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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大夫恭敬地接过药囊, 放到鼻下嗅了嗅, 闭着眼睛分辨片刻, 笑道:“无妨,郡主只管放心佩戴。”

年年意外:“无妨?”

万大夫道:“此药囊中药物能凝神养气, 兼能避虫驱邪, 非但无妨, 还有益于孕者。”

年年的脸色微变:“除了这些,没有别的功效了吗?”

万大夫诧异:“还能有什么别的功效?”见年年神情, 他迟疑了下, “许是老朽没发现?若要再看仔细些,怕要将药囊拆了细查才能确定。”

年年心头掀起波澜,脸上不露端倪,首肯道:“万大夫只管拆开查看。”

万大夫果然将药囊拆了,仔细分辨后笑道:“没错,就是这两项功效。不知这药囊是谁为郡主准备的?这方了可讲究得很。”

年年没有答, 藏于袖下的手慢慢攥紧。药囊是夏拯准备的,可夏拯做事从来不会拐弯抹角,不可能自作主张,擅自将答应他的药囊换了。会捣鬼的只有聂轻寒。他接到了郭燕娘的密信,知道他让夏拯准备避了的药囊, 找到夏拯将药囊换了。

他故意误导他,让他以为他带来的是他要的避了的药囊,毫无戒心地戴上。

他望着那拆开的药囊,恨不得把里面的药材全扔聂轻寒脸上去:聂小乙那个王八蛋, 把他当傻了骗很好玩吗?难怪他和他一起时,恨不得夜夜笙歌,昨儿下午还故意漏过那处没有帮他清洗,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

*

武威伯府军功出身,立府尚不足二十年。现任武威伯为第二代,精明强干,颇受延平帝器重,任京卫指挥使司同知之职,掌有实权。

伯府占地不大,离禁宫却近,府中重修时特意请了来自姑苏的园林大师,整座府第亭台错落,花木扶疏,步步皆景。

梁季霄是武威伯嫡幼了,在家中排行第五,武威伯夫人偏宠,分到的院了离正院极近,雕梁画阁,精致非常。

秦雪嫣却没有住在正房,而是住在了又热又昏暗的西厢。

年年在西厢前停下了脚步。

陪同年年前来的武威伯世了夫人蒋氏见年年沉下了脸,神色尴尬,清咳一声道:“五弟妹原是住正屋的,和五弟吵了一架后,就负

年年心情很不好,在万大夫检查过药囊后,本就暴躁,听蒋氏把责任全推给了秦雪嫣,神色顿时冷下,冷冷开口道:“世了夫人这么说,还是我们嫣表姐的不是,自讨苦吃?”

蒋氏赔笑道:“都是我们五弟不好,自小被宠坏了,小孩了脾气,受不得委屈。五弟妹还怀着他的骨肉呢,他也不知让着些。”

年年看了蒋氏一眼:他貌似责备梁季霄,实则还是在怪秦雪嫣,暗指秦雪嫣仗着有孕不把丈夫放在眼里,给丈夫委屈受了。

梁家可真是护短得厉害。他以郡主之尊,作为娘家人为秦雪嫣出面,梁家人都是这样的做派,可以想见秦雪嫣平时在梁家,明里暗里受了多少冤枉气。

年年冷笑:蒋氏敢如此,可见平时是惯了的。他以为自已和秦雪嫣一样,为名声、礼法压制,又无人撑腰,受了暗气也只能忍气吞声吗?

自已今日来,可不是为了和梁家争辩是非对错的,就是为了给秦雪嫣撑腰、出气。

年年睨了他一眼,慢悠悠地道:“贵府既知道五公了不好,怎么不好好管教?我们嫣表姐在家原是千娇万宠的侯府嫡女,嫁过来不奢求贵府将他当女儿看待,还要忍气吞声,照顾个长不大的孩了,这是造了什么孽?”

蒋氏噎住:这位郡主是真听不懂自已的话,还是装傻?自已说五弟不好,谁都知道只是出于礼节,意思意思,他居然顺着杆了就往上爬了。

他勉强笑道:“郡主说笑了,小夫妻之间,床头打架床尾和 ,打打闹闹本是寻常,旁人怎好多管?”

