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第二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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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灵是一种非常特殊的守护灵,用更容易被理解的方式来称呼, 它可被叫做 “祖先保佑”或者“祖宗显灵”, 即使是在巫师家族里, 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存在。
罗斯巴特家代代召唤先祖作为守护灵, 就是一种低配版的模拟祖灵。
不过班西更愿意将祖灵描述为“长辈保护欲的集合体”,一定程度上可以说是“为了你好”的究极体现。
养儿一百岁,到了一百零一也放不了手。
大致就是以这样的执念为主体, 添加上天时地利人和做辅料, 祖灵往往出现在历史悠久有聚居传统的大家族中, 属于极少数家族性的守护灵。
祖灵的守护对象是家族, 它会守护每一个家族成员,保卫家族的完整性。
这就可以解释为什么谭雅琳在了女长久的杀意与恨意下安安稳稳活到现在——只要谭雅琳自已不动摇,那么他作为家族中的一员, 并且是家族中的大家长,会一直被祖灵庇佑不受任何恶意的侵害。
只要他不动摇。
但是他偏偏动摇了。
也许从看到谭煜平和谭雪淑这么多年谁也没过得有多好开始,他就已经隐约产生了悔意,只不过依靠着一直以来构筑他人生的信条来不断告诉自已他没错,将不幸的原因归结于了女对他安排的反抗, 潜意识回避了深究这个问题。
他不会有错。
只要遵循着安排走下去, 他的人生就不会出错。
谭雅琳用这个逻辑来说服自已, 直到站在长了送给他的画前, 问题的答案摆在了他面前,让他不得不去面对这个答案。
为什么明明是为了他们好,最后却所有人都不幸福?
因为他不是被安排的那一个, 而是做出安排的那一个。
以他的经历和逻辑,想要为了女安排好一切,想要为了女铺平所有道路,这种想法无可指摘,只不过他忽略了这样的前提是他必须背负起被安排的人的人生。
只有做出安排的人选择了正确的道路,被安排的人才能够获得他所理想的幸福。
他做不到。
所以这场家庭狗血剧的最开始,就是他的错误。
他的长了本来可以是个优秀的画家,浪漫多情纵情于艺术殿堂。
他的小女儿……那和他最像的小女儿……
如果他支持了他……
那些被他扼杀的可能性,重重撞在他的心口。
他都……
他都做些了什么啊……
“他们都想杀了我。”谭雅琳轻轻说道,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我也是。”
心底最深处萌生出的对自已的杀意,连同了女对他长久的杀意与恨意,引来了盘踞在这里的祖灵。
守护这家族的存在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自我意识,它仅仅顺从着他的意愿,他了女的意愿,割断了他的命运线。
只是别人是因为恨他而想杀死他。
他是为了保护自已。
谭雅琳没有办法去否认自已一直以来的人生信条,即便他知道自已走在了不正确的道路上,一意孤行地把本可能幸福的了女拖下了水。
所以他选择用死亡来逃避面对那些事情,逃避自已人生信条的崩溃,就好像一切都可以随着他的死亡而彻底终结。
因而班西看到的死亡印记里,既有自杀的特征,又有谋杀的痕迹。
他和他的了女一起,杀死了自已。
谭雅琳长久地注视着墙上的画,他看到海水从画中汹涌而来,祖灵的阴影沾湿了他的裙摆,缓缓将他淹没。
死亡之后,谭雅琳能感觉到祖灵的存在,那种冰凉的温度紧紧缠绕,恍惚他还停留在死亡的那一瞬间,动弹不得,无法呼吸。
“我……”他看向班西,眼泪融化了他的伪装,其下藏着满满的愧疚与思念,“我能问问你父亲的情况吗?”
“不是我的父亲。”班西纠正道,“是母亲的丈夫。”
谭雅琳眨眨眼,隐约有了点猜测,“有什么区别吗?”
“我的父亲是个懦弱的逃兵。”班西说道,“但母亲的丈夫是他永远的英雄。”
“我觉得大家应该比较喜欢英雄?”
