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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有德的眼泪瞬间就滑落了下来:“君上,是亲耳听到的吗?”
我郑重的点了点头。
这件事情,虽然我们早有猜测,但如今听到蒋太傅失言脱口而出,中间的震撼,不得不让人激动。
郑有德抽泣着问道:“君上打算如何处置?”
我握着他的手,半晌没有说话。
且不说此事没有任何证据留下,就算是有证据,此时也动不得蒋太傅。现如今,他在朝中的位置,如日中天,若不能将他一举拿下,或先斩其党羽,叫他再无回旋之地。
那所有的动作,都不过是打草惊蛇,反而对接下来的事情更加不利,倒不如先拉拢了他,解决了焱戚王和景珍公主的婚事,这件事从长再议。
见我不言语,郑有德也慢慢领会了其中的意思。
他渐渐平缓了情绪:“是奴才心急了。”
我松开了他的手:“总有一日,朕会将他绳之以法,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便是再等上几天,也无不可。”
郑有德点了点头。
我言道:“再过两日,便是成德女帝的祭礼了,你且带着云鹄公子好生操办,不用在御前伺候了。”
郑有德应下,又问了句:“可要让宝华殿的师傅请一请国寺的主持?”
“不必了,便是宫里办一办既可。”
成德女帝的祭礼,原是在夏末,正好与焱戚王撞上了日子,为防不吉利,又让钦天监改了日子,往后延顺了几天,说是对成德女帝的转世运更好。
已经让宝华殿大肆操办了,还有宫里的贵人手抄的佛经,心意到了就行。
我知道他问一问,定是觉得不能报仇雪恨,心中愧对了昔日的主子。想做得更隆重些。
不过,见我不允,他也没说什么。毕竟,给死人做的功夫,原本就是给活人看的。
我身上还沾着些酒气,脑中却清醒得很。不断回想起蒋太傅说过的那些话。
我原以为,焱戚王与他勾结,是因为蒋太傅心生谋反之心。但从蒋太傅今日所言,却并非如此。
是蒋太傅主动蛊惑说动了安分了十几年的焱戚王,让他主动造反,其目的,只是为了看我
有没有能力解决好这件事,或者说如何布好这个局。
就像是成年的狼,纵然自己孩子独自去捕猎,但又不放心,担心小狼会掉进猎人的陷阱般,跟在身后随时准备出手相助。
蒋太傅给焱戚王提供了钱财,刺客。而连带着去拜访的朝臣,其实也是蒋太傅授意的。
蒋太傅定然是向焱戚王许诺了,若他成功,焱戚王称帝,他还是蒋太傅,不过,权势更重些。若是焱戚王失败了,他可以借着现有的位置,保他一命。
多年潜伏的焱戚王不知为什么被这番鬼话打动了,居然真的同意了。
知道现在,我才明白,焱戚王不是自己要这个皇位,他是为了那个儿子,那个因爱妻难产而亡的儿子。
他想让儿子弥补自己多年来,没能成为帝王的遗憾,也想让郡主成为公主,风风光光的嫁给石恒。而石恒,也会因为有功,将会成为京中最有名的将军。
说来说去,冒这么大的风险,只是为了几个儿孙的命运。
我能揣测到蒋太傅的这番心思,是因为他今日肯帮我解决这两个麻烦,还有他对我说话的态度,我终于反应过来,他的这份柔情,我为何这般似曾相识。
那是,蒋庆怀身上独有的目光。
蒋庆怀心地纯真善良,有什么事情,谢远春都宠着他,护着他。而蒋太傅因为只有这一个儿子,虽然气他时常与自己唱反调,但对着蒋庆怀,便是这副柔情的样子。
自从有过嫌隙之后,我今日罕见的对蒋太傅敞开了心怀,将景珍公主的事情说于他听。而他对我完成了测试感到满意,言语之下,便想起了蒋庆怀在他身边的日子,父子同心,比什么天下至尊权利都珍贵。
我不知该感叹自己幸运,还是该感叹自己不幸。
幸运,是他没有发现下毒的事情,没有发现陈晋荣,甚至是俞炯然的事情。
而不幸的是,我原以为这个对手已经走入了我的棋局,在地牢时,却发现,我只是他手中的一颗棋子。
到了现在,我才明白,我连棋子都不是,我不过是一个千万年都不变的棋盘。
还是一如往昔的样子,任由他
操控。
我拉着杯子,把头蒙起来,任由自己在沉闷的空间,思绪胡乱飞舞。
陈稷,郑有德,还指着我给成德女帝报仇,我还信誓旦旦的跟俞炯然保证,一定会解决掉蒋太傅,还他自由之身。
想到这里,我一阵苦笑。我是何德何能,竟然跟这些人夸下这个海口。如今,怕是覆水难收,顶着头皮也要上了。
孙姑姑听闻我与蒋太傅在居兴殿宿醉的事情,一大早就炖了清岺汤过来。
从避暑山庄回来之后,我很久没见到她了,既然郑有德不在御前,这两日我便留下了她。
孙姑姑有些欣喜,拿着汤匙的勺子,又给我添了一碗清岺汤。眼瞧着早膳我是吃不下了,干脆直接去上朝了。
蒋太傅那里的一份,孙姑姑也没落下,内务府过去传膳的时候,也顺道把清岺汤带了过去。
蒋太傅好似对昨日的话,忘了个一干二净,只记得用膳前的那些话。郑有德好生把他送回府之后,直接去了邶修苑。
邶修苑的这位云鹄公子,抄书抄了这么久,见到郑有德便是一顿冷嘲热讽,他不能把气撒到我身上,只好为难一下御前的人。
郑有德也不跟他计较,而是笑眯眯的看着他:“云鹄公子,时辰快掉了,宝华殿的法师都等着呢。”
云鹄公子白了他一眼,转身朝外走去,直接上了轿撵,再不肯多看他一眼。
郑有德笑着对宫门口的太监们言道:“手里抱着的东西,都仔细着点,这可是给成德女帝的,莫要摔着磕着了,浪费了云鹄公子的心意。”
走出几步远的云鹄公子听闻此言,将手里的帕子揉了又揉,扯了又扯,仿佛像是要将那帕子活生生的撕烂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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