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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管家擦擦额头的冷汗,起身从袖袋里摸出一封信交给成姱,并道:“据探子来报,赫连太师领兵公然搜查梁国舅府,亲自将国舅送进了大狱。”
“什么?”面色骤变,匆忙将信打开,快速阅朗后成姱若有所思地眯起眼眸:“登元台坍塌?借题发挥!看来赫连注是打定主意要卖主求荣,拥护新主子了。”
“将军,此事需要告之太后吗?”
“不急,”又思索了一会儿,分析道:“自从太后被禅权逼退,梁氏外戚势力已是日薄西山,赫连注此举只怕是意在将梁氏彻底清出政局,若本将没猜错,他的下一步计划便是要借梁国舅打压与梁氏势力亲近的朝臣,从此以后朝堂之上便再也没人能与之匹敌。而我们现在要做的便是静观其变,见机行事。”
老管家自是不懂官场那些尔虞我诈的,既然自己主子言明不告诉太后,他也没在多说。
成姱再次扫视了信件,抬头时目光幽远无比。
就在主仆二人沉默空隙,隔着一层院墙传来抱怨的声音:“该死的奴才竟敢忤逆本公子,明明说了我的衣裳都要从烟雨斋采买,你瞧瞧这一身,如此粗鄙丑陋哪里配得上本公子?”
小厮大气都不敢出一个,小心搀扶着面色怫然的年轻男子,偷偷打量了眼他身上那件颜色粉嫩的深衣,又见他像只开屏的火鸡般左右扭胯、步履妖娆,一个没忍住偷笑出声。
“你敢笑话我?”年轻男子眼神凌厉,尖声厉呵。
小厮面色惊惧,立即跪地请罪道:“奴才该死!”
“你就是该死!”年轻男子娇嗔努嘴,犹一个泼妇双手叉腰,泄愤般抬腿狠狠踢中小厮的大腿根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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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厮惨叫,痛得顿时蜷缩在地,头冒虚汗。
见状,年轻男子仿佛找到了一件新鲜有趣的事物,双眼放光紧盯着地上痛得死去活来的小厮,嘴边逐渐扬起笑,为了取悦自己更是一次次抬腿照着小厮的痛处重重踢下。
小厮蜷在地上打滚,很快便因为痛感强烈而面色煞白晕厥了过去。
年轻男子却并没有因此停下,机械般重复着踢踹的动作,眼神发直,笑容疯狂,俨然一个严重的心理变态。
“够了!”
正当玩得兴奋时,一个声音如雷般在他耳畔炸响。
年轻男子抬眸才发现正是自己面色冷若冰霜的父亲迎面走来,老管家站在父亲身后,朝他作揖,恭敬唤了声:“少爷。”
成威这才意犹未尽地收回腿,作揖道:“原来是父亲。”
遥遥望着一身色彩鲜艳的成威,成姱气不打一出来,皱眉严厉呵斥:“瞧瞧你穿的什么破东西?”
成威误会了他的意思,乍一听还以为父亲和自己一般想法,不由双眼放光:“就是说啊!儿子也认为这身衣服粗陋难看,就不如烟雨斋的轻纱掩盖花红柳绿,只有那种富丽华美的才配得上儿子!可惜府里这群奴才太蠢,一点事都办不好!”
说罢狠狠剜了眼地上昏厥的小厮,却没想到父亲突然暴怒:“看看你如今成了什么样子?”
成威被突如其来的吼声吓了一跳,面色巨变,愣愣盯着对面目眦欲裂的父亲。
成姱毫不留情,狠狠瞪着自己不争气的儿子,骂道:“一身伶人的脂粉俗气,你哪里还是我成姱的儿子?我看你不止要穿烟雨斋那种粗贱下作的衣物,还要学着风雪场所的娘们涂脂抹粉才甘心吧?简直伤风败俗!”
成姱表情嫌弃,仿佛多看他一眼都是罪孽,如此便不打算再自找罪受,拔腿就走。
“父亲?”
成威错愕地看着从自己眼前走过去的面色阴沉的父亲,一时想不通自己究竟怎么惹到他了,为什么用这么不堪入耳的话来骂他。
老管家亦步亦趋跟着成姱,经过成威的时候心有不忍地看了看,却欲言又止,终究还是越过他走了。
看着主仆二人一前一后的背影,成威终于再也憋不住满腔的愤怒与委屈,咆哮:“父亲终究并未把我当成儿子!如今又有何权力来指责我?”
成姱站住脚步,扭头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说什么?”