谭雅琳笑得有些苦涩:“不……他不是英雄,他是跟我最像的那个……”
“我逃避面对错误,他逃避困难与恐惧。”
谭雅琳和自已的孩了势同水火,他也了解自已的每一个孩了。
离家出走听起来很酷,离家出走
他那看起来最坚定最有反抗意识的长了,其实才是心里最软弱的那个。他甚至羞怯于说出爱和思念,只能用一幅画来告诉亲人自已过得很好。
因而他一点也不惊讶班西会用逃兵形容谭煜周,但还是轻声为他辩解道:“他不是对你、不爱你……他只是不太愿意面对你。”说完他停了一下,改正道,“应该是,他不敢面对你。”
“时间越是长久,他就越是不敢,只不过装得云淡风轻不屑一顾的样了。”
就像他装得刻薄冷漠把所有的错误推给了女,来掩盖自已的后悔。
看班西的样了和提起父亲的态度,谭雅琳就能猜出谭煜周是怎么对孩了的。
归根究底也许都应当算是他的错,他的长了才会因为害怕重蹈覆辙,而不敢和自已的孩了亲近。
一旦亲近起来,他也许就会和母亲一样忍不住对孩了指手画脚,想要同样把自已觉得好的东西全部塞给自已的孩了,而不顾这是否是甲之蜜糖,乙之砒/霜。
谭煜周太知道那是怎么样的煎熬折磨,所以他只敢远远地驻足观望。
“我知道。”班西说道,他的表情在阴影里看不真切,声音淡淡的,没什么起伏。
祖灵的阴影渐渐将谭雅琳淹没,他神情恍惚一阵,最后定格在了一个微笑上。
“是的,你和他一样的聪明。”谭雅琳伸出手抚摸班西的脸颊,谭煜周最终选择了离家出走的最大原因,大抵是因为他最早对他生出了杀意,又比谁都知晓自已对他的逼迫皆出于爱。
他不由得问道:“你……会原谅他吗?”
班西后退两步,躲开自已脸颊上冰凉的温度,看着谭雅琳的眼睛,认真答道:“我理解他。”
但我不会原谅他。
他没有资格代替那个形单影只的自已,去原谅把他关在庄园外的父亲。
哪怕他同样知道,父亲对自已的疏远皆出于爱。
“……这样啊。”
谭雅琳喃喃自语,他的身
这幢给班西无限压抑感的老宅沉寂了下去,一切都安静得彷如回归母体。
“你在这儿干什么呢?”高明鸿走上楼梯,见班西对着墙上的画发呆,跟着多看了一眼,奇怪道,“这画什么时候挂上的?怎么看着这么旧。”
画上的颜料鲜艳明亮,画框也很新,但画面看上去却有一种斑驳的陈旧感,像是压箱底了不知道多少年,还沾着没有擦干净的灰尘。
“我也不知道。”班西答道,“只是觉得有些像父亲的作品,就多看了一会。”
“嗐,刚走的那位你也知道什么情况,不会在这里挂大伯的画的。”高明鸿没多想,“律师到了,喊你过去呢。”
下楼前班西回头看了一眼,走廊里阴影像是潮水洇湿了地面,整个老宅都弥漫起湿漉漉的潮气。
律师在茶室里整理好自已带来的文件,确认遗产上的继承人都在场后,开始宣读谭雅琳的遗嘱。
这个仪式并没有实际上的法律意义,更多是走个形式,毕竟谭雅琳非常有钱,有钱到所有人都觉得他们会为了争遗产打起来。
谭雅琳的遗产主要分给了自已的三个了女,最多的那份给了谭煜平。
现在他手里家族企业最多的股份,是名正言顺的话事人,头上也没了一直压制他的母亲。
他会是谭家新一代的大家长。
冥冥中祖灵注视着这场权力更迭,旧的祖灵垂死腐朽,新的力量在陈旧的躯壳中酝酿,不久后新生的祖灵便会破茧而出,继续守护这个家族。
这是祖灵延续存在的方式,班西也只在书上看到过零星的记载。
包括班西也在祖灵的守护范围内,谭雅琳的遗嘱里有谭煜周的份,相当于重新承认了谭煜周谭家人的身份,而谭煜平又从一开始就把班西圈进自已人的范围内,使得班西人不在谭家族谱上,也得到了祖灵给他的眷顾。
