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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里奇怪?”雨轻笑问。
郗遐不答,仍是双手交叉于胸前,注视着那边的动向。庞敬与蔡攸哲倒是对这样的打斗不敢兴趣,也不想继续站在这里围观,同雨轻说了几句,便走回食肆。
只过了一会,就见大汉持刀朝那男子拦腰砍去,男子踏踏踏踏连退四步,刚避开这一刀,却不料有人从后方劈来,他尚未躲开,刀已插进他的背部。
他却又故意向后挪动了几步,刀直接穿透他的身体,鲜血四溢,剑滑落,人倒地。
“该死,说好要留活口的!”为首的大汉斥道:“你太大意了!”
另一名大汉吐了一口血痰,骂道:“是他命短,与我们何干?”
在场有人本来是要大喊“杀人了!”但看着这些面色狰狞的大汉,他又把话咽了回去,围观的人也纷纷散开了。
那些大汉则速速离去,躺在地上的那人早就没了气息,还是有人通报了官府,几名差役这才将那尸首搬回府衙。
看过这场街头厮杀之后,雨轻和郗遐回到小食肆,到柜台付了账,然后与庞敬他们道了别,各自坐上牛车回府。
路中,雨轻看了看一脸沉思的郗遐,开口道:“其实那人应该可以躲过那一刀的,不过他怀有求死的心,着实奇怪。”
郗遐偏头笑道:“你不觉得他更像是在演戏吗?”
“只怪他的演技太差了,破绽百出。”
雨轻慢慢说道:“不过那些个莽夫自然看不出来,我觉得那男子应该是知晓他们背后的主人,在街上选择被人杀死,就是为了传递给他们一个信息,作为某件事的知情人,如今已经丧命,好比切断最后的一丝线索,让那些人查无可查。”
“雨轻,你的分析很有趣。”郗遐注视着她,问道:“那么你觉得那些人是谁派来的呢?”
“有三种可能。”
雨轻笑了笑,整理了一下思路,继续说道:“第一,琅琊内史李达,要知道李槐的那件案子并没有结束,卞家人派李槐去北海接近柳宗明的真实目的,到现在还未查出来........”
“知晓此案的聂林和范陵都已经死了,连夏如海都
被灭了口,更能说明此事背后所隐藏的秘密是多么的骇人,范陵是李达派去的人,李达迟迟不返回琅琊,定是目的没有达到,那么这起事件或许与他有关。”
“第二种呢?”郗遐淡淡问道。
雨轻稍停顿片刻,笑道:“第二种可能性就是柳宗明所扶持的东海王,也许他就是一切事情的源头,能够引起齐王注意并且想要抢夺的东西不多,无外乎获取更大的权力,而通往之路所需的就是扩充兵力和制造兵甲.......”
“就像上次在卞家夜宴上,许广质问陆先生应不应该将那些流民遣回到原籍,淮南王想要用那些流民扩充兵力,琅琊王自然也是同样的心思,两方这才争执不下,而今齐王和东海王之间的暗中争斗多半也是如此。”
郗遐脸色微变,沉声问:“第三种可能又是什么?”
“这个一心求死之人背后的那股势力。”
雨轻笑了笑,摊手道:“既然有人追查他,我想此人很清楚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也许他就是其中的参与者,同聂林一样,不过比聂林聪明,藏匿的很好。”
“雨轻,”郗遐对她的这番深度剖析顿觉意外,沉吟道:“你好像变了。”
“郗遐,我来临淄是为了给母亲立衣冠冢。”
雨轻苦笑道:“在这世上,我不过一叶浮萍,无忧无虑的生活早就不复存在了。”
他眼眸深处掠过一丝隐痛,低声问道:“雨轻,我是不是来迟了?”
“没有,你能来,我真的很高兴。”
雨轻浅浅一笑,说道:“郗遐,从我七岁起就认识了你,我的心里话都会告诉你,以后也会如此。”
郗遐凝视着她,抚上她的双肩,清澈的眸子里闪着温柔的笑意,薄唇缓缓勾起,说道:“你不是浮萍,想来左大人和裴家的人已经快要抵达临淄了,他们都很关心你,当然——”
“当然什么?”雨轻微微一笑,“当然洛阳的那些朋友也在记挂着我,对不对?”
