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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头的深巷里。
完颜纳其与东南西北停下脚步。
身后四人面面相觑,由东开口:“三王子,你怎么这么肯定那赫连澈一定会来?若他回去报告西朝皇帝,或骨牌被他人拾取,对我们来说都将是一大威胁。”
完颜纳其负手,胸有成竹地挑起唇角,信心满满道:“放心吧!那块骨牌可不是寻常骨牌,他一定会来的。”
关于骨牌的事,赫连澈并未与叶凌漪解释详细,其实他们拾到的那块乳白色叶片形状的镶金骨牌乃黑水部王室所有,当年赫连澈的母亲身上便有块一模一样的。
如今完颜纳其故意以骨牌为诱饵引起赫连澈的注意,念及黑水王室杀了他的父亲,与他有不共戴天的杀父之仇,所以完颜纳其笃信他一定会追来。
思定,转身朝东南西北四人道:“你们都离得远远的,我不想与表弟叙旧的时候还有其他人在场!”
东南西北四人抱拳:“三王子恕罪!属下并非信不过三王子,只是赫连澈的功夫高深莫测,而你……”
说到这里的时候,完颜纳其明显感觉到护卫四人看自己的眼神里带着深深的怀疑。
好吧,他承认他虽生在马背上打下来的王族,但从小他就不是个爱舞刀弄枪的,或者说,这方面的天资生来匮乏,这也是导致他在那个汗王父亲面前失宠的最大原因,但好歹他不是还有个脑子吗?干嘛这么不信他?
完颜纳其顿时拉下脸,正要说自己有法子应付,就被东南西北四人抢先了一步:“三王子恕罪,属下几人答应了大妃要将你安全带回!请恕属下万不能答应!”
“你们!”完颜纳其生气,但又实在是无可奈何,便想了个折中的办法:“这样,我们各退一步,你们不必出现也不必远离,就在附近埋伏起来就是!切记,不能被赫连澈发觉!”
“是!”侍卫四人抱拳,就近选了较易藏身的屋顶,轻松跃上去埋伏了起来。
完颜纳其负手背过身去面对眼前的死胡同,不知在想些什么,目光极为悠长。
赫连澈追来时见到的只有他的背影。
“你是什么人?”
身后的声音冰冷,带着探究的意味。
完颜纳其知道,赫连澈来了。
薄唇漾开得逞的笑,蓦然转身,眼底一片冷然,微微扬起下颚,直言不讳道:“黑水人、黑水汗王完颜宜里布三子完颜纳其、你的亲表哥!”
完颜纳其显然是知晓他的身份的。
赫连澈的眸光随着这番自我介绍而变得阴沉肃杀,摸上剑,随时准备出手。
就在这个瞬间,屋顶传来一阵细碎的动静,即便声音十分微弱,赫连澈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直觉告诉他——屋顶有人。
“真没想到,堂堂黑水部三王子竟也只会些见不得光的手段。”倏地松开摸剑的手,挺直背脊,银色面具后的星眸笑意冰冷而带着嘲讽意味,目光犀利如一把锋锐的剑直戳人心底。
完颜纳其并不在意,耸耸肩道:“防患于未然罢了,毕竟这是西朝东京城,我留一后手也是应该的。”
“既然你知道这是西朝东京城,作为黑水部王室入我西朝,不上呈通牒、不经边关传报、擅自偷潜入京,又以骨牌为饵,诱我前来,究竟意欲何为?”
稍使内力,手里的骨牌便极速飞出,以破风之势朝对面那人面门逼去。
完颜纳其伸手一挡,镶金的叶状骨牌便砸在了他宽大的袖上,最终摔落在地。
“赫连都尉的脾气可真大!”略看了赫连澈一眼,暂时未答他的问题,脸上却浮现意味不明的微笑,弯腰捡起骨牌,前后翻看着朝他走近:“如果我说,我是来帮你报仇的呢?”
“笑话!”赫连澈冷嗤,“我有什么仇需要你一个无礼的外邦之人来帮忙才能得报?”
“赫连都尉莫非忘了,你的父亲……已故平远将军赫连云普是怎么死的?”完颜纳其的脸上带着玩味的表情,直勾勾看着他,仿佛也将他的灵魂一起看穿了。
“当然!”提及父亲,那双漆黑的眸底暗流涌动,满是仇恨,咬牙厉声道:“你如果真是完颜宜里布的儿子,我倒是不介意父债子偿,先杀了你,再灭了黑水王室一脉!”
“何必动这么大的怒呢?”完颜纳其丝毫不把他的话放在心上,更没有半丝畏惧:“我知道你们中原有句话叫冤有头债有主,杀你父亲的是我的汗王父亲,你要报仇就找准对象,就算是父债子偿,也要找对人,我可是父王最不看重的小儿子,你杀了我,对他来说根本无关痛痒,与其如此,倒不如你我联手,我助你报仇,你助我夺得王位,如何?”
