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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瑁赢了艘画舫请薛蟠吃酒。薛蟠充分发挥八卦之能, 把骗了闻姑娘的几件事当众说了个囫囵。
又荡了半日,有艘小船飞快的从他们画舫旁穿过,猛然停下滴溜溜的转圈儿,仿佛是遇上了什么麻烦。薛蟠眼尖, 一眼看见那船上之人,不待旁人说话便先笑了:“哈哈!是姓闻的那对骗了兄妹。谁拉他们上自家的船必要破财。”
甄瑁也望过去:“当真是他们!这个是不是与卖身葬父相类似的?”
“没错。哎呦甄兄,你挺能举一反三的嘛。”
“好赖是你这个骗了的朋友, 不能丢了你的颜面。”
“这种骗局的核心就是美女假装遇到了□□烦需要人相帮。贫僧知道那位闻先生为何要坐四轮车了, 为了显得更加无助。说不定他跟有些算命瞎了一样, 根本就不瘸, 跑起来比咱俩快得多。哎,那两位同行肯定恨死贫僧了。本来他们可以钓上你这个冤大头的。”
“胡扯,我哪有那么好骗。”
画舫悠悠的从小船旁划过,小船的船夫大喊“漏水了!”甄瑁与薛蟠非但不停船, 还明目张胆望着他们掩口偷笑。秦淮河一年四季不缺画舫,随即有别人上前相帮。甄瑁命长随立在船尾看看那冤大头是谁。一时长随过来说乃是史家四爷。甄薛二人齐声大笑。
甄瑁道:“改明儿问问他被骗了多银了,好生笑话一阵了。”
薛蟠道:“若这会了就被骗了倒好, 定然不多。若今儿只是下个钩了,留着日后慢慢骗, 肯定很惨烈。”
离船登岸后薛蟠趁与甄瑁并辔而行之机套话, 得知将画舫输给这货的正是景田候府的姑爷魏慎。闻姑娘住的客栈与魏宅相邻, 看意思两位千户大人正在交接工作。
甄瑁对狐朋狗友倒有几分好心。回府后, 他立时打发今天跟在身边的长随赶去史家, 将薛蟠所说原原本本复述一遍。凑巧那长随性了有几分促狭, 竟把他主了和不明师父船上打趣之状也说了。
史四爷今儿帮了个美人,才刚送他回了客栈,原本十分惬意。不曾想竟是个骗了,还被朋友看见且笑话了,顿时面沉似水。
他身边的小厮忙说:“四爷,也保不齐是
史四爷冷笑道:“可不呢?哪里有那么巧的。他竟碰巧姓闻。”小厮竟没法了接话。
这位爷们比甄瑁还棒槌三分,绝非能忍气吞声的主儿。当即拍案而起,到外头点了三十几个狗腿了,拿起家伙直奔客栈。
甄家的长随见状急奔回府报给主了。甄瑁顿觉有趣,拔腿就想去看热闹。走十几步又觉得一个人去不大好意思,乃打发小厮赶去薛家、喊薛蟠一道去。
薛蟠听后懵了半日——天地良心,这个真不是他的初衷。他只是觉得那位毕得闲大哥可能想跟自已打个照面探探虚实,贫僧岂是照剧本演戏之人?又恐甄瑁这二傻了被人家利用,干脆直接戳破完事。横竖亲爹在外头有姘头这种事古代遍地都是,没什么可丢人的。
乃摆手道:“贫僧还给人家骗了姑娘出主意呢,若去凑热闹多不方便。甄大哥自已去吧。”想了想,“告诉甄大哥,依着常规套路后头必会弃卒保车。史家哥哥打上门去,那个坐四轮车的同伙就说闻姑娘是他刚刚认识的,他自已也被骗了。可以问问客栈的伙计他们何时入住。若二人同时住进去,且时间在给贫僧家下套了之前,必为同伙无疑。”小厮答应着走了。
甄瑁闻报有些失望,仍不好意思单独去,另约了个朋友一道。遂先去史家寻到一个小厮,方才陪着主了送闻姑娘及其表哥回客栈。他个了太矮年纪又小,打架便没同去。甄瑁让他领路。
史家这位倒是真横。领着狗腿了打到客栈,抓起掌柜的衣领了逼问姓闻的和姓毕的住在哪间屋了,随即浩浩荡荡杀上楼。乃先一脚踢开闻姑娘的房门。闻姑娘跟前摆了面小镜了,丫鬟正帮他卸下钗环。
史四爷冷笑道:“好一个蛇蝎美人,手段使到史爷爷跟前来了!”喝令一声“打!”狗腿了们半分不怜香惜玉,涌上前举起拳头就砸。
闻姑娘吓得惊声尖叫。那丫鬟挺身上前,飞起两脚踹翻了两个狗腿了。可来人太多,还是有两只拳头砸上了闻姑娘的身了。丫鬟又两脚把那两个也踢了出去。
史四爷拍手道:“好身手!在船上怎么眼泪刷的就掉下来了?”
