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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妍生产半个月后,她大姐拎了只四只老母鸡、一小篮子鸡蛋和一捆番薯粉条带着红果上门了,两个村子离的不算近,但也知道后山村发了鸡瘟,全村鸡鸭全杀光了的事,所以许妧想着屠家没老母鸡她就多拎几只过来,自己喂养的总比买别人那老的不下蛋的母鸡好吃。
红果拎着一只鸡和一篮子鸡蛋,走在没人的路上问她娘:“我大嫂前几个月生孩子我小姨还给买了个银葫芦手镯,你就拿这些不好吧?还不抵那只银手镯的钱。”
“你懂什么?送礼就是要送到心坎上,你小姨家不缺葫芦镯子福禄镯子,就是差老母鸡炖汤补身子,买个镯子孩子一岁多再带着就小了,小葵出生的时候我给她买了个镯子,你看她现在哪儿还在带?手上又换新镯子了,刚好把她不带的给她弟带,镯子上积的都是福气。”许妧振振有词的辩解,乡下人对自己养的家畜都带有一种别样的感情,亲手养大的总是比别家的要好,就像这手里拎的鸡,吃的喝的不是在土里刨的就是家里的剩饭剩菜,都没吃过发霉的粮食,下的鸡蛋蛋黄的颜色鲜亮的很。
红果撇嘴:“我不懂但我爹懂,等他回来了我问他。”
许妧暴怒:“问问问,你尽管去问,你是老娘生的尽黏着你爹,个没良心的白眼狼,遇到你们这姓陈的一家子都大手大脚也是老娘倒了霉,把银子当铜板用,得亏家里不是家财万贯,要不你们爷几个得拿银镯子打水漂。”
红果翻着白眼望天不说话,不提起爹,自己在娘面前就是个哪儿不戳眼放哪儿的木头人,一提起在外转手买卖货的老爹,她就像是被戳了肺管子,喘着粗气骂自己没良心、白吃白喝还不念好,总之是不能反驳她,特别是不能拿她男人来压她,尤其是他不在家的时候。
一路上垮着脸不搭理她,直到进了屠家的门脸上才挂上了笑,把母鸡都递给大牛,鸡蛋和粉条让红果拿进灶屋,进屋去看躺在屋里的娘俩。
“咦,只看这胖小子就知道你奶水不错,白胖的喜人,这小脸蛋,长的随我们许家人。”她探头看了一眼,就勾下腰帮忙收拾搭在椅子上的衣裳、床单还有孩子的尿布。
“姐,你快住手,你是来的客哪能来了就收拾这些,中午大牛收拾,他也知道放哪。”
但许妍说的话不管用,她姐一心要帮坐月子的妹妹收拾家务,还提着脏床单要出去洗,见到带着小葵给狗梳毛的红果,她重哼一声,暗想:说我小气抠门?我来了伺候你小姨,你来了伺候狗,自己一腿泥还嫌别人脏。
红果见她这副作态就知道她要做什么,皱着眉头盯着后院,果然没一会儿就被小姨夫给推出来了,手上的床单没有了,还得了一番奉承,红果眯眼哼了一声,在她走过来的时候低下头当没看见。
许妧都要走过去了,听到屠小葵那丫头重重地“哼”了一声,哼完还张嘴大笑,她莫名的有些脸发烫,但又觉得这丫头还小,再精也看不懂事,她返回去蹲下,笑眯眯地问:“葵丫头,你刚刚在哼哼啥?”