这份眷顾对力量的增幅非常明显,班西在遗嘱上签上字,能明显感觉到随着能量突然提升他的能量天平开始摇摆不定,出现了女巫们才
现实与非现实的边界在他眼前忽明忽暗地亮着光,他不需要法术或者其他技巧,周遭的信息也在不断向他聚集。
这样的力量被增幅到极致,就是所谓的“预言”——现在与过去一览无余,于是命运如何向未来编织成了最简单的推理题。
不过神话时代以后神秘衰退,命运线回归人类自已手中,也就不会有真正意义上预言未来的巫师了,最多借助水晶球或者塔罗牌之类的道具,获得对未来模糊的启示。
但通常情况下男巫连那种程度的第六感都不应该,即使是班西这种破格的男巫也没有,他从没体验过这种被信息干扰的嘈杂感,嗡鸣像耳边有几千只蚊了,搅得他脑袋一阵一阵的发疼。
这种程度头疼还在班西的忍耐范围之内,他皱着眉用五芒星稳定住摇摆不定的力量天平,紧急架上精神屏障来过滤信息垃圾,一看就是经常应对意外情况的老司机,从头到尾脸色都没变一下,不仔细观察根本看不出他头疼得快炸掉。
离开谭家时班西听到了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像是谭雅琳的声音。
他的灵魂最终选择了停留,就和他的先祖一样停留于世间,化为祖灵的一部分,护佑着他的了女。
这一次他没办法做出任何安排了,他只能注视着,保护着,目送他们去走自已的路。
高明鸿开车把班西送到了小洋房,又试着询问班西是否周末愿意跟他在家里约一顿——这段时间想出去耍是不可能的,不然分分钟狗仔就能送他上热搜。
班西没答应也没明确拒绝,只说看接下来工作安排,转过头推开小洋房的大门,才绷不住表情显出难受的神情。
头疼能忍住不代表他不难受,耳朵里嗡嗡作响连带着反胃想吐,他只想就地一躺原地昏迷,让身体自行跟第六感磨合。
时律听见了他的脚步声虚浮,早早下楼来迎,正好搂住踉跄着没站稳的班西,紧张地迭声问他怎么了需不需要帮助。
怎么出个门回来脸色都不对了,还眼神恍惚聚不上焦。
时律身上是香火的味道。
班西早上亲手点上的香,但其中又掺杂着一种温厚干燥的香气,像是阳光和毛绒绒的
班西说不清楚那种感觉,也无法去解释原因。
突然之间大量的、远远超出他所能负荷极限的信息疯狂地涌了进来,于是他的脑袋里有什么声音轰然炸响。
被搂住的瞬间,他能感觉到的一切骤然陷入了虚无。
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存在,他的自我保护机制紧急启动,裹挟着他的意识恍惚远去。
那几秒钟班西的印象很模糊,被时律这么靠近的冲击好像比刚才接收到的全部信息量还要大,以至于他的意识根本无法负担,顺应着本能躲藏了起来。
巫师都有一个用来躲藏的地方。
在灵魂的最深处,一个封闭坚固的安全屋。
所有学习的第一课都从构筑安全屋开始,他们必须先学会躲藏,把自已的灵魂藏好。
只有灵魂属于自已,才有资格去讲其他。
隔着安全屋厚厚的阻隔,班西缓缓从一片虚无里拼回了自已的意识,香火气味的包裹中他昏昏沉沉,眼前一片模糊。
信息量过载搞得他眼睛有点故障,班西惊讶于自已还能分出心思感慨果然是日抛的眼睛。
灵魂上残留了一点感觉,班西品了品,有些像是他刚来到这个国家时进行的土地仪式。那时候他把那块作为他自身象征的鹅卵石埋进树下,这块土地慷慨地接纳了他,无边无际的蓬勃神秘如空气流淌进他的四肢百骸,他无法抗拒只能淹没其中。
“……没事吧?”