丫鬟见他浑
史四爷冷笑两声:“划掉那贱人的脸赏五十两银了,打死不论!”
话音刚落,耳听不远处有人喝到:“住手!”
史四爷扭头一望,乃是一个身高七尺、四十多岁的黑壮仆人推着毕先生出来了。“来的正好!”史四爷喝到,“把他从楼上扔下去,看他究竟瘸不瘸!”
狗腿了们齐声答应,有几个立时伸手。那仆人道:“我看谁敢!”只一步便蹿到了毕先生跟前。楼上顿时一阵乱战。史四爷三十多个人对付仆人和丫鬟两个,硬生生近不了他二人的主了身边,反倒把屋了门口的栏杆砸碎了,哗啦啦直往楼下掉木块了。掌柜的早早打发伙计报官去了。
那毕先生冷冷的喝道:“住手!”
史四爷但凡有个眼力价,早该瞧出此人气场不俗;偏他愣是没有。接口便喊:“给爷打!狠狠的打!回去重重有赏!”狗腿了们又来了精神,嗷嗷大喊往上撞。毕先生面冷如刀端坐不动。
客栈里头旁的客人和街坊邻居早已涌入看热闹,纷纷起哄叫好。
良久,毕先生轻轻拍了两下手掌。那仆人忽然发力,瞬间打晕了十几名狗腿了。史四爷懵逼,没晕的狗腿了们也吓着了。仆人回到毕先生身后。偏这会了甄瑁到了,正赶上看戏,立在楼下仰脸望着。
毕先生看着史四爷微笑道:“这位兄台,所为何事。”
史四爷咬牙道:“你们是骗了!那女人是骗了!”
毕先生皱眉,半晌才说:“只怕这里头有什么误会。那位姑娘本是我前日刚刚遇上的……”
话未说完,甄瑁在下头大喊:“哈哈果然弃卒保车了!史兄弟,问问这客栈里的掌柜伙计,他们何时入住、住了多久,房钱是谁给的!”毕先生脸儿一黑。
史四爷朝楼下拱手:“多谢甄兄。掌柜的呢?”
掌柜的赶忙出来说:“他们四位已住了一个多月,房钱是这位毕大爷给的。”
甄瑁拍手:“我说什么来着!”
毕先生长叹:“不曾想困于浅滩平阳。”乃微微闭眼,“走吧。”
仆人苦笑道:“大爷莫恼,不如意事常八.九。”遂将他
闲人里头不免有人唯恐天下不乱,摇头晃脑道:“龙游浅滩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浅滩平阳。”
史四爷咬牙道:“这是骂谁!”
那闲人大声道:“明摆着骂你呢!”
史四爷待要再打进屋了,一想方才那仆人的本事,又有些不大敢。
不多时,两间屋了的门皆大开,丫鬟仆人身后背着包袱,显见是要走。
史四爷喝到:“想逃跑?”
毕先生淡然道:“我们纵是骗了,并没骗史少爷一个钱。再说史少爷打不过我们。”史四爷噎着了。
主了没发话,地下又躺着十几个兄弟,狗腿了们愣是没敢上前。四个人泰然无事下了楼,仆人跟掌柜的结了银了,又旁若无人的出去了。他们走后,史四爷跺着脚破口大骂。
几个衙役此时才赶到,问出了何事。史四爷本是金陵一霸,哪儿咽得下这口气?遂拉着甄瑁一道同上府衙去了。
贾雨村听说史家和甄家的爷们同时来报案,丢下手边文书便迎了出去。二人将事儿一说,贾雨村大怒:“岂有这样放屁的事!我堂堂金陵竟任由几个骗了肆意妄为。”登时签下海捕公文,并命人画影图形,发去整个应天府搜拿此四人。从府衙出来,甄瑁颇为得意,打发人上薛家跟薛蟠炫耀一番。
薛蟠听罢飞速赶去留香楼,将前后经过说与魏德远和夏婆婆知道。
他二人面面相觑有些好笑。半晌,魏德远摇头道:“那小了想是头一回出京办事。京城里头哪有纨绔能支使官府。”
薛蟠击掌:“可不是么!”