“哼我姐,她也哼我了。”小葵手指她表姐,被红果瞪着眼给握了回去,手还抽不回来,犹豫的两边瞅瞅,告状的话咽进肚子里,大姨娘不可靠,她不常来,自己要是挨打了她也不知道。
“好丫头。”她手摸小葵的小辫子,眼睛却眯着瞪向不敢看自己的陈红果,一脸有你好看的表情。
待许妧走了,红果捏着小葵的腮帮子,笑骂道:“小家雀,傻不拉叽的。”
屠小葵暗乐,觉得小家雀还挺好听的,笑嘻嘻的任由她表姐揪她的小胖腮。
屋里的许妍把要在山上养猪和雇宏义来住山上看猪的事给她大姐说了,还说要是家里柴不够,就让平安和平原上山砍了给拉回去,那么多杂树自己要烧好几年。
“已经定下来了?”许妧问。
“嗯,已经跟大哥他们家说定了,明年开年了就过来,春苗也来,夫妻俩管山上的猪场,是个伴也不害怕。”
“挺好,要是平禾年纪大点雇他也行,咱们两家离得近,来回方便。”许妧一方面为大侄子不用种地高兴,一方面又可惜,不用问工钱就知道绝对少不了,小妹夫一向手脚大,而且平禾跟着他小姨夫养几年猪也能学点本事,将来攒下钱了,家里在给他添点也能养几头猪。
许妍笑笑,他那油嘴滑舌舍不得下劲儿的性子可不适合在山上养猪,就是没有宏义也不会雇平禾,但还是说:“平禾性子活,适合跟姐夫一起学着跑货,是个喜欢热闹的人。”
许妧听了就叹气,向她小妹抱怨道:“就这周围几个县,一趟跑下来要一两个月,刨除路上的吃住,最多也就能赚个十来两,孩子小的时候还不觉得,就吃吃喝喝嘛,养的起,但你看看,大大小小四个儿子,至少要给他们盖三座房子,小儿子就比大孙子大了三四岁,总不能到时候只给小儿子不给大孙子,给了大孙子还有二孙子,唉,真是钱难攒。”
末了她拍拍肚皮,笑着哀叹:“都怪咱们许家人的肚子能生,一溜的儿子。”
这下许妍可算看出来大姐就是甜里泛酸,她高兴着呢,也就没说丧气话打消她的高兴劲儿,她自己乐意把陈家上下三代给安排好,抠着过也甜滋滋的。
“对了,你这胖儿子取的啥名字?”许妧瞅着许妍抱在怀里吃奶蹬腿的娃娃问。
“青榆,屠青榆,他姐喊他小鱼。”
“跟着小葵取啊?大牛爹没意见?”她撇着脑袋问。
“没意见,祖上又没传下来字辈,他给他儿子还起名叫大牛呢,家里就他姐弟两个,哪儿至于分的这么清楚,姐姐是葵花,弟弟是榆树,他们阿爷满意的很。”
人家一家都没意见,许妧也就不再提,中午吃饭的时候笑呵呵的,说话热情周道,她走了屠老汉还在跟他儿子说:“小葵姨娘是个明理的人,做事也风风火火的。”
*
秋收过后,屠大牛请人带着砍刀斧头上山去砍树,许妍跟屠老汉在家喂猪做饭,天气不热不用躲日头,砍树的男人们下来吃了饭歇一小会儿再次往山上去,许妍抱着儿子领着闺女出门到田野地边散步,遇到在稻田里捡麦子的村里人,虽不主动说话但她们要是打招呼也笑着应两声,看张蔓被人推了两把往这边走,她也往远处走,在离人较远的树底下停了下来。
“你儿子长的像你,长大后你不愁儿媳妇了。”见面后她先打招呼。
“没那么吃香,他姐就嫌弃他长的不像男娃,不像她爹那样唬人。”
“机灵丫头”,明显看出许妍没有兴趣多聊,她也不多说废话,摊手道:“你也看出来了,我是被推出来帮着递话的,你就随便一听,我也随口一说,让你知道她们的急切,她们问你孩子也生了,什么时候恢复教认字的事,家里的孩子都快把字给忘光了。”
许妍笑笑,说:“孩子还小,家里事也多,忙不开,不打算再给自己找活干了。”
“真不教了?”张蔓有些震惊的问,她还以为许妍要晾村里人一阵子,村里人识趣认个错也就算了,一直不跟村里人打交道多难受啊。
许妍明嘲:“这还有假?我有那时间多陪狗玩一会儿狗也领个情,我出门回家离的老远就知道跑出来迎我。”
“……”
村里人可算碰上硬茬子了,他们一直以为只要人多就占理,就能团起来欺负人,作为明显被欺负的归家女,张蔓脸上挂上了幸灾乐祸的笑,活该。
看她那表情,许妍疑惑道:“你不着急?你不也挺喜欢认字的嘛?”
