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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霞宫内,叶凌漪正逗弄着小小兔子,隔着木质笼子往里塞进三两片自御膳房拿来的青菜,兔子用红宝石般的眼睛打量笼子外满眼温良的女子便欢快地咂吧小嘴吃了起来,很快就把那三两片青叶吃光,又竖起身子等待着女子的再次投食。
正当感慨兔子食量惊人时,一个挺拔的身影自殿外走了进来,倏见殿内有个熟悉的清瘦背影,脚步顿住,曜石般的眸中璀璨明亮。
“青鸢姐姐!”负责洒水打扫的两个小宫女恭敬朝身为皇帝贴身侍婢的叶凌漪欠身行礼。
后者只抬头回以一个礼貌性的微笑,复垂下眼帘将目光放在了笼子里那憨态可掬的白兔身上,满脸柔情。
宫女相视一笑,往外走去,没走两步,却在描绘着山水四季图的帷帘后遇上一个挺拔身影。
瞧清男人的脸后,两个小宫女惊得要跪地行礼,却被男人拦下来,以食指抵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看向帘子后那个朦胧的背影,抬手挥挥,屏退了殿内几个候着的宫人。
撩开帘子走过去。
痴痴看着她,他的脚步轻轻的,朝她每走近一步,原本平静的心海便翻起一层汹涌的浪花,一阵一阵侵袭着他的心头,这个瞬间他才突然意识到,原来不知不觉中女子在他心中的地位已经如此重要。
皇门一事,赫连澈虽没有与他详说,但他知道她一定在那里经历了非常可怕的事情,他只恨自己太大意,竟让成姱的人如此轻易将她掳了去。
尽管赫连澈后来告诉他,她并无大碍,只需调养几日便可回来,但她不在的这些天,突然叫他认识了食不遑味的滋味,自她消失后,他几乎没有睡过一个好觉,每每午夜惊醒时眼前都是她的样子,从第一次见她到她阻止他自残,再到南巡路上那个槐花飘香的夜晚,她坐在树下,满树槐花如织锦,她对他说:“我啊!我初见皇上的时候就对皇上心存期望来着!”
微微一笑清丽绝伦,瞬间成了他迷途中的一抹抢眼亮色……
也许是感知到了身后有人,女子目中的柔善骤然凌厉,手指缓缓摸上藏在袖里的短刃,一个迅猛转身,动作利落,手中短刃狠狠押上身后之人的脖子,趁其不备将他推到墙上。
二人距离咫尺,定睛一看,凌厉神情突然滞住:“皇上?”
即使是在这种情况下,头顶曜石般明亮的眼睛里仍然填满了感动,定定看着她,好似要将她彻底纳入其中。
“奴婢该死!”惊得收回短刃,正要往后退开,男人突然张开双臂紧紧抱住了她。
好闻的薄荷清香撞上鼻尖,叶凌漪的心猛一跳,在他的禁锢中,艰难动了动身子:“皇上,这是做什么?”
她越是挣扎,男人收紧怀抱的力度越是大,千言万语涌上心头,终究化作了喉边哽咽的一句:“你终于回来了。”
叶凌漪愣住。
感受着她在怀中,李元麟提着的一颗心终于稍稍落地。
良久才放开她,眼中带着心疼和自责道:“对不起,都是我不好,让你吃苦了。”
叶凌漪一时不知如何反应,摸摸头,略显忐忑:“皇上言重了,吃苦的不是我。”是被叶蓁蓁杀掉的三十人。
“皇门前的事我都知道了,你放心,我一定为你讨回公道,成姱会为他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的。”
李元麟的眸中闪过阴沉之色,脸上一派坚定的表情。
叶凌漪心情复杂:“皇门前的事,皇上当真都知道了?皇上不怪我吗?”
在李元麟逐渐变得疑惑的眼神里,踌躇了片刻,艰难开口:“其实那三十人……是我杀的,他们是成姱派来围杀我的,没想到计划失败,成姱在宫门前布下杀局、在宫里安插势力劫掳宫人,他怕宫里降罪,为了洗清自己,所以才说是黑水人杀了那三十人。”
这样的结论其实李元麟已经想到了,只是从她的嘴里说出来仍让人感到很震惊,一人反杀三十人,这样匪夷所思的事,即便是个身壮如牛的男人也很难做到。
更何况她生得这样一副弱不经风的模样。
真的会是她做的吗?
李元麟在得到答案的同时又陷入了深深的怀疑中。
真是很难想象那样一双纤细小手会化作地狱的魔爪,将夺取人命视作收割草芥,不知疲倦地一次次手起刀落。
光是想想都足够心惊肉跳。
叶凌漪察觉到他的脸色有异,犹豫片刻,跪地:“青鸢做了大逆不道之事,请皇上降罪!”
