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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成姱还是沉默立着,无所动作的模样。
梁后蓦地提高音量:“怎么?哀家现在叫不动你了?”
成姱还是不做声,只一个劲低着头。
梁后恨得咬紧牙关,死死攥紧拳头,涂满丹蔻的鲜红指甲片刀一样扎进皮肤,丝丝殷红瞬间浸透了指甲的缝隙。
再转头对李元麟,口气微软和下来,却带着指责之意说:“皇儿,你一直默不作声任由这些下臣爬到哀家头上,莫不是也与他们想法一致?哀家可是你的亲生母亲!皇儿想看着哀家去死吗?”
事到如今,她为了策动李元麟站到自己这边,竟还以死相要挟。
巫远舟表情凝重,与高位上的男子对视一眼,似在提醒成败在此一举。
李元麟眼神逐渐沉冷:“母后也瞧见了,此乃天意所趋、民心所向,大事关乎整个西朝国祚,实在不是朕能左右的!朕倒是觉得母后扶持朕多年实在苦煞,如今退居后宫落得清闲,安享后生岂不乐哉?”
“什么天意!你这个不孝子!你以为你能蒙骗过去?哀家可不是这群蠢货!别搬出你糊弄人的那套把戏来,你如今无非就是想逼哀家就范,交出实权!好啊……好啊!真是太好了!哀家含辛茹苦,真是养出了一个好儿子!哀家殚精竭力,处处为你谋划计算,日日思量如何将李氏江山发扬光大,你倒好,居然联合群臣将哀家置于一个死地!何必还说什么牝梁当政,西朝必灭。真是好一出自导自演的戏啊!”?梁后怒极反笑,仰天张怀,好不是一副对李元麟绝望至极的模样:“先帝啊,你便睁眼瞧瞧吧!哀家多年来苦心经营为李氏守住江山,却终于还是自取灭亡了!而那要灭哀家的竟然是哀家千宠万爱的亲儿!先帝啊,何不趁早带哀家离去?也好免了此刻诛心之刑!”
李元麟毕竟还是心软的,见自己的亲生母亲如此,面色有了丝动摇。
好在巫远舟及时给了他一个坚定的眼神,轻轻摇头,示意正是紧要关头,切不能因心软坏事。
李元麟只好再次硬下心肠。
恰逢此时,有戍卫军进来通禀道聚集在宫门前的百姓开始闹事了,并有流言说梁氏若不还政,势必杀入皇宫湮灭梁党,以此永除后患!
通禀的戍卫军才说完,又一宫监进来通禀说梁国舅来了。
事情都堆积到了一起。
梁国相还未进门,便哭哭啼啼地“唱”了起来:“皇上救命啊!”
声音越来越近,一个锦衣华服的中年男人跨过殿门进来,一眼瞧见齐刷刷跪地的官员,神情怔滞了片刻,眼中划过一丝阴郁,复快步走到殿前跪下,大喊:“请皇上救命啊!”
“哥哥,你这是做什么……”
梁后面色急切,似乎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更不明白一向以她为尊首的兄长为什么会无视自己去求李元麟,心中顿起了丝不好的预感。
李元麟负手,问梁国舅:“国舅爷何故求救?”
“回皇上,荣保被贼子绑走了,且贼留言说梁家祸国,贼不求钱财不求功名,只求太后退居后宫以保天神息怒、西朝免罚,若太后不依便从荣保下手,誓要杀光所有梁氏人。”
梁国舅是梁后的大哥,子嗣单薄,膝下只有两子,一个是罪名昭著的梁泗,在其死后剩余那个儿子梁荣保就成了梁国舅的心尖肉,如今梁荣保被人绑架,梁国舅的心就像被人放在沸水里煮了似的煎熬难忍。
偏是在这个瞬间,梁国舅的话就像一颗落地的炸弹,令许多人都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为自家府宅免受贼乱祸及,好些个原本孤零零站在一众跪地官员之外的人都悄悄跪了下去,谁也不敢与大势为敌。
才见梁国舅一个大男人双眼含泪,央求梁后:“好妹妹!好太后,你便遵从了天谕退居后宫吧!这江山本就是李家的,如今皇上有了独政能力也不用你时时刻刻盯着了,何不安享后半辈子?待皇上日后有了孩儿,含饴弄孙也是美事。可老臣只有荣保这一个儿子了,失去他,我们梁家的香火就断了!”
“哥哥!”
梁后狠呼了声,眼神似乎在提醒梁国舅“没有我的地位,今日哪来你阖府富贵荣华?”
梁国舅为了救回独子也是铁了心的,端出兄长姿态,痛心高呼:“我梁氏世代清流,就没有霸权黩武之人,太后态度如此强硬,霸占政权不肯归还于皇上,莫非欲做第二个武则女帝?欲取皇上而代之?若真如此,我梁氏上百条性命怕是也不够偿你之盗国罪孽的!还不如趁早将你隔绝出去,断除亲系!从此以后你便不再是我的妹子,更不是我梁家之人!”
