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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三娘已然心灰意冷不再说话了。
赫连注咳了声,交代侍卫:“把那个死的给我拉出去鞭尸,至于这个活的……”
堂内照明用的火光微微摇曳,地上便飞溅出一条血淋淋的印子。
一时间,堂下跪着的奴才们几乎惊恐到崩溃,为了保住小命又不敢大声尖叫,只好个个面色铁紫地捂着嘴,抖若筛糠。
“拖出去一起鞭尸!”
赫连注的脸上戾气未散,丢下手里染血的刀,沧桑的眼皮下终于瞧见了一丝疲态。
当在场所有人都因为这件事的结束而感到松了口气的时候,只有赫连澈知道这件事绝没有这么轻易结束。
受了三十鞭刑的叶凌漪在主家的吩咐下被直接送回了赫连澈的耳房。
当某人龇牙咧嘴地偷偷拿出丹青送给自己的刀尖药艰难上药时,赫连澈进来了。
叶凌漪瞧他一眼,也不顾平日里伪装出来的形象保不住,就骂道:“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趁火打劫的势利小人!”
赫连澈还没从刚刚的事情里回过神,突然听见她骂人,皱眉说:“你怎么狗咬吕洞宾?不谢我救你小命也就罢了,怎么还反过来骂人?”
“我让你救了吗?”
叶凌漪极尽所能地白他一眼:“你为什么让人把我关在你房里?你想做什么?”
原来她竟是在说这个?
赫连澈忍不住笑开:“你以为我夸了你有点姿色,你便当我眼瞎吗?本公子还不至于饥不择食成这样吧?”
叶凌漪毫不客气地横他一眼。
“把你送到这里来真不是我的主意,是太师……”
赫连注充其量不过想看他们的笑话。
“你放心,我不会对你怎么样也没有兴趣对你怎么样,毕竟你身无二两肉,实在不算符合我的胃口。”
赫连澈说这话时,眼神故意上下瞄了她一眼。
叶凌漪趴在长椅上,恼羞成怒,稍一动便牵动身上伤口疼得龇牙咧嘴。
赫连澈逮着机会幸灾乐祸说:“瞧瞧,就你这副可怜的身子板给人塞牙缝都嫌不够。”
叶凌漪笑容很是“和煦”:“那您这胃口可真是大啊!牛胃吧?”
“最近你可是越发没规矩了。”赫连澈一把夺过叶凌漪手里的药,放近一看,愣了愣。
这不是当初他赐给丹青的刀尖药吗?
“看来你和丹青的关系特别好。”赫连澈看着她的后背,将手里的药罐打开。
叶凌漪突然就不说话了,好半晌才冒出一句:“他是这府里唯一真心待我好的人。”
“所以,你就杀了赫连涂为丹青报仇?”
叶凌漪忍痛扭头看着坐在身边的人:“难道不也是为你除去了一个心头大患?”
毕竟赫连涂纵火原意要杀的人是他赫连澈。
“赫连涂那种蠢货也配当我的心头大患?”
赫连澈笑得很不屑,其实他若想要赫连涂死的话,赫连涂早神不知鬼不觉的死了无数次了,何必闹得现在这样沸沸扬扬。
叶凌漪转回身,趴着再不说话了。
“快把衣服脱了。”
赫连澈突兀开口。
叶凌漪一惊,再次扭头说:“您这是什么虎狼之词?刚才还说我不符合您的胃口,这么会儿就改变主意了?您这也太善变了吧?世人都说男儿一诺千金,您这样哪有个男儿家的模样?”
“我是说给你上药!”赫连澈显得很不理解:“你为什么突然这么激动?”
叶凌漪喉头一噎。
“难不成,你真想我对你做点什么?”
赫连澈邪魅一笑,故意凑近她的鼻尖,当时二人嘴唇的距离只剩那么一点,仿佛动一下便会碰撞在一起。
叶凌漪的呼吸不受控制地屏住,可谁知他凑近仅仅是为了声色低迷的说句:“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说罢便退开了。
叶凌漪蓦地睁大眼睛,什么癞蛤蟆?谁是癞蛤蟆?
他竟然说她是癞蛤蟆?她叶凌漪长到堂堂二十七岁还从没人说过她是癞蛤蟆。
“你……”
出于捍卫自己的尊严,叶凌漪怒不可遏地坐起身,挥出一拳,却打在了他的手掌心。
他的手很大,轻易就将她的手包裹了起来。
掌心稍用力,她便不受控制地倒进了他的怀里。
他衣服上的熏香味道叫叶凌漪有一瞬间的心猿意马,不过很快又恢复了冷静。
“你做什么……”
“别动!”