叶凌漪并不是不惜命,而是就算那三十人并非自己所杀,但叶蓁蓁的所作所为亦和她脱不开关系,就算风波已经过去,可如果她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那就是在利用李元麟对她的心意进行行为绑架,她不想变成那样无耻的人。
可她又何曾知道李元麟的想法?他怎会忍心她承罪受苦?
“别这样。”李元麟苦笑,将她扶起来,认真看着她道:“成姱手下那些散兵游勇,平日仗着有成姱撑腰没少为祸百姓,死了也就死了吧。不过你若真心请罪,不如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该不会是以身相许吧?
叶凌漪怀疑。
惹得李元麟哭笑不得:“你放心,不是你想的那样,具体我还没想好,等想好了我再与你说。”
听他这样说,叶凌漪只好点头,心里渐渐明白了李元麟的意思其实只是想减轻她在他面前的负罪感而已。
这样一个温柔的好男人,可惜她对他,心里只有感激之情,越是感激越是觉得自己有愧于他,因为她早已把爱情交给了另一个人。
圣宁宫内。
身着一袭墨青色朝服的赫连澈候在殿中,唐略作为圣宁宫护卫,亦守在一旁。
两个大男人独处一室,殿内气氛一度诡异的出奇。
直到梁后在林嬷嬷的搀扶下自帷帘后走出来。
“参见太后!”二男子作揖,异口同声。
梁后略抬手作了个虚扶的动作,就算是免过礼了。
二男子立身站好,眼瞧着梁后落座于金椅之上,一双美眸定定瞧着赫连澈,心里对赫连注的杀念更坚定了些。
赫连澈不动声色打量了梁后,暗里猜测着梁后如此着急召见自己的用意。
正这时便听梁后说:“赫连都尉,哀家没记错的话,你的生身父亲已故平远将军的忌日就快到了吧?是……这个月?哦,是下个月?”
怎么扯到了父亲?
扫了眼梁后故作出来的猜思模样,赫连澈的眼底一丝寒凉稍纵即逝,旋即作揖:“回太后,家父战死在金秋十月,大行之日尚有一月余!”
“哦……”
梁后沉吟起来,又说:“这么说,你母亲的忌日也快到了,哀家记得你母亲当时是自戕而亡的?”
梁后装出副记不清的样子。
可当初是她扶持了赫连注登上太师之位,怎会不知道他的母亲是在与赫连注大婚当夜被赫连注亲手所杀?
赫连澈眸底凝结着寒冰,一瞬就明白了梁后的用意,近来赫连注接连灭了梁氏的势力,想必她是恨极了,这才想借着旧事重提重新激起他的仇恨。
目的便是利用他的仇恨去对付赫连注。
沉思片刻,收敛了眸中冷意:“回太后,家母……确是自戕。”
一句话里包含了几成故意流露出来的恨意。
梁后满意,红唇漾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嘴上却故意惋叹:“唉,可惜了。哀家还记得,你母亲年少时游至东京,因生得貌美,一夜轰动了整座东京城,多少世家公子为之倾倒,但唯有你那少年有为的父亲赫连云普一人得了美人芳心,哀家犹记得他们大婚时的情景,漫天喜绸,鲜衣飘飘,一个是潘岳檀郎,一个是异族美人,当时羡煞了多少西朝人,可谁又能想到后来会发生那些事情,可惜啊可惜……”
梁后的表情由提起旧事的憧憬到末尾的惋惜,赫连澈都看在眼里,并未出声。
梁后只当他是追忆父母伤心过甚,打量着他的神色,抓准机会又说:“对了,算算时间,赫连都尉今年也是弱冠之年了吧?太师可为你操持婚事了?”
“谢太后关心!”赫连澈作揖,微俯身,眸色沉凝,“太师公务繁忙,臣下亦觉成家还早,遂尚未议婚。”
“这可怎么能行?”梁后立即拍案,作出副不忿模样:“各家公子像你这般年纪,有母亲操持的,恐怕孩子都能叫爹了,你虽母亲去的早,还有太师这个叔父在,如今叔父亲子倒是妻妾满堂,偏你还孤身一人!这个赫连太师怎么能如此厚此薄彼!真是岂有此理!”
赫连澈静静看着她演。
待怒意平息些许,梁后扫了眼赫连澈,又道:“哀家实在心有不忍,不若这样哀家来替你母亲做个主,着令吏部上呈文牒,看看都有哪些大人家还有尚未出阁的闺秀,再筛选一二,赫连都尉也该成个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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