权力与地位素来是所有人都向往的深渊。
完颜纳其深知自己是完颜宜里布最不受器重的儿子,在王位继承权面前已然失去先机,若要夺得王位,为今之计只有另辟蹊径,或许联手赫连澈,西朝势力将会是他的最大助力。
这时,巷子的拐角处出现一个清瘦身影,本是追着赫连澈的脚步,却不想撞见了二人对峙的场景。
急忙四下观望欲闪身藏躲,无奈巷子深窄两壁对立,除了屋顶根本无处可藏,叶凌漪手臂的伤未好全,想要强行攀爬上屋顶根本不可能。
好在苦于无计之时,灵光一现,想起了赫连澈送给她的袖爪。
于是将怀里的小兔子搂紧,单手发动了手臂上的机关。
随着一条钢线弹上屋顶,清瘦身影便立即被一道巨力给提了上去。
双脚稳稳落于屋顶,叶凌漪得意一笑,顾不得观察四周,终于在好奇心的驱使下迅速趴下,靠在屋檐边悄悄打量底下二人的情形。
看上去也不像是要打架啊!
叶凌漪疑惑。
却不知道现在陷入危险境地的反而是她自己,四人如鹰般锐利的眼神正紧紧盯着她,缓缓摸上了腰间的配剑。
底下二人神情均是严峻,沉默对视,视线交汇处的空气中仿佛燃起了一股无形的硝烟。
良久,赫连澈突然嗤笑:“三王子是打算弑父夺位吗?”
完颜纳其亦笑得高深:“赫连都尉何必在意这么多?想想只要我们联手,你大仇得报,我亦得王位,如此岂不两全其美?”
“听起来,这桩交易貌似对你的帮助更大些。可我为什么要帮你?就算没有你的帮助,我一样能报仇!”
“这就看赫连都尉自己怎么想了。”完颜纳其敛住了眼底的笑意,漆黑眸子好似两道危险的漩涡,要将人吸进去一般:“我知道西朝皇门前的人是谁杀的!用黑水人背下污名,你那个放在心尖上的婢女,可好?”
一句话威胁意味十足。
赫连澈的脸色随这句话微变,晦暗之色飞速闪过,旋即讥诮:“将我身边的人调查的如此详细,倒是不知黑水部的人究竟是太闲,还是手伸得太长,竟到了如是地步,我不知皇门杀人案与一个小小婢女有什么关系,不过,堂堂黑水部三王子,该不会掉价到如此地步,竟为了达到目的,要用女人来做要挟的筹码吧?说出去,黑水王室可要丑相毕露,为天下人所耻笑了。”
完颜纳其本也不想用女人做筹码的,只是完颜宜里布年事已高,身体状态每况愈下,王位之争一触即发,事态实在紧急,箭在弦上,他也顾不得什么君子之道了。
“这就看这个小婢女在赫连都尉的心里占了多少分量了。”
完颜纳其摆明一副“我就是要利用她”的表情。
却没想到赫连澈并不买账:“她在我心里多少分量,何需向一个外人证明?此事就不劳三王子费心了,三王子有空不如多关心关心自己?毕竟偷关入京,说得好听是唐突,说得不好听便是居心叵测,为免引起两邦误会,三王子还是尽快回去吧!再逗留,我也不敢保证会发生什么事。至于你与我说的那桩交易……我便当做完全没听过。”
说罢转身要走。
眼见计划要落空,完颜纳其见了阴狠之色,忽然提高音量:“人生不过一盘棋,未到棋子落定时,谁也不知道谁才是最后的赢家!赫连澈,不如我们打个赌,就赌那个小婢女,赌你终有一日会控制不住地失去她!”
赫连澈根本不把完颜纳其的话当回事,他和她怎么样,根本无需一个不相干的人来做可笑的猜测和否定。
屋顶上的人眼见情况不对,竖起耳朵仔细辨听,却因距离太远而根本听不清底下的对话。
“到底在谈论什么呢?”
在好奇与焦急心情的促使之下,打算起身往离二人更近的地方靠近。
然而才刚动了动身子,便清晰听见了刀锋抽出刀鞘的摩擦之音。
周围有人!
叶凌漪的神经随着脑海里蹦出的一句话骤然紧绷,保持着即将起身的动作,不再轻举妄动。
可怀中活蹦乱跳的兔子却不似人那么听话,偏在不注意时脱离了叶凌漪的掌控,顺着屋檐一蹦一蹦地往前跑,随时都有要掉下去的危险。
怎么办?
那可是赫连澈送给她的乞巧节礼物!
叶凌漪皱眉,思索了片刻,终于咬牙起身往兔子的方向追去,也顾不得周围到底有没有人了。
蛰伏中的侍卫见机会难得,便趁着这个瞬间齐齐抽刀朝叶凌漪围了上去。
而叶凌漪只顾着追兔子,根本没有抵抗的机会,只能凭直觉感知危险离自己越来越近。
竭力追赶,就在她追上兔子起身准备反抗的一刹,一柄弯弯的长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刺中她心脏的位置。
并顺势将她猛力往外推去……
一切发生的太快,叶凌漪只觉得心口一痛,周围的世界仿佛在瞬间寂静,只听耳畔“啪嗒”一声,似是有什么东西断了。
到底是什么东西断了,她却无从得知。
脚步因受外力推搡后退虚浮,怀抱着兔子,惊愣瞪大双眼,清瘦身影犹如一只轻盈的蝴蝶,控制不住往屋檐下坠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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