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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牟城北牟山,山中古柏森森,幽深的林间小道围绕于道观周围,这座道观紧邻草场村,近日观主请了些匠人,正着手修葺道观。
夜深了,一名游学士子带着几个随从前来借宿,老道士便请他们入静室休息。
道观里栽种着牡丹,月色下一丛丛牡丹重重叠叠,娇艳欲滴,年轻儒生嗅着空气中淡雅的牡丹花香,漫步在回廊上,正好看见一个小道士朝这里走来,便上前问道“小师父,我方才隐约听见有女子的哭泣声,请问是不是有哪个大户人家的女眷来这里进香,住进观里,遇上了什么难事?”
小道士回道“施主,我们这附近住的村民不是砍柴的,就是耕种的,哪里会有什么大户人家,更没有女施主在观内留宿。”
儒生笑了笑“哦,想必是我刚才听错了。”
小道士微笑着提醒他道“观中正在修缮,施主还是少出来走动为好。”说着匆匆走开。
儒生眼神里射出锐光“偷鹿贼,劫掠良家女子,道观竟然变成了贼窝。”
这名儒生打扮的男子正是文澈,他很快走回静室,室内有个三十左右的方脸男子正坐在那里吃着类似披萨一样的胡饼,这是中牟城内一家食肆卖的特色胡饼,是将羊肉铺在每层饼上,饼与饼之间用椒和豆豉间隔,再用酥油浇灌饼,放入炉中烤,五分熟后便可取出食用。
只见他的头发半披半束,两侧留有稍长的刘海,穿着浅灰色长袍,交叉领口露出层层内搭,外罩一层白色暗纹轻纱,身上透着一股子江湖侠气。
他就是祁斯的兄长祁迟迟,祁家的线人暗桩现今都是由祁斯来负责联络,而祁迟迟专门负责摸金,手下的摸金人也只听命于祁迟迟,很少与祁斯接触,他们兄弟俩一个在明,一个在暗,都是单独行动。
祁迟迟的手下从驿站追踪到这座道观,发现这里的道士和偷鹿贼原来是一伙的,祁迟迟马上通知了文澈,文澈就扮成游学至此的士子进入这座道观,祁迟迟就充当他的贴身护卫。
文澈坐下来,沉声道“祁迟迟,待会那些贼道士就交给我,你在观内找到白鹿后就马上撤离。”
祁迟迟稍显犹豫,“你一个人行吗?”
文澈拿刀把一张胡饼分成四块,然后笑道“几个贼道士而已,况且我也不是一个人,祁斯已经将此事通知了潘家,潘伯武带着自家部曲应该也快要赶到这里了,而且聂玄他们此时最为关注的可是城内的情况。”
“潘伯武虽然没有什么才能,但人品还靠得住,比他的几个叔叔强多了。”祁迟迟从中拿起一块胡饼,又问道“文澈,杨武是不是也跟着你来了中牟县?”
文澈点点头“嗯,杨霄和杨武在荥阳设有自己的联络点,不过杨霄去找遗诏了,杨武来中牟好像是要找什么人。”
“那人是石冰吧。”
“可能是吧,我和石冰没什么交情,不过他是一员猛将,跟张昌和马武之流不同。”
祁迟迟忍不住笑了笑,把身子凑前一点“郗遐大败张昌军,斩杀了石冰的好些兄弟,石冰自然是想要找郗遐报仇了,幸而杨武也赶来了这里,不然中牟县真是要乱上加乱了,但是我一直都很好奇,石冰到底是不是石崇的私生子?”
文澈微微变了脸色,“不管他是不是石崇的私生子,既然参与了张昌叛乱,石崇就不会认他的,这一点我很肯定。”
此刻道观里还是一片寂静,可是在城内已经有人开始行动了。
城南有一家书院,是由当地豪绅集资创办的,门内建有影壁一堵,前院是讲学之所,后院设有三层藏书楼,采用奇门遁甲的布局方式,五幢连体三进三楼结构。立于三楼俯视,院中挺立着几株古柏,傲骨藏风,姿态奇绝。
一袭深蓝色外袍的男子正凝神观望着院中的情形,不到一刻钟的功夫,二百余人几乎全都毙命,尸体遍地,墙角栽种的白色昙花也好似被鲜血染红了。
此时康芝被铁索捆住,六个护卫将他团团包围,一齐拉拽,康芝却扬起一个狞笑,当两名护卫挥刀向他砍来时,他双足用力蹬地,身体腾空而起,狠狠的踹向那两名护卫的腹部,借着惯性身子顺势向后翻转,双脚落地刹那夹住两名护卫手中的单刀,猛地交叉扭动,单刀就飞了出去。
数名护卫再次围攻上来,康芝直接用左腿缠住一根铁索,猛地发力,铁索那边的护卫就被甩飞到另一人身上,康芝以铁索为拳,一招打穿对方的喉骨,迅疾挣开铁索,从背后抽出双铁戟,下手狠绝,这些护卫被他打的乱了阵脚。
康芝吐出一口血水,怒喝道“既然我已经闯进这里,救不出公爷,那至少要杀死梁遇,给并州的将士们一个交代。”
这时渐黎从黑暗处走出来,寒声道“你们追随东瀛公,选择叛变谋逆,论罪该被夷灭三族,梁参军有意放过镇守并州的那些将士,已经很仁义了,你们怎么还恩将仇报呢?”
康芝脸上沾满鲜血,笑容显得狰狞,“你是郗遐的手下,还有两下子,可惜你这个卑贱的家奴根本不配站在这里质问我,快把郗遐叫出来。”
“只有杀了我,你才有机会见到我家小郎君。”
渐黎用力挥动蛇矛,地上大石瞬间飞掷出去,正砸向手持双铁戟的康芝。
康芝闪身避开,对方矛尖犹如白蛇吐信直接扎向他的腹部,他用双戟挡开,渐黎迅疾扭转矛头,赤色的锦絮飞舞,蛇矛在半空中旋了个圈,身体避开双戟的左右攻击,反手抡起蛇矛朝康芝的面门划去。
戟锋抵住矛尖,渐黎手上加重力道,迫使康芝倒退数步,渐黎猛地抽回蛇矛,手腕转动,蛇矛横挑直刺而来,康芝急忙侧翻身,蛇矛瞬间将康芝身后的古柏砍断。
康芝右脚蹬地,身体悬空翻转间趁势用双戟轮劈渐黎的双腿,紧接着身体跃起,一脚踏在树干上,双戟再次向下劈来。
此刻楼上两人表情略有不同,梁遇穿着的这件深蓝色外袍上沾有血迹,是在沿街遇袭时被溅上的,宽大的袍袖随风摇曳,他顿觉阵阵凉意,双手扶着阑干,紧锁眉头,问道“你是怎么把他们引来这家书院的?”
披着鹤氅的年轻男子正是郗遐,他没有回答梁遇的问题,只轻轻问了一句“梁兄,还需要留活口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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