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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里的雪景随着暖阳逐渐消融,屋檐上的雪水滴滴答答的落下来,俞宗禄的身子逐渐好转,人也清醒了过来。
对于当日的事情,俞宗禄却完全没了记忆,他只觉得自己仿佛是大病了一场,对于很多事情都模糊了起来。
圣手留在了俞府调理俞宗禄的身子,他将药材摊到外面晾干,俞清松坐在石凳上问他原因。
圣手净了手,拿了石磨在他面前坐下,一边将新晒好的药材磨成粉,一边同他说话。
“那毒是江湖秘药,人服下去,不出三天,必然殒命,我替老大人解毒,用的是以毒攻毒的法子,伤害记忆,只是其中的一个副作用,等再过些日子,他四肢就会开始乏力,最后摊在床上起不来。”
圣手将磨好的药灌到李嫂缝好的香囊里,然后递给俞清松:“挂在老大人床头,可以让他睡得安稳些。”
俞清松拿着香囊百味陈杂,脸上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多谢。”
圣手又开始磨药材:“人呐,命数自有天定。无论是好或者不好,非人力所能改。”
俞清松起身从后院的长廊慢慢走到前院,廊下种着许多仙客来,在这寒冬的日子里,开得比后院的白梅还盛。一路漂浮着暗香。
俞宗禄已经起来了,竹心扶着他在院子里晒太阳,俞清松先去挂好了香囊,又在屋子里倒了杯热茶,这才走到俞宗禄身边。
“父亲。”俞清松将茶端到他嘴边。俞宗禄喝了半杯,抬眸看了俞清松一眼,他随即松开了手,把杯子递给竹心。
“怎么愁眉不展的?”
俞清松扬起轻松的笑容:“方才从后院过来,听李嫂说,厨房出现了老鼠,弄得家里鸡飞狗跳的。”
俞宗禄最近总是忘事,说话也没了条理:“那可得注意了,帐篷里还屯着许多冬日的吃食,不要让将士们冬日里挨冻受饿。”
俞清松与竹心对视了一眼,两人随后反应过来,俞宗禄是把以前的记忆跟现在的话头弄混了。
竹心上前将俞宗禄身上的外袍又规整了一下:“老爷,今日午饭想吃什么?”他刻意岔开话题,将俞清松涌上来的担忧冲淡。
俞宗禄做出思考的样子,皱着眉头,露出孩童般天真的眼神。
外头有下人跑进来:“公子,时府来人了,说是时景成公子想约您去京郊纵马。”
俞清松站起来,露出一副懊恼的样子,这些日子为了俞宗禄的事情,他竟然将时景成的托付忘了个一干二净。
下人见他没应答,以为他是伤心俞宗禄的事情,便自作主张道:“小人这便去回了他。”
俞清松拦住他:“去备马,跟他说,我一个时辰之后到。”
按照时间来算,侯江福的名单肯定已经递上去了,现在让俞宗禄传他来,显然已经不可能了。
俞清松回房换了身衣服,出门之后,先去了公主府。自从上次太医来过之后,两个人倒是不用刻意避嫌了。
俞清松去得不巧,正好赶上了永兴公主出行,他是在半路遇上了公主府的马车,才反应过来。
俞清松翻身下马,先对公主府的管事说了些什么,等管事跟马车里面的人问了话,这才让俞清松靠近。
“参见公主。”
马车的珠帘被掀开。“什么事?”永兴公主探出半个头问他。
“有件事情,想请公主帮忙,只是街上说话不便,怕是要耽误公主一点时间了。”俞清松对着不远处的客栈做了一个手势。
永兴公主挥手让两个侍女下去:“跟皇贵妃有约,怕是不好耽误,你若有事,上来说吧。”
她大大方方,无惧流言,俞清松也没什么好忸怩的,直接钻进了马车。
他的马被管事牵着,跟着后面一路朝着宫门而去。
俞清松将梁升云和时雅娴的事情一一言明,至于让俞宗禄找侯江福要官职的事情,他也坦荡的说了出来。既不是为自己的私情,他便没有什么可以隐瞒的。
“一对有情人,因此被拆散,实在可惜。”永兴公主感叹道。
俞清松拱手行礼道:“此事论起来,实在僭越,只是,我把雅娴当成自己的妹妹,还请公主能帮这个忙。”
永兴公主笑道:“帮忙倒是谈不上。不过你来得巧,我今日进宫,正是要与皇贵妃商议此事。”
俞清松看着她:
“公主有何想法?”
“父皇身子已是强弩之末,这个时候新妃入宫,既冲不了喜,还要白白赔上许多女子的幸福,我想着倒不如让皇贵妃下发一到懿旨,将此事取消。”
皇贵妃原就位同副后,自从先皇后去了之后,君上未在立新后,这些年,宫里的大小事务都是她主事的,要是她能发旨,时景成所求之事,自然烟消云散。
而且以永兴公主的盛宠,她要是主动开口,皇贵妃绝不会反驳了她。
俞清松感激道:“多谢公主。”
“今日进宫,怕是暂时不会出来了,若有事,直接传信给府里的人便是。”永兴公主掀开窗口的珠帘,对着外面看了两眼。“快到了,你先回去吧。”
俞清松行礼告辞,掀开珠帘拍了拍车夫的肩膀,他顺势把马车停下来。管事见状把马牵上来,将缰绳交还给俞清松。
两个人朝着不同的方向,离开官道。一个满腹忧伤,一个心生喜色。
时景成担忧之事既去,神色便晴朗起来,俞清松也不扫他的兴致,将这些日子的种种皆瞒下不提。
两个人在京郊肆意纵马,将多日来的阴郁一扫而空,暮色四起时,又去文兴河道泛舟,对着日落饮酒。
时景成感叹道:“这样的痛快日子,要是能一直过下去就好了。”
俞清松拿着酒杯与他碰了一下:“故友尚在,何时不能再来一回。”
两个人互相看了一眼,将手里的酒一饮而尽。是啊,故友在,何处不是风景。
只是,这样的宁静祥和下,隐藏着的波涛汹涌,将所有人都捆绑在了一条破船上,一起迎接着海上的风吹雨打,徒留满地狼藉。
多年后再次回首,只剩下蓦然感叹,物是人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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