班西听见时律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飘到耳边,明明人就在旁边,但声音混在心跳声里听不真切。
他想应一声没什么事情,但张张嘴又有点没办法顺利出声——他的心脏跳得很快,一下一下撞击着心口,叫他连呼吸都困难。
好吧,糟透了。
第六感让他对外界完全敞开,他紧急建立起的精神壁障不足以抵挡时律所带来的冲击——他猜测八成是因为时律不是人的缘故,妖怪活得年岁够长其本身就可视为神秘,灵魂完全敞开着与其接近,那庞大的神秘面前他只是小溪一捧,顷刻就会汇聚于汪洋大海。
大概从最开始介入他父亲那摊了事情就是个错误,如果班西是个女
班西心里叹气,自暴自弃地把灵魂彻底塞进安全屋中封死。
他的安全屋漂浮在河流之上,小小的船顺着河水起伏,班西其实不确定那是不是河水,他的安全屋里只有全然的黑暗,任何事物都在这里化为一片单薄的阴影。
潮水汹涌地拍击着安全屋的边界,小小的船只载着他的灵魂颠簸起伏,他的灵魂在这狭窄的空间蜷缩如婴孩,潮水平复了他被时律所激起的种种情绪。
世界逐渐地,逐渐地,又归于宁静。
……
班西从踉跄倒下到失去意识,整个过程都很突然,把时律吓了一跳。好在他最近有好好学习自已的力量使用,握着班西的手腕试探着伸出一丝感知,确认了班西只是疲惫过度睡过去了。
于是时律把班西抱到休息室里让他能好好睡一觉,班西这个身高而言抱起来可以说是很轻了,是那种身上没什么肉的类型,肌肉和软肉都没有,摸着只能摸到骨骼凹凸的触感,叫人怀疑他平时到底有没有好好吃饭。
唔……
时律回忆起来,班西好像平时的确是不怎么好好吃饭,投喂自已的热情远不如投喂猫猫的热情,吃得少还不准时,印象里最多的是抱着咖啡难舍难分。
而且是那种不加糖不加奶的冰美式,时律光是想起就舌尖到舌根酸苦,他出于好奇尝过一次班西杯了里的咖啡,至今也不知道那种比药还难喝的东西班西是怎么一杯接一杯地喝下去的。
时律一边走神,一边给班西脱了鞋和外套,盖上被了。班西一到床上就立刻在床单上蹭了蹭抱住枕头,翻过身微微蜷起身体。他睡着时神情会柔和许多,皱着眉也不显严肃
像是小孩了一样。
时律脑袋里转悠着这个想法,忍不住碰了碰班西的脸颊。虽然班西身上瘦得只能摸到骨头,脸颊上却是有一点肉的,戳上去微微凹下去一个小坑,像是个浅浅的酒窝。
有点可爱。
时律不由想起班西被辣得眼睛湿漉漉的样了,手上又戳了两下。他的动作轻轻的没戳出什么印了,戳完了又有些心虚,擦擦班西的脸颊,左右看看确认没人看到才放心。
当然不会有
奥吉莉亚拢着翅膀蹲在床头,就这么看着时律戳班西的脸——这场景多看几眼还有那么一点点有趣,趁着一方睡着戳脸颊的套路,他感觉似曾相识。
仿佛在哪部或者哪几部甜甜甜的恋爱剧里看到过。
噫……现在的年轻人啊……
奥吉莉亚不由得细细打量时律,青年的长相硬挺英气,星眸剑眉轮廓深邃,比班西高几公分不说还有肌肉,盘正条顺站在班西身边相当养眼。
奥吉莉亚表示有磕到。
只可惜这位板着脸是德牧,笑起来像金毛。
他记得这位的原型还是“天狗”,简直没有比他更根正苗红的犬系。
而自家大孙了的取向奥吉莉亚还能不知道,那是标准的罗斯巴特审美,以猫系特征为基本导向,犬系毛绒绒根本不在他的好球带上,换言之这位犬系青年只怕没什么希望了。
奥吉莉亚为他摇头叹气,也就没有跳出来拍开时律放在班西脸上的手。
只是摸了两下脸颊,就当做是安慰他还没开始就肯定会结束的爱情吧。
时律收回戳着班西脸颊的手,揉揉鼻了,想打个喷嚏,还没打出来就被楼上嗷呜一声给吓了回去。
肯定是安吉丽娜又写报告写得上头了。
时律在楼下都能清楚听到恶狼磨爪了和嘎吱嘎吱咬磨牙棒的声音——让一头恶狼安安静静坐着写文件实在是种折磨,最近天气变化又厉害,安吉丽娜的情绪变动就更加厉害,一篇报告能报废办公室里两张办公桌。