言语扼要,气势逼人,整个朝堂都随着梁国舅这番话安静了。
梁后神情恍若受到了重大打击,脚跟一软,往后退了一步,险些摔倒。
她做梦也想不到,原来这就是她的好哥哥,为了救他自己的儿子,重要关头选择独善其身,不惜将她灌上污名,一脚踢进万丈深渊。
什么武则女帝,她若真有武则女帝千秋万代的本事,此刻又怎么会像只无助的绵羊,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亲哥哥、亲儿子放在火架上炙烤而一点办法都没有?
她的心里满满都是恨,除了恨在场的所有人,更恨英年早逝的先帝,若不是他将自己推上辅政高位,若没有尝过权力给她带来的快感,她又怎么会变得贪婪而一发不可收拾?
“罢了罢了……”
良久梁后绝望地笑开,神情颓然:“既然哥哥都这么说了,哀家还有什么可争的?既然你们都说是天命所归,哀家倒想看看这天命究竟有什么厉害之处……”
末了,长长叹了口气,摆摆手,声音没有一点力道:“罢了……回宫吧!往后你们爱怎么做就怎么做,就算皇上被奸臣蒙骗轻信可笑的传言,这朝堂之事,你们再求我,也不管了。”
梁后怎么想得到筹谋一世最后却败在了一块所谓的“天外来石”上?
一场闹剧以民众对天神的敬畏之心大获成功而收场。
可是长久被挟政的屈辱感这么轻易洗刷干净,反而让李元麟有些不敢相信。
群臣退去,朝殿里只剩下巫远舟及面朝龙椅立着的孤单身影。
“皇上在想什么?”
“巫少将军,你说真有天意吗?朕真的能做好这个皇帝吗?”
“皇上!”巫远舟目色复杂,作揖,语气坚定:“恕臣僭越,有句话叫开弓没有回头箭,此事从南下时就一直谋划,好不容易成功了,皇上得以亲政,必定一改朝堂这派别互斗百姓遭殃的病态局面,不管前路如何,臣与家父还有阿澈必支持皇上,忠心不变!”
“忠心不变……”李元麟重复着这句话,良久,英俊的面上出现了一丝欣慰的神色。
御庭里,一道瘦弱的身影步履匆匆,沿道宫女纷纷朝其福身,恭敬唤声:“青鸢姑娘!”
女子面容日渐娇艳,已能见绝色之姿,面对朝自己行礼的婢女们微点头,匆忙的步伐并不停,闪身转进一个拐角才摞起袖子,一压袖爪的启动扳机,一根连着细长铁线的利爪弹出,下一秒巨大的缩力释放,瘦弱身影便被拉着,一片云般朝利爪落下的地方腾空飞去。
双脚稳稳落在屋顶。
正暗自感叹这袖爪的神奇之处,旁边便幽幽响起一道声音:“青鸢姑娘可真是今非昔比了,皇上亲政,连带着你这贴身侍婢的身份都尊贵了几分。”
叶凌漪抬眼,瞧向屋脊边慵懒侧躺,支着脑袋瞧自己的男人,笑了笑,毫不客气回击道:“我倒是觉得稀奇了,堂堂上武都尉不去军营操练士兵,怎么关心起这等鸡毛蒜皮之事?莫非是向民巷口聚众择菜、议论他人家长里短的长舌妇们学了几招精髓,用来揶揄我了?”
男人眼眸深邃,唇边的笑容深了些:“许久未见,你倒是越发牙尖嘴利了,连以前与我虚与委蛇的架势也懒得摆了。”
叶凌漪撇撇嘴,将袖爪收好,朝屋脊边的男人走去:“什么许久,明明才几日未见而已。”
“你可听过一句话叫一日未见如隔三秋?如今算来,我们多少秋未见了?”
“赫连大人从前说话就是这样吗?”
叶凌漪坐下,整理整理自己的衣角。
赫连澈明知她的意思,却故意装傻:“青鸢姑娘所指何事?”
“闷骚!”
叶凌漪只答二字。
赫连澈觉得奇怪,问:“闷骚何物?”
某女存心欺负老古人不懂,挤出一抹笑说:“就是夸你长得好看!”
“胡说!”他虽听不懂但也不至于糊涂,每次她用一些他听不懂的话来骂他都会辩解成好的意思,但兀自分析起来又是风马牛不相及的:“这个闷可解释为暗自,至于骚……有轻佻的含义,连贯起来便是暗中轻佻,是骂人的意思!你这小奴才,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
“呃这个嘛……”
叶凌漪干笑,暗自腹诽:老古人要不要这么逐字逐句的计较?真是太不可爱了!
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圈,话锋一转,又说:“为何邀我在屋顶相见?”
“因为……”男人放下撑住脑袋的手,缓缓起身凑近她,直勾勾盯住她的眼睛,唇边飘出邪魅的笑。
叶凌漪像只面对大灰狼而受惊的小白兔,睁大眼睛,身体往旁边挪了挪,艰难地咽了口唾沫。
某人不断靠近,笑容渐入眼深处,倏忽伸出长手一把揽住那不断后退的小蛮腰。
他的气息太近,近的似要吻她一般。
叶凌漪心神紧张,手指下意识捉紧了衣角。
“因为这里没有碍眼的人会妨碍我们。”
温柔细语,他的眼中像有无数星辰朝她坠来,比前夜那流星雨的空前盛况更美,令人头晕目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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