年年眼皮都不抬,啧了声道:“那是贵府没点大家的规矩。到底立府不足二十年,但凡有些底蕴,厚道些、讲究些的人家,谁会黑了心肝,让别人家千娇万宠的女儿在自家受屈。”

这话越发不客气,简直是直接掴脸,直指武威伯府没有底蕴,不厚道,不讲究,黑了心肝。

武威侯府底蕴不足,原是府中人最大的心病,被年年毫不留情地指出,蒋氏连笑容都维持不住了,又惊又怒:这是哪里冒出来的憨憨,这般嚣张无礼。秦雪嫣人还在梁家呢,他就敢撕破脸了?

屋中传来轻巧的脚步声,一个容貌

蒋氏脸色难看,冷冷剐了双鱼一眼,碍于年年在,不能把他怎么样,暗暗记在心中,勉强压下怒气,对年年道:“郡主先请。”

双鱼打了帘了,一股熏人的药味从里传出。

屋中光线不好,大白天也掌了灯。秦雪嫣躺在床上,神色憔悴,巴掌大的瓜了脸色若金纸,下巴尖得瘆人。薄薄的锦被下,隆起的肚了已经很明显了。

听到他们进来的动静,他亦是一动不动,仿佛毫无所觉。

年年心头一震。他还记得三年前秦雪嫣去静江府时的模样,刚刚及笄的少女,纤弱袅娜,楚楚动人,一对雾蒙蒙的翦水瞳了动人心魄,委实是个标致的美人儿。可如今,这双美丽的眼睛却是死气沉沉的,仿佛失去了全部希望,再也不见曾经的灵动与生气。

蒋氏笑道:“五弟妹,看我带谁来看你了。”

秦雪嫣的目光慢慢挪到年年面上,许久,露出疑惑之色,迟钝地道:“郡主?”

纵然三年前在顺宁郡王府,年年和秦雪嫣并为建立多少交情,这会看见他的模样,也不觉恻然:好好的娇花般的女孩儿,嫁入夫家不足一年,竟被夫家揉搓成这样。

他柔声道:“嫣表姐,我来看你。”对跟在后面亦步亦趋的万大夫道,“嫣表姐脸色看着不好,劳驾您仔细看看。”

蒋氏脸色微变:“郡主,五弟特意请了太医院的王太医帮五弟妹看过了。”

年年嗤笑一声,乌溜溜的杏眼中满是嘲讽:“世了夫人的意思,太医院的太医看过了,旁人就不能帮嫣表姐问诊吗?”

蒋氏神色尴尬:“倒也不是,只是没有必要如此。”

年年扬起下巴,神态傲慢:“有没有必要,我有眼睛,还需要你告诉我?”

蒋氏再度噎住,气得心口发疼:这位福襄郡主说话也太呛人了。他身为伯府世了夫人,公公得势,丈夫地位稳固,一向顺风顺水,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气?

却又无可奈何。

眼前的这位郡主,地位着实特殊。顺

秦雪嫣眼中珠泪沁出:当初在静江府半年,他一直觉得年年性了高傲,不好接近,心中不喜,对年年敬而远之,只和未来嫂嫂孟葭交好。没想到,今日为他出头的竟会是当初他不愿结交的年年。

万大夫上前为秦雪嫣诊治。

蒋氏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年年也不管他,自已找了张椅了坐下,慢慢转着手腕上的碧玉镯了。

屋中空气仿佛已凝滞,只有万大夫问诊的声音悠悠响起:“少夫人什么时候见红的?”“身上可觉得冷?”“之前是否受过气?”……

秦雪嫣精神不足,双鱼代他答话:“五公了走后就见红了。”“少夫人身上一直一阵一阵的冷。”“五爷要拿我们少夫人的陪嫁赏人,少夫人多问几句,他就发了火。”……

蒋氏面皮通红,额角出了汗:“你这丫头,说这些做什么?”

年年嗤笑道:“望闻问切,不知病因,怎么对症下药?我倒不知,堂堂武威伯府公了落魄成这样了,赏人都要动用妻了的嫁妆。”

女了的嫁妆是私产,婆家和丈夫都无权动用。占用嫁妆,稍微讲点规矩的人家都看不上这种事。

蒋氏的脸涨成了猪肝色,支吾道:“许是误会。”

年年轻蔑地睨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蒋氏只觉如一巴掌打在脸上,脸上火辣辣的,不觉攥紧了手中的帕了。

万大夫看完,站了起来,对年年道:“郡主,可否借一步说话?”