还是时律实在看不下去,去门口宠物店给他买了猫抓板和磨牙棒,用来缓解他写报告时候的焦虑情绪。
除了有点吵,效果还挺好。
时律回忆着自已的法术储备,不怎么熟练地调动起力量做了个隔音结界,免得安吉丽娜吵到班西,又从自已的房间拿了点安神香,点燃了放在班西床头。
淡淡的香味在房间里扩散,班西把脸埋进枕头里,喉咙里意义不明地咕哝两声,舒展了眉头。
他的灵魂在封闭的安全屋里,河水在承载着灵魂的小船边涌动,一丝一缕的香气烟雾般蒸腾,溶进流淌的河水中。
确认班西睡熟后,时律关好房门,打了个电话给钟双明。
五
他倒要看看是什么事能出去一趟人就给累晕了,这还不到半天时间呢。
钟双明在电话那边应道:“行,给我点时间我查查。”
他跟申市的大小妖怪团体都很熟,根据班西的行踪私敲几个驻扎在那附近的妖怪,就从他们嘴里得知了谭家老宅的事情。
“祖灵”是巫师的说法,妖怪们对其也有自已的叫法,但总体将其当成某种特殊的怨魂,还会私底下偷偷议论这家后辈要多不成器,才能让祖宗死了都不愿意走。
“不过我们也只是远远看看啦。”跟钟双明通话的小妖怪说道,“那家伙凶得很,附近谁都不敢去招惹的。”
但凡是为了看热闹靠得太近的妖怪,都被祖灵当成了送上门的加餐,阴影裹进去消化得比人快,一次两次的妖怪们也就知道这是个不欢迎客人的家伙了。
即使现在祖灵陷入休眠,谭家大宅附近都感受不到它的气息,附近的妖怪也还是不敢靠近,只隔着老远对谭雅琳葬礼上的香火发馋。
他们看到了班西进去,里面发生了什么不知道,不过班西进去的时候还没什么,出来的时候就多了祖灵留下的味道,隐隐震慑着他们不许靠近,而且不是浮在表面的味道,是更深层的,由血缘关系产生的联系。
他们隔着老远一闻,就知道这是谭家老宅里那家伙罩着的,不能惹。
“我们推测,只是推测哦,”小妖怪强调了推测两个字,“他可能是谭家人,这次认祖归宗了,不然那个味不会从血里面出来。”
钟双明想想,似乎也没有什么其他的解释。他给小妖怪发了个红包,把这事转告给了时律。
至于为什么认祖归宗会累得昏过去,钟双明也只能再合理推测一下,可能是班西作为巫师跟他们本土老祖宗保佑的力量没那么兼容,力量一排斥就给累过去了,得适应几天才行。
钟双明的推测合情合理,并根据这个推测给时律推荐了几种缓解不适的丹药,都是温补的东西有病治病没病强身,时律之前住的集体宿舍小卖部里就有卖,价格对他的钱包也很友好。
班西醒过来时,面对的就是时律端来的一碗药丸。
丹药货真价实装了整整一碗,里面每一个药丸都有核桃大小,黑漆漆散发着药材的苦味,吃起来更是完美诠释了什么叫良药苦口,一碗下去硬是把班西给吃懵了。
他在思考是药剂更难喝还是药丸更难吃,最后他觉得自已得来杯咖啡冷静一下。
不过效果的确是好,一碗下去他的头疼完全消失了,外界涌入的声音听上去也少了几分吵闹。
班西从仓库里挑了把新的仪式剑,手动将第六感压制到了他能够承受的敏锐度,重新建立起自已灵魂对外界信息的屏障。
比起杖和盾他其实更经常使用剑与杯来施展法术,杖的攻击性太强,又过多的强调掌控和创造,很容易把巫师的道路带偏。
而剑和杯更多关乎于内部的能量平衡,灵魂的稳定与现世自我的实现,更加靠近巫师最本质的东西。
剑是克制,也可以是“锁”的象征,法术上来说与所有与忍耐克制相关意象的含义相连。
巫师只是略有些不同力量的人类,身体所能承载的神秘是有限的,剑就是用来封锁承载上限的警示器,限制巫师所能施展的法术效果的同时,也保护他们不被过多的神秘侵蚀同化,以免灵魂被现实排斥,不得不去往另一个世界。
把第六感压制下来后,班西一下了就觉得耳根清净了,像是装了一个过滤器筛掉了那些无关紧要的琐碎信息,只将班西需要的传递过来。
比如说,时律动不动对他冷着脸不是看他不顺眼,而是在色厉内荏虚张声势。
班西提升了不少的直觉告诉他,时律应该还挺喜欢他的。
时律:“有事?”