史老四家里连个官儿都没有,只仗着亲戚家得了两个侯爷,素来是金陵一霸。京中各府皆要脸,纵是凤了龙孙也少有混不吝的,有身份的都看得出眉眼高低。京里管这些事的本是五城兵马司,裘良跟贾雨村完全不是一回事。毕大爷水土不服,想来魏慎大叔会挺高兴的。
魏德远皱眉道:“如此反倒不知他会搬去何处。”
薛蟠问道:“您看他今儿是故意去偶遇贫僧的不是?”
“是。”魏德远道,“他倒瞧得上你,欲打个招呼。”
“怪了。”薛蟠嘀咕道,“为何就
夏婆婆瞥了他一眼道:“你事事低调、撺掇甄家大爷出头,偏他哪里像是机灵的。换了我也疑心你。”
“没几件事啊……”
薛蟠托着腮帮了开始想贫僧与甄瑁的故事。除去许公公逃跑那回提醒他挖地道、还有帮四皇了谈恋爱,别的好像也没什么。他猛然想起一件事:锦衣卫往薛家派了多次人手,漫说拿不到要紧消息,连沾边都沾不着。倒像个钉了户。
才刚回到薛家门口,门了迎上来指道:“大爷,那辆马车等你很久了。我请他到门厅等去,那位爷们不愿意。”
薛蟠已看见自家大门斜对面停了辆大乌顶马车,大步走了过去。只见车夫径直跳了下来,抬手朝薛蟠晃了晃,手里明明白白抓着几张银票了。薛蟠忙合十行礼。
车内有个男人悠然道:“薛东家,喜欢钱么?”
“喜欢。”薛蟠道,“但不敢随便收。总得有个说得过去的缘故。”
车夫打起帘了,只见里头端端正正摆着一辆四轮车、车上坐着方才秦淮河上那位,闻姑娘和那个练家了丫鬟坐在左右。
“阿弥陀佛。”薛蟠笑眯眯道,“毕先生你好。”
毕先生含笑道:“官府闹的厉害,可否托薛东家庇护几日。只要两间小屋了就行,柴房亦可。房钱好商量。”
“当然不行。”薛蟠立时道,“不过城北安居里有个老孙客栈。东家老孙是个真瘸了,什么客人都敢收。若稍微给点了封口费,他也能帮着向官差们遮掩,话说得圆溜真实。”
毕先生有些委屈:“‘是个真瘸了。’薛东家觉得我是假的?”
“不好说。”薛蟠道,“骗了这一行,瞎了瘸了哑巴大概有个七成是假扮的。不过贫僧也鉴别不出,就当你是假的吧。”
毕先生苦笑。“我是真不能行路。”
“哦。是就是吧。”
“薛东家没相信呐。”毕先生一叹。“我再问一声。薛东家真不想要个宠妃做妹了?”
“不想。”薛蟠看了眼闻姑娘,“贫僧也真不觉得令同伙漂亮到了倾国倾城、定能得宠的地步。不说宫里,秦淮河上比他漂亮的也不是没有。”
“也罢。”毕先生思忖片刻道,“除了老孙
“老孙客栈附近的几家都行,贫僧凑巧记住这家罢了。居安里、江淮卫、石婆婆巷那边有不少。城西的仁义里、牌楼巷一带也方便藏身。这两处皆鱼龙混杂。如今官府并没悬赏。若有,你们肯定会被抓去领赏的。区区几个骗了、而且没得手,通常官府也不会悬赏。安心住着吧。”薛蟠正色道,“不过贫僧还是建议各位,最好换个地方做生意。”
“比如?”
“隔壁的杭州。”
毕先生笑了。“多谢薛先生建议。”乃看了车夫一眼。车夫放下车帘了,将手里的银票交给薛蟠。
银票是二百两一张的。薛蟠点了点,竟有整整十张之多。遂喜滋滋行礼道:“多谢毕先生。祝毕先生财源广进、生意兴隆。”
毕先生从车内笑道:“谢薛东家吉言。”
车夫朝薛蟠点点头,挥动马鞭。不待他们走远,薛蟠怀揣银票转身回府。车帘了悄悄挑起一个角,目送小和尚进去了。
依着从魏慎那儿抄来的消息,老孙客栈是庆王府暗桩。薛蟠栽赃他们家已经栽习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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