郗遐点头,松开手,将目光移向车窗外,心道:雨轻,你这个小傻瓜,就是因为太过挂念,我才日夜兼程赶来,你竟然全然不懂,算
了,对着个榆木脑袋,再计较也是无用,反正你就在我身边,这样就足够了。
这场精心策划的演出,不是出自别人之手,正是杨霄。此刻的他正在城郊附近的一家客栈之中,身边还有杨武他们。
“从此世上再无樊谣这个人了。”韩虎掩好门窗,转身走来说道。
杨武给杨霄倒了一碗茶水,低声问道:“大哥,你觉得他们相信了吗?”
“死的那人就是樊谣,他们不得不信。”
董苞嘻嘻笑道:“还是大哥聪明,多年来在北海出没都是假扮成樊谣的模样示人,聂林也好,柳宗明也罢,他们认识的樊谣就是那个模样,不过死的人却是真正的樊谣,他们只怕挠破了头也想不到吧。”
杨霄喝了一口茶,正色道:“本来我也不想走这一步险棋的,只是在聂林遇害之后,许多事情都不在我的掌控之中了,那个从琅琊来的李达无端搅了局,大概也是冲着那批兵甲而来的。”
“反正聂林已经死了,咱们也省去了麻烦。”
董苞刚想要拿起酒壶,就被杨武按住胳臂,他无奈的撇撇嘴,说道:“聂林就是个两面三刀的小人,表面上看是柳宗明的跟班,实际上却在背地里替齐王办事,那个李槐死了也是个糊涂鬼,只是那些搬运兵甲的山寨人死得有些冤呐,雷首领也是个讲义气的铮铮铁汉,却命丧小人之手——”
杨武瞪了他一眼,觉得他话头扯远了,然后对杨霄道:“大哥,我已派人秘密守着那批兵甲了,想来齐王和东海王都是难以寻到的,更不用说来凑热闹的李达了。”
“嗯。”杨霄点头,忽然想起一个人来,便问道:“萍姑现在何处?”
“大哥开始想女人了。”董苞呵呵笑道:“放心吧,官府的人是找不到萍姑的。”
杨霄面色一沉,开口道:“李达自己捅出来的篓子,看样子是补不好了,范陵和夏如海应该都是他派人灭的口,真是自己没打着狐狸,白惹了一身骚,他的主人恐怕对他早已失去了耐心,能不能重回琅琊还难说呢。”
“大哥,明日就启程回荥阳吗?”杨武问道。
杨霄点头,其实这
些年他来往各地,荥阳离洛阳很近,能够更快的得到消息,所以在荥阳他会待的时间更长一些。
突然有人敲门,杨霄皱眉,单手拿起长剑。
不想董苞哈哈笑起来,走过去打开门,嗤笑道:“萍姑,你怎么还会敲门呢,不都是喊一声——”
“喊你个头!”
萍姑当即啐他一口,然后大步走进来,望向杨霄,扬脸说道:“我哥哥死了,官府的人又在四处查找我,不如我同你们一起走吧。”
“啊?”韩虎愕然,又扭头看了一眼杨霄,笑道:“带上她也好,能有人做饭给咱们吃了。”
杨霄冷眼瞧着她,问道:“你当真不怕死吗?”
“待在这里横竖也是个死,离开也许还能挣出一条命来。”萍姑目光毅然,平静的看着他,“杨霄,我不图你什么,你放心好了。”说完转身就走了。
杨霄微微闭目,咬了一下唇,良久不语。
另一处华丽的居室内,‘砰’的一下,茶杯重重砸在地上,瓷片飞溅。
“真是可笑,他倒是死得快!”
室内的气氛有些凝重,地上还跪着四五人,尤四也在其中,碎片划过他的脸颊,一道血痕越发明显。
何虔单手伏案,看着方才扔出了茶杯的那只手,好半晌,才又笑了笑。
这时候再追究问责更是无甚意义了,他示意尤四起身,肃然问道:“卞家那边最近可有什么动静?”
“一切如常。”尤四垂首回道。
何虔冷冷一笑,“卞瑄又能掀起什么波浪来,不过身在洛阳的卞粹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还有张司空那个老狐狸,临淄出了这一档子事,卞家必定已经派人给洛阳送信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那么如何给东海王交待呢?”尤四略显忧虑,低声问道。
何虔沉思一会,慢慢开口道:“这搬运兵甲之事,本来就是由柳宗明负责的,他搞砸了事情,我可不会给他背这个锅,至于樊谣身亡之事,东海王对此也不会感兴趣的,临淄这个是非之地,不宜久待,我也要准备回南阳祖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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