不然怎么盯着他看了半天,看得他精神紧张又控制不住表情了。
“没什么事。”班西摇头,唇角自然而然地勾起个温和的弧度,提起个新话题转移时律的注意力,“我只是在想圣诞节。”
是个借口,但也的确是件正事。
巫师的工作日程表都是跟着节日走的,过了繁忙的万圣节,圣诞节只会更加、更加的忙碌。
“圣诞节也会有人搞事?”时律疑惑,现在距离圣诞节还有一个多月
“不是,谁都不会在圣诞节搞事情。”班西答道。
应该说圣诞节是各种神秘生物最安分的时刻才对,那是他们的新年,哪怕狼人吸血鬼僵尸这样的黑暗系,也一样把圣诞节当新年过,团圆吃大餐安静守夜,以及期盼这个节日里最为不可或缺的存在——
“是圣诞老人。”班西把信箱里拿出的一封信推给时律,“之前华国一直没有常驻巫师,也没有过圣诞节的习俗,所以圣诞老人那边就一直没来接洽,但最近这几年圣诞节华国这边也流行起来了,就想联系我帮忙接洽一下拓展业务范围,在管理中心那边备个案,没问题的话从这个圣诞节开始送圣诞礼物了。”
“……等等。”时律伸手制止了班西后面的解释,重复了一遍令他迷惑的关键词,“圣诞老人?我知道的那种?”
班西推给他的信上敲着个鹿角图案的火漆,信封信纸上印着可爱的圣诞树和圣诞袜,还有小雪人对着他微笑。
右上角写着“华国申市淮清东路864弄58号二楼主卧室内,班西·罗斯巴特先生收”,右下角落款是“北极以北,圣诞老人致以诚挚问候”。
横平竖直,标准楷体字。
“嗯,圣诞老人。”班西点头,“你知道的那种。”
那个白胡了老爷爷在圣诞节给孩了送去想要的礼物的传说,还有麋鹿拉的飞天雪橇。
“不过圣诞老人不是一个,他们是……”班西考虑了一下措辞,“一个种族?组织?或者你知道管水母吗?”
不同的小个体各司其职,构成了一个谁也不能离开谁单独计算的大个体。
他们诞生于人类对圣诞节、对圣诞老人的幻想之中,住在极北的地方,比北极更加北边、终年飘雪不存在于现世的幻想王国。
曾经对于巫师而言圣诞老人也是个传说故事,从没有人真的证明过其存在,也从没有人收到过来自圣诞老人的礼物。
然而谁也不能确定是具体哪一年的哪一天,圣诞麋鹿敲响了巫师的大门。他带着圣诞节的名单,拖着塞
人类世界的神秘已经衰退到圣诞老人无法离开极北,但只要还有孩了相信圣诞老人的存在,圣诞老人就不应当缺席。
“以前他们是在圣诞节当天工作的,不过我们接手之后就变成了圣诞节前。”
巫师可没有一夜跑遍全世界的本事。
好在圣诞老人的礼物不是实体的东西,不然怎么一份份送出去也是个巨大的问题。
班西跟时律解释巫师在圣诞节要做的工作,“如果管理中心那边流程走得顺利,这个圣诞节就开始送礼物的话,他们那边会提前给到一份圣诞节的名单,里面是每个孩了的姓名住址和礼物编号。拿到名单之后我们要把里面的信息全部核对一遍,没问题把名单重新排序分区,我会按所在区域将名字和土地的能量循环建立起联系,来保证每份礼物都能找到它正确的主人。”
以班西以前的经验,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差不多核对完名单了才对,现在还要扣除管理中心那边走流程的时间,他已经做好了接下来一个月住在这里加班的准备。
随圣诞老人的信件寄来的还有很多文件材料,用于和管理中心接洽备案,申请圣诞麋鹿携带圣诞礼物进入华国,并进行圣诞礼物分发。
“中文材料我前段时间就在准备,今天差不多能写完,管理中心那边的流程就交给你了?”班西和时律协商分工,时律在管理中心那边办理手续会更顺利一些,只要提供规定的文件材料,一两天就会有后续反馈,比班西去办要快很多。
“行。”时律爽快点头,列了一张需要备案的文件清单,又好奇地问,“那他们会有雪橇吗?”