“我说错了吗?我是被谁害成这副模样的?父亲不应该最是心知肚明吗?若父亲真把我当儿子,那便早该替我报仇了,而不是眼睁睁看着韩世黎那个贱人登上贵妃的宝座!不会任由太后手下那个下贱婢女逍遥快活!若父亲当初看得起我,就不会天天指责我一无是处,我也不必为了让父亲对我改观而低三下四求到宫里去,更不会落得这样的下场!这一切都是你们害的!都是你们!”成威歇斯底里怒吼。
看着那样的成威,成姱的双眼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就仿佛对这个儿子早没了期望,淡淡道:“太后华诞将至,你有这个功夫乱喊乱叫,不如多想想寿宴时该准备些什么寿礼才不至于失了体统。”
说罢再也不看他一眼,抬步离去。
成威滞住,只觉得心头仿佛压着一座巨山,满腔情绪终于如鲠噎在了喉头。
“恕老奴直言,将军明明心里挂念着少爷,何必如此伤他的心呢?”主仆二人一前一后出了院子,老管家终于忍不住道。
成姱站住脚步,长叹一声,惆怅起来:“威儿自幼丧母,我又总是忙着朝里朝外诸事无暇顾及他,以至于忽略了许多,现在想起来只剩痛心,是我对不住他。后来时间宽裕了,又觉得严于律子是对威儿好,哪承想竟会让他感受到这么大的压力?如今他落得这样的下场,都是我这个做父亲的无能。威儿说的对,都是我害了他!”
这一世成姱驰骋过沙场周旋过官场,一切都能应付自如,却从未体会过像此刻般力不从心的感受,只能掩面将作为一个父亲脆弱而可悲的样子彻底遮挡。
老管家不知如何安慰,只能静静陪着他。
过了好一会儿成姱才恢复平静,对老管家说:“威儿的身体才刚恢复,尚且虚弱,吩咐厨房去账房支银,买颗上好的参回来给他炖盅补汤吧。”
说一千道一万,到底还是虎毒不食子。
“是!”老管家欣慰地应了声,然后就高兴地下去了。
望着管家往成威所在的院子走去,成姱的眼神变得复杂起来,心内暗暗下决心道:“吾儿莫急,你的大仇为父一刻也没有忘记,定要那两个欺你的贱人以命相偿。”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响起一道低沉的男音,一口夹生的汉语:“成大将军在做什么?”
被打断思路的成姱虎躯一震,转身猛地瞧见一个金发碧眼的长发男人正站在自己身后,惊讶片刻,又皱眉,带着责怪的口气:“擅闯我成府,你们西域古兰人都这么无礼吗?”
男人的金发带着少量自然卷,柔顺垂落至腰部上半部分将身形修饰地略微单薄,肤色胜雪,五官深邃,尤其是一对狭长的湛蓝色眼睛简直美得令人窒息,容貌饱含异域风情,与汉人相比更是天差地别。
男人不在意撇撇嘴,自顾自坐下来,看着成姱,用那口夹生的汉话道:“成将军好无情啊!我们明明是盟友,还分什么你们我们?”
“少给我来这套!不是说好到了见面的时候本将军自会去找你们吗?如今却擅闯我成府,你们生得这么引人注意,万一被发现了,我可不敢保证什么都不透露。”
男人抬眼,湛蓝色的眼睛流过一丝冷意,笑道:“我们与成将军是一心同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不过你不用担心,既然我敢前来,一定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的。”
成姱表示疑惑:“万全的准备?”
“最近你们东京城有喜事,西域一些小国为了巴结你们,暗中派人送了贺礼,我跟他们来的,如此即使被人发现在你府上,也能说我是不认识路走错了。”
他这样说,成姱就明白了,只叹西域人果然狡猾。
“那么,伊大人此次前来所谓何事?”
“重申一遍,我的名字叫伊涅普.维,我们古兰人名在前,姓在后,我并不姓伊,所以成将军不要再叫错了。”男人似乎对成姱总是叫错自己的名字耿耿于怀。
但成姱并不在意他具体叫什么,耸耸肩道:“好吧,涅大人,此次前来所谓何事?”
“你!”男人气结,扶额纠结一番终于还是决定不再拘泥于名称的事情,“我们的人偶然在东京城发现了黑水部三王子一行人,又听说西朝的政局有变,黑水部是我古兰与西朝之间的屏障,为了防止两方联手,我只能孤身前来打探虚实,成大将军听说了这件事吗?”
西朝政局有变恐怕指的是皇帝亲政的事情,至于这个黑水部三王子……
“倒是没有收到过这个消息。”
“是吗?”那双湛蓝色的眼睛充满疑虑。
就在这个瞬间,成姱忽然想到了一个主意,一时抑制不住激动道:“涅大人,不如这样,我派人去调查黑水部三王子的事,你帮我一个忙怎么样?”
“什么忙?”
成姱冷笑:“一个很小的忙,帮我写封信,用你们西域人的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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