赫连澈不由分说地按住她的肩膀,又从腰间取出一柄银色的小刀,割开了她背上的衣物。
“这可是太师送来的上好料子,就这样被你给毁了。”
嘴上不留情的人,手下却是出奇的温柔,小刀慢慢划开那满是血印子的外袍,半点都没有碰到她皮开肉绽的伤处。
他开始着手为她上药。
她也就没有了刚开始的难为情与慌乱,一时心下竟还有些安定之感。
“今日真是对不起了。”
她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赫连澈将药粉轻轻撒上伤处,看了她一眼。
“要不是我的话,你和你爹也不必生了嫌隙。”
“他才不是我亲生的爹。”
赫连澈替她上药。说这话的时候很严肃。
叶凌漪惊了一惊:“我还以为……”
赫连注只是他的仇人而已,总有一天他会将所有屈辱悉数奉还。
“太师本是我的叔父而已!你别那么自以为是,你还没有那么大的魅力能让我包庇杀弟凶手与亲生父亲产生嫌隙。”
原来是这样。
怪不得她总觉得太师和赫连澈的关系有些微妙。
“那主子,我能再问你一件事吗?”
这时候她倒是摆出了一副好脸。
“不能。”
赫连澈说。
叶凌漪却置若未闻地继续问:“我听大家都叫你粼少爷,这是为什么?”
“你倒真敢把我的话当成耳旁风。”
赫连澈表情缓和,幽瞳略眯起,似回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情:“那是因为我原名就叫赫连粼,后来因与皇帝重了粼字一音,便改成了澈,不过大家都粼少爷粼少爷的叫惯了。”
“粼……”叶凌漪想了想:“粼与澈都有澄净之意,倒是一个含义,也不算辱没了原名。”
她没有问关于他亲生父母的事情,因为隐约察觉到他说太师才不是他亲生父亲时那种果断里又透露着一点恨意的感觉实在不太妙。
那二人一定有着不为人知的故事。
气派的圣宁宫内燃着几盏金莲灯,那是黄金铸造成莲花形状的烛台,上面坐着鲜艳的红烛,烛火隔着一层蝉纱似的乳黄色帷帐呈现出两条放射状的光线交汇于烛芯点。
倏忽,不知从哪里来的一阵风吹过来,轻轻撩开帷帐,裹挟着殿里燃着的熏香阵阵扑面而来。
“什么?赫连注那老东西竟趁机伤了那个丫头?”
年轻的太后端坐在黄金凤榻上,隔着几步的距离站了个年迈的老嬷嬷,低头谨声说:“是。似乎是因赫连三公子遇袭身故所以故意迁怒的。老奴今日奉命去太师府见到那丫头时,那丫头躺在床上都已经下不来床了,整个人的精神也恍恍惚惚远不如从前,昏昏沉沉睡了好几日还总是说胡话。听说太师只是鞭笞了三十下,可老奴检查了那丫头背后的伤,却发现……”
教养嬷嬷的支支吾吾让梁后的火气一下冲了上来:“发现什么你倒是直说啊!”
教养嬷嬷为难地看她一眼,终于说:“她背上的伤口实在太深了根本分不清到底有多少鞭痕,只是整块后背都血肉模糊的,衣服黏在已然化脓的背上,老奴检查时都已经有些难闻的味道了,依照太师府二公子所说却是用过药的,不过大概是下手人没有轻重才造成了这样严重的后果。太后您说……”
梁后不耐烦:“什么时候你也变得这般拖沓了?有什么就直说。”
教养嬷嬷深深鞠一躬,面色颇为凝重:“看那伤口绝不只是鞭笞了三十下。老奴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太师他是否居心叵测,意要灭了那丫头?”
梁后闻言,美眸顿时一厉:“那老东西他敢!怀了哀家的大事,他也得有这个胆子承担后果。”
教养嬷嬷深深低头说:“是!”
梁后暗自想了想,一丝算计飞快从她的眼里闪过:“交代下去,让唐略去趟太师府。把那丫头先接进宫来,对赫连注只说哀家要亲自训话便留她在宫里待段日子,另外传哀家懿旨,特别敕封赫连二公子为正四品护卫使统领,赐哀家手牌可随时出入宫门,家门荣光望其务必尽忠职守。”
叶凌漪的到来让梁后这个久经谋算的女人隐约察觉到了一丝异样的风向,她觉得她心中所望就快实现了,这个时候她是绝不允许任何人破坏了她的计划的。
天心居的耳房内,老秋正收捡着医药箱。
面色苍白的叶凌漪从床上坐起来,毫无血色的唇上还带着皲裂的血迹。
赫连澈从外面走进来,问老秋:“怎么样?”
老秋顿住收拾的手,朝赫连澈作揖:“按照粼少爷吩咐,每日往青鸢的背上撒上一层铁粉,伤口溃烂加速加深,且久不见好转,今日便将残余的铁粉用光了。”
赫连澈点点头说:“知道了,出去吧。”
老秋应了声,离开的时候眼里带着不忍地瞧了瞧坐在床上已渐病弱双眼乌青的叶凌漪,想说什么,终于还是叹了口气,拿着医药箱出去了。
“老秋是个值得信任的,放心吧!”赫连澈走到床边,坐下。
“怪我吗?”
他说。
叶凌漪捂着因后背伤痛而被牵累得呼吸有些难受的胸口,摇了摇头:“主子是为了保住我的命,我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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