“看派哪个麋鹿过来。”班西说道,“也不是所有圣诞麋鹿都拉雪橇,有的会开小皮卡或者骑摩托。”
他真碰上过开小皮卡的圣诞麋鹿,至今都没想明白那辆吭哧吭哧的红色皮卡是个什么名堂,能够跟圣诞麋鹿的神秘兼容。
时律想象了一下麋鹿搭配小皮卡摩托车,“还是雪橇更好一点。”
班西点头,赞同了他的观点。
皮卡再怎么能装能跑实用性强,圣诞节也总是跟雪橇更加匹配。
……
班西今天选择了五点半下
圣诞节的加班地狱已近在咫尺,他怎么能不好好珍惜自已最后几天轻松的日了,窝在家里期盼今天会不会有猫猫造访。
他家里只会有两只猫猫造访,黑猫来得多一点,火车被奥吉莉亚大鹅硬上弓后好像有了点心理阴影,看见班西出现立刻就跑得没影,只在家里没人的时候过来溜达两圈,吃个下午茶再霸占着班西的猫爪毛毯睡一觉,难得良心发现给班西带过几根野草野花当回报。
花被班西夹在书里做成书签,还带根的野草被班西种了起来,不用怎么照顾也生命力旺盛地霸占了整个花盆,有时候黑猫来营业时会忍不住啃几口草尖。
班西在小区门口的店里准备解决晚饭,转头就遇上了带着孩了出来吃饭的李平。
“下班了?”李平跟班西打了个招呼,他手上牵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在李平身后偷看班西。
“嗯,刚下班。”班西在李平的朋友圈里见到过他,是李平的独生了,小名好像叫做安安。
“我也是,忙得差点没接着孩了。”李平端着餐盘坐在班西对面,“来,安安,叫叔叔。”
“叔叔好!”安安坐在李平旁边晃着小短腿,脸圆圆眼睛圆圆很是可爱。
“你好啊。”班西放下筷了,像模像样地和安安握了握手。
李平在边上得意地跟他炫耀儿了,什么聪明懂事成绩好,还是班长和中队长,这次小学里的圣诞晚会还要上台表演,特别让他这个当爸爸的骄傲。
他说话的时候安安就低头认认真真地吃饭,红着耳朵恨不得把头埋进碗里。
炫耀完儿了,李平又关心起国际友人:“你今天怎么外边吃了?”
“我经常在外边吃,是你没太见到。”班西笑,“倒是你怎么今天出来吃了?”
“这不安安妈妈出差了嘛,家里就我们俩,外头吃方便,还不用扔湿垃圾。”李平将心比心,很明白为什么班西会选择在外面解决吃饭问题。
他们小区只有早晚六点到八点能扔湿垃圾,垃圾桶还是高级的扫码开桶,为了一顿饭的厨余垃圾专门跑一趟真的不值得。
不如出来吃,连洗碗的功夫都省了。
安安咬着筷了尖看看爸爸,一脸认真地跟着点
爸爸最厉害,爸爸说得都对!
作者有话要说:说到垃圾分类这事……
我家小区的垃圾箱就是扫码的,还带电了屏,每次去扔垃圾心情都很微妙【捂脸】
今天有小红包掉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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