱潮在听到这里时心中不由得感叹不已,这修行界里的修士与世间的凡人其实也没什么区别,世间凡人不论富贵贫贱,第一想要的就是平安喜乐,健康长寿,其次才是锦衣玉食,子息绵延。而修士呢,估计全天下的修士不论修为高低,都想着如何才能让自己的修为突破至一个更高的境界中,从而得到更强力的手段和更多的寿元。
褚垣的八颗筑基丹已经凑齐了,这其中有几颗是有人知道了他的遭遇后送给他的。
而那个人则正是褚垣为之多争取一盏海蕴玉脂灯的人。
五灵弟子一入宗门,若不能筑基则几乎一生都在这里,炼气修士的寿元在一百五十岁左右,在这段时间里,总会有些事情和有些人是能让人刻骨铭心的记住的,比如那个人对于褚垣来说就是如此。
自然,那是个女子,而且境况遭遇几乎与褚垣相同,她两次试着筑基未果,从此便绝了筑基的心思,不过她又与褚垣相识,二人之间也一直有难以言明的暧昧情愫,只不过二人相识的时候褚垣就已经开始为筑基的事情而焦头烂额,又因为屡次筑基失败而心中恼恨,哪里有心思去理会神背后那双对他关切的眼神呢。那个女子本想着此生筑基无望,而褚垣似乎也是如此,二人既然不可能将来筑基后在修行界结伴而行、互相扶持,那么最终同穴永眠似乎也是个不错的结局。可是她肯放弃,但褚垣却不肯,于是乎这个女子就将自己积攒下来的灵石全都换作了筑基丹送给了褚垣,这个举动让褚垣怔怔的出神良久。
褚垣十分的看重那个女子,而早在钱潮画了褚垣的像让马琥辨认之后,马琥就对褚垣也有了兴趣,暗地里打听了一些褚垣的事情,包括那个女子,后来褚垣之所以心甘情愿的跟着马琥去见钱潮等人,就是因为马琥是以那个女子来威胁褚垣,让他乖乖就范的。
褚垣曾经不止一次的想过,若是自己历经千辛万苦的只能得到一盏海蕴玉脂灯的话该怎么做?
这个问题是很残酷也很拷问人心的,褚垣想过一次之后就不敢再想了,后来他便一直的劝自己:并不是自己心中没有她,而是她的时间比自己还长一些,理应自己先筑基,只要自己能筑基,那就一定会为她寻到海蕴玉脂灯,然后两个人自此就可以在一起了!
但是关键在于……他能不能筑基呢?
其次在于……就算他能筑基,能在她的时间耗尽之前再弄到一盏海蕴玉脂灯吗?
这就是为什么那天他在钱潮的房中看见汤萍轻轻巧巧、毫不在意的将一盏海蕴玉脂灯拿出来后,他几乎崩溃一般的哀求钱潮多要一盏海蕴玉脂灯的原因。
在没有希望而几近绝望的时候,为了苦苦追求心里不愿放弃的事情,人心可以冷硬如钢,但当成功之时或是哪怕只时看到一丝希望时,有的人就会想着能够为做过的恶事或者深藏在心中的愧疚做出补偿。
褚垣就是这样的人,万幸的是,钱潮五个人也成全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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