“哪有喜欢不喜欢,我就是陪着小鹤罢了,但我脑子不行,过两天就忘了干净,更别提教小鹤了,而且我打算过年的时候带小鹤回他爷奶家,之前还因为认字的事犹豫,既然你不教了我过段时间就走。”张蔓左右看看,小声说道。
“那你轻松多了,有人帮着挑担子了。”许妍没问她那边的意见,或是问出联系的过程帮着提建议,都是当娘的人了,能承担做出决定带来的后果。
“唉,谁知道呢,大不了我再回来,到时候再租你家房子你可别不同意。”她盯着许妍的眼睛认真说。
“行啊,只要我房子还空着没用。”
她没提遇事了来找屠大牛帮忙报官,许妍也当自己没说过,看来她还是对衙门发怵。
话说完,她摸了摸屠小葵的脑袋,转身往净是稻茬的稻田里走,许妍拉着小葵继续走,拐弯时回头,就见张蔓在弯身捡稻穗,而其他的女人挤在一起皱着眉头讨论啥。
到了第五天,屠大牛赶着家里的四头牛,并且借用了帮工家里的三辆木车上山拉柴,一车车木柴沿着踩出来的山道下了山,顺着村后的小路到了村尾,无事可做的男人们终是忍不住了,有的去帮忙推车,有的去了村长家,当初是托村长去传的话,现在托村长去说和也最好。
夏收、插秧、插番薯藤、秋收、上山砍树,这些都请外村人,工钱便宜了他们,自己村里人少赚好多,往年忙的时候家里还会割两刀肉回来攒攒油水,现在家里没额外的进项,哪舍得呦。
习惯了屠家有活找村里人帮工,他们没了胆气去镇上找活、去地主乡绅家跟固定的帮工抢活,那是要打架的,闲了大半年,报团的人总算明白谁是爷爷谁是奶奶了,只要有钱,哪儿都雇得到人干活。
老村长看着院子里围的一群人,听了他们七嘴八舌的理由,他直接拒绝:“你们谁爱去谁去,反正老子不去,当初怀疑他屠大牛收买了大人、怀疑人家家里的都是病猪,不顾情分不知脸面的让着我去给你们传话,活像我不去说你们家里的猪牛都栽我头上了,我随了你们的意,现在又想说和了?你们不要脸老子要脸,出去吧,别再因为这事登门。”
“大牛他婆娘说不教村里孩子认字了,村长你也有几个孙子,你就忍心他们不识字?”人群里突然传出这一句话,不识字的时候大家无所谓,但尝到甜头了,还做着儿子孙子认了字不种田的美梦,谁舍得这个诱人的饵?
老村长愣了愣,看他儿子一眼,看他点头,他不在意又有些显摆的说:“噢,那没事,大不了我掏钱请许夫子单对单的教,我家孙子脑袋灵光,一天两三个字学的太慢了。”
他合掌庆贺:“正和我意呀。”
待人走光了,老村长对家里人说:“这是你们谁都别掺和,有人找你们说话也别搭腔。”
之后招呼他儿子出门,问他:“知不知道我这次为什么不随他们意了?”
“知道,村里姓太杂,我们族里人也不多,村民报团了我们说话不怎么管用,您是打算立威?”
“哈哈哈,把村长之位交给你我是放心了。”老村长笑的脸更像是老树皮。
看着一心来帮着推车而不怎么说话的村里人,屠大牛也没推拒,不要钱的帮工不要白不要,一路推到家,还帮着把车上的树墩给卸下来码成堆,屠大牛客客气气的道谢,他们几次想把屠大牛喊远点说话,但总有那不会看人脸色的外村人来掺和一脚,不是问这就是说那,让他们那藏在牙缝里的话一直没说出口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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