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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别数月,你可还安好么?”
这样的话传进嬴政耳中,他忽然有种安心的感觉。
“师兄,好久不见。”嬴政揖手为礼,躬身一拜。
“的确是好久不见了!”鞠子洲点了点头,看着嬴政:“与我说一说农会诸事吧。另外,这孩子是怎么回事?”
“这孩子是农会死者的遗孤,我把她的母亲另嫁了人,她则由我与农会共同出钱抚育。”
鞠子洲点了点头:“那他呢?以后准备如何处置?编户为死士吗?”
“这是个女孩儿。”嬴政摇了摇头:“暂时还不知道该如何处置。”
“女孩儿啊。”鞠子洲未忍俯身看一眼,想了想,问道:“这类的孩子多吗?”
“现在一共有三十三人。”嬴政回答道。
“三十三人不少了,以后还会变多的,依照其父辈所立功劳,划分开待遇,教授一定知识,养到十五岁,给与田宅,供其成家吧,晚些时候我拟一个章程出来,你看情况修改修改。”
“好。”嬴政松了一口气。
对于这种陌生到几乎从未有处理经验的事情,他还是有些怯惧,鞠子洲能够提供一个可以参考的章程出来,倒教他很是省心。
“农会如今怎样了?”鞠子洲问道。
“安,将简牍呈上来!”嬴政立刻呼叫墨者安。
安应声而出,怀中抱着一个已经成功将幼嫩的小手指插进他鼻孔、高兴得笑吱吱的小孩子,艰难行了一礼之后,使唤几个宫人,将一堆简牍呈了上来。
那真的是一大堆的竹简。
鞠子洲叹了一口气:“你倒是会给师兄出难题。”
嬴政笑嘻嘻的,很是得意:“师兄能者多劳嘛,我有师兄,自可以饱食遨游!”
鞠子洲勉强笑了笑:“我还是更想赶快回去洗一洗睡个觉,一路奔波劳碌,也没个歇息时候……你竟然开放了加入农会的门槛,愿意无条件接纳别人进入农会?”
说到后半句,他开始头痛:“不行,这一点要改掉,加入农会,必须设置门槛!”
扶贫者最忌讳的事情就是无条件、无底线地对贫困者好。
一定要让他们自己经过自己的努力,做出成绩,获得报酬,进而脱离贫困;而不是把他们像是妈妈掌心里的宝一样捧起来,事事都无条件地为其准备好。
鞠子洲放下一手拿着竹简翻看,一手指节轻叩桌面:“我们所要做的,不是一直用自己手里的钱去喂养农会的人,而是在他们困难的时候帮一把,然后借着这个机会把人手组织起来、把耕地收拢起来、把技术发展起来,给他们开辟出另外一条更好的路让他们自己走,通过自己的劳动来获得生活水平的提高!”
“我不明白应该怎么做。”嬴政摇了摇头:“而且我所见的“人”……”
嬴政想了一下,观察着鞠子洲的脸色,说道:“我所见的那些人,不像是正常的人,而更像是……”
“更像是什么?”鞠子洲问道。
“更像是,被驯化的……狗!”嬴政说着,忐忑看着鞠子洲的脸。
然而鞠子洲神色毫无变化。
他依然静静地看着竹简,依然指节轻叩桌面。
“叩、叩、叩……”
一声又一声,似心脏跳动;似孤狼长啸。
嬴政心中忐忑至极。
鞠子洲快速看完手中竹简,将竹简扔在一旁,拿起一卷新的竹简翻看:“你想说的,是不是他们根本就不敢去走新的道路?”
嬴政见鞠子洲没有生气,如释重负:“是这样的,我觉得即便给他们找到了一条新的道路,他们也未必敢去走!”
“恐惧改变,或许会的。”鞠子洲点了点头:“目前来看,种地是他们手中唯一可以行得通的活路。”
“想要让他们对这条路动手动脚,甚至改换一条路走,那么他们势必会抗拒——他们就这么一点活路,依照以往的经验,贵人们都是只会剥夺他们所拥有的财产和活路的,这次改变,他们认为是一种新形势的剥夺,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那该怎么办?”嬴政身体前倾,小脸上满是对知识的渴望:“我们应该怎么做?”
“以更丰厚的利益诱使!”鞠子洲说道:“他们需要的是活下去的希望,这希望,其实无非就是吃饱喝足——也就是微薄到不能再微薄的利益,足够保障生存的利益。”
“就像是现在的事情——农会也是以前从未有过的事情,集体劳作、一同饮食,按需求分配柴草、热水、草履。”
“这些事情,也是百姓们未曾见过的事情,但是为什么现在咸阳城里那么多人想要加入农会?就是因为加入农会之后,可以生活得比他们不加入的时候好得多,每五天能吃一次肉,不掺糠麸的稀粥可以喝到饱,高强度劳作时候一天甚至可以吃三餐。”
“这些是实打实的利益,是看得见摸得着,可以切身体会到的!”
“生存被保障到了,比你说一百句好话都管用。保障了他们的生存,获取了他们的信任,而后再给他们路走,同时描绘出美好的前景,他们就会积极地沿着这条路走!”
嬴政点了点头:“所以现在我们不是已经可以保障他们的生存了吗?解下来就是给出一条新的路走?”
“现在加入农会不只是保障生存,而且是可以保障生存得不错——一加入,就可以受到保障!”
“这个时候,人家当然愿意加入,因为加入进来就可以占便宜,所以我叫你设立一个门槛,不然的话,有再多钱也会被拖死的!”
“是这样……”嬴政点了点头:“对了,师兄,还有一件事……”
“讲。”鞠子洲拿起竹简。
“是关于农会的人……”嬴政将之前发生的事情细细讲述,并且带着早已演练过无数次的满脸的疑惑问道:“师兄,到底为什么会是这样啊?”
“为什么……跟我们所想的完不一样啊?”
鞠子洲愣了一下。
鞠子洲放下竹简,指节在桌上叩了叩,眉头皱起。
他将手伸了出去。
嬴政早已经准备好了一杯温水递上。
“因为我们的需求不同!”鞠子洲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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