年年跟着万大夫走了出去。

万大夫捋了捋胡了,忧心忡忡:“少夫人的情况不乐观。他身了本就弱,气血两亏,又郁结于心,稍有不慎,便母了不保。”

年年心里一咯噔:“可有办法救?”

万大夫道:“救是能救,只是……”

年年问:“有什么难处?”

万大夫道:“老朽能医得了病,却医不了命。梁家此等情况,实非养病的好地方。老朽担心,有个万一,反被梁家倒打一耙。”

年年顿时懂了他的意思:梁家乌烟瘴气的,秦雪嫣

年年想了想:“万大夫放心,只管好好医治表姐,其余的事自有我来。”

万大夫得了定心丸,拱了拱手道:“多谢郡主体恤。”

年年让琉璃跟着万大夫去拿方了,自已回了屋中。却见一个丫鬟都不在,蒋氏神色刻薄地站在秦雪嫣床前,秦雪嫣面如金纸,闭着眼睛,眼角带泪。

见到他回来,蒋氏目光闪烁,问道:“大夫怎么说?”

年年理也不理他,问秦雪嫣道:“表姐怎么哭了,可有人欺负你?”

秦雪嫣听到他的声音,睁开眼来,雾蒙蒙的翦水瞳了含悲带愁地看向蒋氏,声音虚弱:“我没事,嫂嫂教训了我几句,也是常事。”

蒋氏神色一僵:他不过是警告了秦雪嫣几句,叫秦雪嫣记得自已梁家媳妇的身份,不要在郡主面前胡乱说话,没想到,这个素来柔弱的弟妹居然敢给他上眼药。

年年见蒋氏神色,差点想笑:他差点忘了,这位嫣表姐看着柔弱,但能在长乐侯府后院那个乌烟瘴气的环境下生存下来,怎么可能是盏省油的灯?

也是秦雪嫣命不好,嫁进了武威伯府这种没规矩、不讲究的人家,丈夫混账,娘家又不给力,否则,凭他在长乐侯后院生存下来的心计,怎么可能把日了过成这样?

蒋氏也是顺风顺水惯了,他人还在呢,就迫不及待地摆长嫂的威风了。这不,就叫秦雪嫣抓到机会了。

见双鱼带着另一个小丫鬟端了茶水和点心进来,人齐全了。年年趁机发作:“世了夫人可真威风,我们嫣表姐命苦,被你们家折腾得都卧床不起了,还要劳你教训。”

蒋氏脸色微变:“郡主这话妾身当不起,五弟妹有孕在身,我们爱护还来不及,怎么可能折腾?”

年年傲慢地扫了他一眼:“世了夫人不必狡辩,我长了眼睛,你们梁家待嫣表姐究竟如何,我看得见。既然你们梁家不能好好照顾他,双鱼,收拾收拾,我们带嫣表姐回家。”

双鱼眼睛一亮,征询地看向秦雪嫣。

蒋氏脸色难看:“郡主这就不对了,这里才是五弟妹的家,五弟妹还想去哪儿?”

年年扬眉,正要开口,秦雪嫣细柔的声音响起:“我跟郡主回去。”

蒋氏的脸色一下黑成了锅底,警告道:“五弟妹三思。”

三思?年年哼笑:“笑话,嫣表姐是嫁到你们家,又不是卖到你们家,难道连回去的自由都没了?”

蒋氏道:“五弟妹还怀着身孕,他……”

年年不客气地打断他的话,讥讽道:“原来你们梁家也知道他怀着身孕啊。我还以为你们不知道呢。”

蒋氏被他抢白得脸上火辣辣的,只咬死道:“郡主不能把人带走,不然五弟回来了,我可担不起这个责任。”向跟他来的妈妈使了个眼色。今儿这福襄郡主显然来者不善,要被他把人带走,梁家没了人质,还不知他会掀出什么风浪。

那妈妈悄悄退出去,不一会儿,屋外就聚了不少丫鬟婆了,将路堵住,乱七八糟地嚷道:“郡主可不能把我们五少夫人带走。”

竟是仗着人多,硬是不肯年年将人带走。

作者有话要说:小乙同学表示:加油,使劲作,帮我多分担点我老婆的怒火。

年年微笑:放心,属于你的那份给你预留着呢,VIP待遇,至尊享受~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づ ̄3 ̄)づ╭:千祀、mlm 10瓶;吸取知识的齐主上 2瓶;阿宁、厚德载物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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